《宋文精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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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精选-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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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望望然而不获见也,戚戚然而疑。呜呼!其弗获闻也,必其远也。进而 
及于京师,亦无闻焉。不敢以疑,犹曰,天下之人如此其众也,数十年之间, 
如此其变也,皆曰,贤人焉。或曰,彼其中则有说也,而天下之人则未始见 
也。然而不能无忧。 
     盖古之君子,爱其人也,则忧其无成。且尝闻之,古之君子,相是吾也, 
与是人也,皆立于朝,则使吾皆知其为人皆善者也,而后无忧。且一人之身, 
而欲擅天下之事,虽见信于当时,而同列之人一言而疑之,则事不可以成。 
今夫政出于他人而不惧,事不出于己而不忌,是二者惟善人为能,然犹欲得 
其心焉。若夫众人政出于他人而惧其害己,事不出己而忌其成功,是以有不 
平之心生。夫或居于吾前,或立于吾后,而皆有不平之心焉,则身危。故君 
子之出处于其间也,不使之不平于我也。 
     周公立于明堂以听天下,而召公惑,何者?天下固惑乎大者也。召公犹 
未能信乎吾之此心也。周公定天下,诛管、蔡,告召公以其志,以安其身, 
以及于成王。故凡安其身者,以安乎周也。召公之于周公,管、蔡之于周公, 
是二者亦皆有不平之心焉。以为周之天下,公将遂取之也。周公诛其不平而 
不可告语者,告其可以告语者,而和其不平之心。然则非其必不可以告语者, 
则君子未始不欲和其心。天下之人,从士而至于卿大夫,宰相集处其上,欲 
有所为,何虑而不成。不能忍其区区之小忿,以成其不平之衅,则害其大事。 
是以君子忍其小忿,以容其小过,而杜其不平之心,然后当大事而听命焉。 
且吾之小忿,不足以易吾之大事也,故宁小容焉。使无芥蒂于其间。 
     古之君子,与贤者并居而同乐,故其责之也详;不幸而与不肖者偶,不 
图其大而治其细,则阔远于事情,而无益于当世。故天下无事而后可与争此, 
不然则否。昔者诸吕用事,陈平忧惧,计无所出。陆贾入见,说之,使交欢 
周勃,陈平用其策,卒得绛侯北军之助,以灭诸吕。夫绛侯本强之人也,非 
陈平致之而谁也。故贤人者致其不贤者,非夫不贤者之能致贤者也。曩者陛 
下即位之初,寇莱公为相,惟其侧有小人不能诛,又不能与之无忿,故终以 
斥去。及范文正公在相府,又欲以岁月尽治天下事,失于急于不忍小忿,故 
群小人亦急逐之。一去遂不复用,以殁其身。 
     伏惟阁下以不世出之才,立于天子之下,百官之上,此其深谋远虑,必 
有所处,而天下之人,犹未获见。洵,西蜀之人也,窃有志于今世,愿一见 
于堂上。伏惟阁下深思之,无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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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文丞相书 

     昭文相公执事;天下之事,制之在始;始不可制,制之在末。是以君子 
慎始而无后忧。救之于其末,而其始不为无谋,失诸其始而邀诸其终,而天 
下无遗事。是故古者之制其始也,有百年之前而为之者也。盖周公营乎东周 
数百年而待乎平王之东迁也,然及其收天下之士,而责其贤不肖之分,则未 
尝于其始焉而制其极。盖常举之于诸侯,考之于太学,引之于射宫而试之弓 
矢,如此其备矣。然而管叔、蔡叔,文王之子,而武王、周公之弟也。生而 
与之居处,习知其性之所好恶,与夫居之于太学而习之于射宫者,宜愈详矣。 
然其不肖之实,卒不见于此时。及其出为诸侯监国,临大事而不克自定,然 
后败露,以见其不肖之才。且夫张弓而射之,一不失容,此不肖者或能焉。 
而圣人岂以为此足以尽人之才!盖将为此名以收天下之士,而后观其临事而 
黜其不肖。故曰:“始不可制,制之在末。”于此有人求金于沙,敛而扬之, 
惟其扬之也,精,是以责金于扬,而敛则无择焉。不然,金与沙砾皆不录而 
已矣。故欲求尽天下之贤俊,莫若略其始;欲求责实于天下之官,莫若精其 
终。 
     今者天下之官,自相府而至于一县之丞尉,其为数实不可胜计,然面大 
数已定。余吏滥于官籍,大臣建议减任子、削进士以求便天下。窃观古者之 
制,略于始而精于终,使贤者易进,而不肖者易犯。夫易犯故易退,易进故 
贤者众。众贤进而不肖者易退,夫何患官冗。今也,艰之于其始,窃恐夫贤 
者之难进,与夫不肖者之无以异也。 
     方今进退天下士大夫之权,内则御使,外则转运。而士大夫之间,洁然 
而无过,可以任为吏者,其实无几。且相公何不以意推之?往年吴中复在犍 
为,一月而发二吏;中复去职,而吏之罪免者旷岁无有也。虽然,此特洵之 
所见耳!天下之大,则又可知矣。 
     国家法令甚严,洵从蜀来,见凡吏商者皆不征,非追胥调发,皆得役天 
子之夫。是以知天下之吏犯法者甚众,从其犯而黜之。十年之后,将分职之 
不给,此其权在御使转运。而御使转运之权,实在相公,顾甚易为也。今四 
方之士,会于京师,口语籍籍,莫不为此,然皆莫肯一言于其上,诚以为近 
于私我也。 
     洵,西蜀之人,方不见用于当世,幸又不复以科举为意,是以肆言于其 
间,而可以无嫌。伏惟相公慨然有忧天下之心,征伐四国,以安天子,毅然 
立朝,以威制天下。名著功遂,文武并济,此其享功业之重,而居富贵之极, 
于其平生之所望,无复慊然者。惟其获天下之多土而与之皆乐乎此?可以复 
动其志,故遂以此告其左右,惟相公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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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田枢密书 

     天下所以与我者,岂偶然哉!尧不得以与丹朱,舜不得以与商均,而瞽 
瞍不得夺诸舜。发于其心,出于其言,见于其事,确乎其不可易也。圣人不 
得以与人,父不得夺诸其子,于此见天之所以与我者,不偶然也。 
     夫其所以与我者,必有以用我也,我知之,不得行之,不以告人。天固 
用之,我实置之,其名曰弃天。自卑以求幸其言,自小以求用其道,天之所 
以与我者何如?而我如此也,其名曰亵天。弃天,我之罪也;亵天,亦我之 
罪也。不弃不亵,而人不我用,不我用之罪也。其名曰逆天。然者弃天、亵 
天者,其责在我;逆天者,则责在人。在我者,吾将尽吾力之所能为者,以 
塞夫天之所以与我之意,而求免夫天下后世之讥,在人者,吾何知焉?吾求 
免夫一身之责之不暇,而暇为人忧乎哉!孔子、孟轲之不遇,老于道途,而 
不倦不愠,不怍不沮者,夫固知夫责之所在也。卫灵、鲁哀、齐宣、梁惠之 
徒,而彼亦将有以辞其责也。然则孔子、孟轲之目,将不瞑于地下矣。夫圣 
人贤人之用心也固如此,如此而生,如此而死,如此而贫贱,如此而富贵。 
升而为天,沉而为渊,流而为川,止而为山,彼不预吾事,吾事毕矣。切怪 
夫后之贤者,不能自处其身,饥寒困穷之不胜,而号于人。呜呼!使吾诚死 
于饥寒困穷耶!则天下后世之责,将必有在,彼其身之责,不自任以为忧, 
而吾取而加之吾身,不亦过乎? 
     今洵之有肖,何敢自列于圣贤?然其心亦有所甚不自轻者。何则?天下 
之学者,孰不欲一蹴而造圣人之域!然及其不成也,求一言之几乎道,而不 
可得也。千金之子,可以贫人,可以富人,非天之所与。虽以贫人富人之权, 
求一言之几乎道,不可得也。天子之宰相,可以生人,可以杀人,非天之所 
与。虽以生人、杀人之权,求一言之几乎道,不可得也。今洵用力于圣人贤 
人之术,亦已久矣。其言语,其文章,虽不识其果可以有用于今,而传于后 
与否,独怪夫得之之不劳。方其致思于心也,若或启之,得之心而书之纸也, 
或若相之,夫岂无一言之几于道者乎?千金之子,天子之宰相,求而不得者, 
一旦在己,故其心得以自负,或者天其亦有以与我也。曩者见执事于益州, 
当时之文,浅狭可笑,饥寒困穷乱其心,而声律记问,又从而破坏其体,不 
足观也已。数年来,退居山野,自分永弃,与世俗日疏阔,得以大肆其力于 
文章。诗人之优柔,骚人之清深,孟、韩之温醇,迁、固之雄刚,孙、吴之 
简切,投之所向,无不如意。尝试以为董生得圣人之经,其失也流而为迂, 
晁错得圣人之权,其失也流而为诈。有二子之才而不流者,其惟贾生乎!惜 
乎今之世愚未见其人也。 
     作策二道,曰《审势》、《审敌》;作书十篇,曰《权书》。洵有山田 
一顷,非凶岁,可以无饥,力耕而节用,亦足以自老。不肖之身不足惜,而 
天之所与者,不忍弃,且不敢亵也。执事之名满天下,天下之士,用与不用 
在执事,故敢以所谓策二道, 《权书》十篇为献。平生之文,远不可多致。 
有《洪范论》、《史论》十篇,近以献内翰欧阳公。度执事与之朝夕相从, 
议天下之事,则斯文也。其亦庶乎得陈于前矣。若夫言之可用,与夫身之可 
贵与否者,执事事也。执事责也,于洵何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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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余青州书 

     洵闻之:楚人高令尹子文之行,曰:三以为令尹而不喜,三夺其令尹而 
不怒。其为令尹也,楚人为之喜;而其去令尹也,楚人为之怒;己不期为令 
尹,而令尹自至。夫令尹子文岂独恶夫富贵哉,知其不可以求得而安其自得。 
是以喜怒不及其心,而人为之嚣嚣。磋夫,岂亦不足以见己大而人小邪!脱 
然为弃于人而不知弃之为悲,纷然为取于人而不知取之为乐,人自为弃我取 
我,而吾之所以为我者如一,则亦不足以高视天下而窃笑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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