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描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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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描淡写-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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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明。
  易建明依然沉沉熟睡着,在另一个房间里,有个男人躺在逐渐冰凉的浴缸里,也缓缓睡去。
  
  孟矣昶总是醒得很早,不管刮风下雨,他始终是这所大宅子里第一个醒来的人。外面在下雨,最讨厌春天的梅雨,这个季节仿佛怀揣着巨大的更漏,总是有滴之不尽的雨水,绵绵不绝。江南的天气就是如此,整个三月到四月都分外潮湿,古老的大宅子里充满了惆怅的霉味。
  他轻轻地走进易建明的房间,男孩还在睡,他的脸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像是变换着表情。他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发这么黑,衬在白色的枕套上非常扎眼。
  易建明的容貌完美地遗传自忆眉,白皙的皮肤,略略飞扬的吊稍眼,嫣红的嘴唇,全都是孟矣昶再熟悉不过的忆眉的样子。不仅仅是脸,连性子都是一样的固执倔强和激烈。
  他隔空轻触着男孩的眉眼,片刻之间,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仅仅是一个疯子?这就是你死都不肯回家的原因?”
  轻手轻脚地,用怕是惊扰天使沉眠的步子昂首离去。
  房间外屋檐下的水洼已经很深了,一些柳叶随风落下,随即顺着水流漂到了远处。
  孟矣昶从怀里拿出手机,流畅地拨了一串号码。
  “乐生疗养院,易歆。”
  简单地交代后,他沉默下来,望着扯天彻的连绵雨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又是倒霉的一天。
  
  200公里外的乐生疗养院。
  同样也在下雨。因为建在山麓的关系,春天一来,缠绕不去的薄雾和每日必降的阵雨成了固定的天气。
  Jarry到达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山里有淡淡|乳白色的雾气,疗养院占地很广。病房外有一大片的树林,高高的尤加利和木麻黄,茂密的枝叶里藏着很多鸟雀,它们隐藏在树丛,会突然吱呀一声尖叫着飞出去。
  Jarry推着轮椅带着易歆缓缓漫步在林间,他们都没有说话。易歆依然穿着白色的病号服,佝偻着身体,窝在椅子里,面无表情。而Jarry亦只是沉默地推着轮椅,也没有任何言语,草木的清香与倾倒的树枝腐烂的气味萦绕在鼻端,偶尔几声鸟儿的婉转啼鸣传出,打破了宁静。
  他想起贝多芬的第五号小提琴奏鸣曲《春》, 流畅的快板,巧妙的滑音使乐句的画面变得多彩而诱人。
  轮椅上的男人应该也拉过这首的曲子吧。
  电光火石的闪耀在音符里的春天。 
  最近,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来这里,避开医护人员,看望这个男人,站在病房外凝视他,陪他发呆,天气好的日子里,会用轮椅把他推出来,沿着山坡散步。
  他一直都是一副被抽去了灵魂的样子,不动,不语,不想,更不会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Jarry却觉得很安心,靠近易歆的时候,如同靠近一颗沉默的爬满苔藓的青色石头。他是易建明的叔叔,也许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去,但是他对他无所求,也毫无牵绊。
  他不想再面对蔺今,自从刺伤事件之后,他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自己该称为兄长的人,不再纯粹的恨意,却时时突然爆发的愤怒,他当然要继续报复,实施时却又手足无措。
  他更不想再面对易建明,迷一般的男孩,柔软的小鸽子和忧郁的少年,纯白和深蓝两种气质的混合,不断地激起他隐藏的施虐心。
  他当然最不想再面对Red,他深情的眼神,哀伤的微笑,还有他的脆弱,他的每一种神情都深深击打到Jarry的心坎里,可是,你要的,我给不起。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Jarry Lin没有朋友,没有同学,没有亲人,更没有爱人,他的工作已经结束,他的复仇已无法进行,却不忍离去。
  他每日只是在街边游荡,潦倒地经过灯光温暖的店铺,站在蔺今的公寓楼下踌躇着伫立。
  却最终,无处,可去。
  只有易歆,只有这里,雾气冉冉的山中病院,穿着宽大白色病号服的已经死掉的男人,让Jarry觉得有那么一丝的惺惺相惜。
  他想,我大概和他一样,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死去。
  Jarry停下来,立好轮椅,正面蹲在男人的面前,而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没有看自己,他有两颗黑曜石一般的眼珠,就像易建明,却是涣散的。
  “告诉我,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死掉呢?”
  Jarry把头埋入他的双腿,发出低低地梦呓。
  良久,没有回音,当然,也不可能有回音。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播放键,噪杂的风声夹杂礼炮响起,伴着断断续续地小提琴的乐音,然后是一把低沉的男嗓:
  
  ————巴洛克时期的巴哈无伴奏小提琴组曲。
  ————哎,你知道啊,我还想跟你献宝来着呢,很久没有拉琴,动作都有点生涩了。这曲子技巧性要求很高的。
  ————我的小叔是音乐学院的,小时候,他常常在院子里拉琴给我听,巴哈是他的最爱。
  ————那你叔叔现在呢?” 
  ————变成一只木偶,对任何事物无感的老头。艺术家的悲剧。
  
  小心注意易歆的表情,他的眼神从茫然到闪过一丝阴翳,肩膀开始瑟瑟地抖动,嘴唇轻轻嗫嚅着,终于垂首看着Jarry擎在手里的声源,目光渐渐有了焦距,但是整个身体却筛糠似的战栗个不停。
  “告诉我,你,还有易建明的过去。”Jarry牢牢掌握住他的肩膀,逼着他对视自己。
  男人扭动挣扎着,慌乱地,神经质地,仿佛是坐在电椅上想摆脱束缚,但是不能。
  他开始短促而浊重地喘息,脸颊上染上几丝红晕。
  “告诉我!”Jarry不肯放过他。
  “我————”男人用力的摇头,嘴唇艰难地张翕。发出一个嘶哑莫辩的音节。
  Jarry把全副注意力放到易歆的脸上。没有察觉到一辆黑色的跑车无声无息地停在道路旁边。
  两个陌生男人正一步步接近他们,他们戴着白手套,巨大黑色墨镜遮住脸,脚步迅速而轻盈。
  他依然和易歆对峙着,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两个突兀地闯入者。
  “拜托你告诉我!!”
  Jarry加重了力道,仍然不肯放手,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执着于易建明叔侄的往事,也许潜意识里觉得他是蔺今重视的人,若抓到他的秘密,便可以让那个男人痛苦。他看不到自己此时的表情有多么狰狞,往日里伪装的温雅面具瞬间被撕裂。
  易歆的眼睛,充满了痛苦和逃避。他嗫嚅着,只是拼命摇头,终于启齿。
  “我————”
  一记手刀重重敲上Jarry的后颈,面前的男人的脸,满山的树木变成了浸在湖面的水墨画,一寸寸模糊,有两个黑衣男人把他掀翻在地。
  Jarry挣扎着摸索到地上的手机,奋力摁下1,Red的快捷拨号,在意识丧失前他依稀听见易歆高昂的尖叫。
  “勋!对不起……。”男人抱着头仰天嘶叫着,却被一个黑衣人动作熟练地用白帕蒙住口鼻,声音哽住,身体立刻软倒下去。
  见两个人都毫无反抗晕倒在地,黑衣人立刻拿出手机拨号。
  “先生,任务成功完成,但是还有个长发小子,您看该怎么办?”恭敬无比的语气。
  “是!”收到指示,切断电话后,两个男人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动作利索地把失去意识的易歆和Jarry搬到车上,接着绝尘而去。
  车轮在湿漉漉的山路上留下了深深的辙痕。
  而后,一切恢复了宁静。
  天光大亮,陆陆续续有其他的病人来小树林活动。老人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一片落叶堆里,有一只银灰色的手机折射着清冷的光。
  上面只显示了三个字母,R,E,D。
  
  “砰————”秦若儒再一次失手,玻璃杯被摔得粉碎。
  “这是今天第三个,你想把我家的杯子全砸碎是吧?”蔺今看着他一整天愁眉不展魂不守舍的样子,开始表示不满。
  “我有点心神不宁。”若儒走到窗前,27层的对面看得的到自己房间,依然空无一人,已经两天了,护照还在家,他究竟去了哪里?
  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准备拨号,赫然发现彩屏上静静地闪烁最那个最揪心的名字。
  
  蔺明。。。。。。
  
  
作者有话要说:我边写边觉得Jarry真是个魔鬼啊(折磨病人) ;疑惑是不是把他写得太阴暗了? 
                  puzzle
  “喂!你确定你没事?”蔺今的手重重拍上秦若儒的肩膀,也终于成功地让脸色苍白目光涣散的人回过神来。
  手机上显示Jarry未接来电的时间是上午10点,立即拨打过去,却只有匆促的忙音。他是怎么回事?现在又在哪里?秦若儒的心脏开始没有规律的胡乱跳动,是故意离开?还是遇到了危险?
  握紧手机,若儒开始胡思乱想。
  “喂!我跟你说话呢!”大明星不死心地再次叫唤。
  若儒没有理会他,拿出笔记本电脑连上网络,键入Jarry的手机号码,开始使用GPS…TRACK卫星网络的GSM移动电话追踪系统。几秒钟后,屏幕上跳出searching的字样,几分钟后,最终查询出手机的地理位置竟然是本市的乐生疗养院。
  乐生疗养院?知道Jarry还在本市,秦若儒略略放下了心,但是还是疑惑,他当然知道,这是易建明每三个月准时要去探望他小叔的地方。问题在于Jarry怎么也在那里?他究竟又想做什么?虽然明白经过蔺今被刺事件,他稍有动摇,但是就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若儒俯在桌上,伸手按住额头,冥思苦想,也得不出半点眉目。
  “我说,你是不是铁了心把我当透明人啊?”刻意压低的男声在背后响起,若儒吃了一惊下意识转过身体站起来。
  “当”的一响,额头撞在了某个冰凉而油腻的金属上,一阵晕眩和刺疼。
  “干什么啊!你!”捂住痛处,定睛一看,蔺今站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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