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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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描淡写-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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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小叔是音乐学院的,小时候,他常常在院子里拉琴给我听,巴哈是他的最爱。”久远的回忆,暗香浮动的黄昏,袅袅炊烟中天井里,那个挺直脊背演奏的清俊背影浮上心头。
  “那你叔叔现在呢?”偶然的发现让林子明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变成一只木偶,对任何事物无感的老头。艺术家的悲剧。”易建明听见自己语带嘲讽地冷冷回答。
  “我从小开始弹钢琴,学小提琴倒是一个很机缘巧合的契机,14岁的时候隔壁的空房子突然搬来了一家人,每到傍晚,总是有很动听的小提琴旋律飘过来,于是我就央求家人让我去学。由于起步太晚,现在也只能拉来自娱自乐,骗骗外行,让你见笑了。”林子明淡淡地叙述着,他轻轻拨弄着琴弦,清脆的声音宛如璎珞敲冰,珠子一般坠落到晚风里。
  “我一直很好奇那个拉琴人的样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才能拉出感情如此浓烈的琴声。我还曾经在他们房门前站了一个下午守株待兔,结果被大哥发现大吵了一顿。”他继续说,讲到最后一句,调皮地吐吐舌头,打个寒噤,声音有点发抖。
  易建明连忙帮他披上外套。
  “那么后来呢?”他问。
  “没有后来,半个月后我们两家都在一夜之间离开了。到今天也没有再回去过。”他的话语像是被骨刺梗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易建明没有再问,他转过身来,面朝江水,嗅闻那独特的,伴着泥土的水的气息。
  “说说你的小叔。”林子明沉默了许久,开口道。
  “小叔?我想他是彻底死了,惨烈地爱上某个人之后,迅速地燃烧殆尽。“易建明答道。
  “那么小提琴呢?”林子明不死心地再问。
  “小提琴大概是他凄美爱情的载体,爱没有了,小提琴自然也锈了。”
  易建明说完转过脸,这才注意到,游轮已经行至蔺今公寓楼外的那座主题公园,他们眺望得到那架硕大的摩天轮,它此刻正在缓缓旋转着,霓虹的灯光闪烁,远远地招摇,宛若星光。
  他们没有再说话,齐齐注视着远处的霓虹和灯火。直到两个人被夜露冻得有些轻微地颤抖,却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易建明点上一根烟,抽烟的时候,他总显得那么漫不经心,深深吸一口,再吸一口。吐出烟雾,在唇边还来不及扩散,就迅速被风吹走。他把长长的烟灰轻轻抖落到江水里,然后转过身体,双肘支在栏杆上,面对林子明。
  林子明突然之间有种奇怪的错觉,站在面前的不再是那个自以为纯洁如白鸽的男孩,而是如蔺今一般有着阴霾故事的沧桑男人。
  
  他的电脑里有个名为LJ的文件夹,按时间顺序存满了这几年来蔺今的偷拍照。他喜欢在深夜里一张又一张打开来审视。
  一个人的时候,男人总是保持这样的姿势,靠在某个角落叼着一根烟,表情空茫,似乎若有所思。
  无法稀释的孤独寂寞,像苔藓一般在照片里顽固地滋长着。
  直到最近Red交给他的那一张宝丽莱的立可拍。夜色迷离,蔺今和一个男孩滚倒在酒吧门前的台阶上亲吻,他的手指扭曲撕扯着男孩的衣领,他闭着眼睛,抱着易建明热烈地接吻。
  浓烈的情欲,从凝固的画面散发出来,几乎脱框而出。直指人心。
  真是令人憎恶的表情……他想。
  
  轻快的音乐从船头飘了过来,打破了沉闷的气氛,有人很快活地在独唱,然后是很多人地合唱:
  I just want to say I love you 
  I just want to say I love you 
  I just want to say I love you 
  who loves me the final; doesn't she……
  人山人海的“Don't know what to say”,鼓点轻盈地弹跳着,大概有人随着音乐在跳恰恰,甲板轻微地抖动,刚才的那场闹剧似乎被这首欢快的歌,这艘夜航船远远地抛在了后头,所有人都又重新找到了狂欢的理由。。。。。。
  易建明和林子明不禁相视一笑。
  
  蔺今坐在夜航的飞机上,打开舷窗,什么也看不见,漆黑的夜空甚至连一颗星子也没有。40分钟后,他们会到达大连,北方的海滨城市,大陆宣传的最后一站。
  他呷了一口咖啡,没有加糖,很苦。
  其实深夜本就不应该喝咖啡,连身边的何况与若儒也歪着头沉沉睡去。雀巢的速溶味道总是泛着股淡淡的酸涩。蔺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睡不着,也许是由于咖啡因的关系。
  机上禁止吸烟,所以,蔺今只好一杯接一杯地喝完他的咖啡。又是一段百无聊赖的旅途,让人倦怠的通告和宣传,他总是幻想一些足不出户的生活,它们匀散地铺落在他的忙碌工作中,成为最无力的梦想。
  其实是有些羡慕易建明的,羡慕他的自由,羡慕他的年轻,羡慕他的肆意妄为。
  他怀念10多年前做电台DJ的日子,午夜档的音乐节目,坐在小小的直播间里,念一些喜欢的文字,放几首好听的歌,一个小时总是转瞬即逝。
  那个时候,他放了许多摇滚,把自己的无力挣扎,秘不可宣的欲望集体都投射到摇滚嘶吼的歌声里,仿佛是一个愤青。也许不能说是仿佛,他其实一直都是。
  
  “我要见蔺今,蔺今;我爱你!!我爱你!!”思绪被一阵喧哗打断,他听到一个女人激烈地表白,又是哪个莫名其妙的Fans么?
  “怎么了?”何况也被突如其来的喧闹声吵醒。
  “不好意思,蔺先生。经济舱里有个自称是你的影迷的小姐突然歇斯底地大叫着要见您。”空姐很抱歉地说。
  “搞什么嘛,早知道包机就好了。”何况怨气十足地抱怨起来。
  “看来男人的魅力太大也是一种灾难。”秦若儒也醒来过来,饶有趣味地打趣道。
  
  “对不起小姐,这里是商务舱,您不能进来。”
  “我要见蔺今!你们别想拦着我!!”
  话刚落音,就听见有人体推搡来去的摩擦声,空姐循循善诱地劝导和女人尖锐高亢的哭叫。
  “让她过来吧,这样下去,大家都没有办法休息。飞机上说不准还有记者”蔺今怕事态闹大,只好妥协。
  何况只能无奈地叫来空姐。
  女人被空姐领进来的时候脸色青白,却涂着凄艳的红唇,耳后用一把木头簪子斜斜地挽着髻,刘海胡乱贴在颊边,她看起来非常疲惫而落拓,只有那双黑眸子里闪动着亢奋的光芒。初春的季节,还略有些凉意,她却只着一件单薄的碎花长裙,怀里紧紧抱着电影的宣传海报,目光死死锁住蔺今,身体瑟瑟抖动着。
  “不正常,相当地不正常。”若儒与何况对视一眼,在心里同时小声嘀咕。
  蔺今好脾气地给她签名,她闭上嘴,安静地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奇异热烈的神情注视着蔺今,握手的时候她猛地扑到他怀里,
  “你不会走吧,你不会息影吧,我喜欢你,我好爱你。”女人梦呓般喃喃着,她一把抽掉发簪,海藻般的长发披落在蔺今的颈项间,她的身体骨瘦如柴,似乎轻轻一推就如灰尘般溃散。
  蔺今拍拍她的背安慰她
  “我不会走,你————”他说着,突然,一阵冰凉的疼痛从肋下传来,蔺今感觉自己那里破了一个大洞,有飕飕的凉风灌进去,寒冷噬骨。
  推开女人,她满手皆是猩红的血液,从紧握的发簪上不停地滴落下来。
  “我爱你,我好爱你,爱得只想杀了你。。。。。。”
  蔺今倒下去的瞬间听见女人的喃喃细语,空姐的尖叫,何况与若儒的面孔仿佛浮在水面上,模模糊糊,伸手可触,却又遥不可及。
  似乎有人在远方呼唤自己,细细聆听,却悄无声息。
  身体如灌了铅块一般沉重,他像是一块玄铁被重重地沉入海底,思维开始涣散。
  困意袭来,蔺今闭上眼睛。
  小明,是不是只有我快死了?才能见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小易和大叔是一对患难夫妻,恩,小易的过去也正在慢慢浮出水面 
                  dull pain
  早上离开游轮的时候,Jarry有些轻微的晕眩,三月清晨的天空是乌青色的,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的脸,满满的委屈。
  风很大,江面上一浪高过一浪。他看到昨晚闹事的那个男人被保镖避开人群架下舷梯。他还穿着那件单薄的衬衫,整个上半身被包裹在毛毯里,手指紧扣在胸前,那只苍白的无力的丧失水分的手,指节突起,神经质地不停颤动着。
  Jarry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许在酒醒过后,回忆起自己的疯狂行径会后悔得捶胸顿足。他的鲁莽打碎了贺老一直极力维护的家族清誉,以贺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及能力,捏死一只蝼蚁一般的二世祖简直易如反掌。Jarry甚至恶毒地想他会不会就此跳江自戕了事。
  可惜他没有,男人趔趔趄趄地被拖下船。所谓的乱仑女主角贺大小姐一直到最后也没有出现。
  既然挣不脱血缘的束缚,所有的爱情、欲望,都是不被允许的不伦与荒诞,为什么还要爱?当这一切都无法遁形地暴露于阳光下,羞耻和道德观又戏剧般地回归灵魂,真是巨大的讽刺。
  他真该跳江的,Jarry想,作为一个男人,与其在众人鄙视的斜睨下不堪地苟存,还真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的了断。
  人,应该从小就学会该在什么时候决绝地处理掉自己。
  
  他绅士而礼貌地向易建明道别,招上一辆Taxi迅速离去。
  “到乐生疗养院。”他吩咐司机。然后靠上后背闭上眼睛。
  30分钟后,汽车停在了市郊的山麓,打开车门的时候,一滴雨砸了下来,落到他的手背上,力度强劲,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无数滴,他们阵势密集地落到地面,形成一股股的小水洼。
  Jarry冒着雨走进疗养院的大厅,三月大雨的早晨,依然是空旷而冷清。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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