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沉陆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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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沉陆上部-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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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隐忍了这么久,至此才真正得偿所愿,再不用受那些家族的羁绊和牵制。
温和的君王在平息战乱,断然处死几位皇子两年之后,又一次让天下人见识到他无与伦比的强悍和魄力。然后开始大刀阔斧的修订律法,整顿吏治,开恩科,施仁政,恩威并举,天下归心。
我的陛下是天生的政治家,是耍弄权术和手腕的高手。
这一切他应该早已着手准备,却等我回来才能放心去做。叶荐清不会偏向任何家族,在此坐镇谁敢轻举妄动?
叶家因我受损最小,只是财产充公,罢免官职,准予回乡。
父亲终于大彻大悟,感慨二十年似大梦一场,毅然带全家还乡种田。 
他二十年辛苦经营,醉心官场,也曾位高权重,却从未有过真正的快乐,最后落得一无所有,才终于成为豁达睿智之人,体会悠然从容之乐。
※         ※         ※
曹明枢一声不吭,忍过毒发的痛苦,十天后,我将解药给他服下,告知被他刺伤的国舅爷已经问斩。
他先是一愣,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然后缓缓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的笑容,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甜美笑容,让他的小脸瞬间亮起来,也有了属于8岁孩子的稚气。
可是短暂一笑之后,他又怔怔流下泪来,用手一抹,紧咬下唇,倔强的转开脸,强自抑制喉中的呜咽。
我叹了口气,俯身抱住他,将他的脸紧压在我的胸膛之上,他先是僵直着身体,然后身体开始颤抖,隐忍了一会儿,终于抱住我放声痛哭,直哭得双目红肿,嗓音谙哑,不能发声。
这孩子表面冷静倔强,内心却犹如烈火般狂暴热切,对于8岁的孩子来说,他承受得太多了。
怕他伤到自己,我抬手点的他的睡|穴,将安睡的他放置在床上,起身回房。
第二天一早,曹明枢前来请安,神情有些扭捏,双目依然红肿着,冷厉之色却退去了些。
仔细检查他的身体,果然恢复如初,我大喜,将解药给璇儿服下。
又过了几天,我邀的江湖朋友终于来到,是中原名侠范沈钺和曾为璇儿解毒的「三绝圣手」韩云展。
范沈钺正直稳重,武功极高,行事最重侠义,虽然还不到三十岁,在江湖中却已经很有威望。
韩云展轻功、暗器、医术都是一流,故有「三绝」之称。
我隐瞒了当夜的情况,只演练了几招那刺客所用的武功,询问他们可知来自何门何派。
他二人一见之下,均面色凝重,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
韩云展道:「这不是中原武功,似乎是西域祈月教的绝技‘落月摇情剑’,沉钺你应该更清楚,你来说吧。」
范沉钺点头:「不错,祈月教信奉月神,历代教主都是貌美如花的女子,数十年来一直蜗居西域,三十年前却突然发难,以‘落月摇情剑’和‘梦月流霜掌’向各门各派挑战,一年内连败数十位中原高手,战败之人都被迫服下毒药,不得不加入祈月教,被他们奴役欺凌,稍有不满便惨遭灭门。」
好厉害的女子,我挑眉:「中原武林便不反抗吗?」
范沉钺摇头叹道:「武林各门各派一贯互相争斗,等知道必须携手同心之时已然晚了,而祈月教在比武前就订下此规矩,其后遵照执行,竟也让人无话可说。直到一代奇侠萧长天挺身而出,率武林残余势力与之周旋,用了两年时间终于将祈月教一举歼灭,祈月教教主也败在‘长天’剑下,武功尽废,坠崖而死。家师参与了那最后一役,曾对沉钺说起过。看方才将军所演剑法,的确极似‘落月摇情剑’,将军如何见到?难道祈月教死灰复燃了吗?」
我没有回答,又问:「那教主叫什么名字?」
韩云展道:「那教主名唤月影流霜,是一位容貌绝美的少女,据说当年也有很多武林豪杰是惑于她的美貌,心甘情愿加入祈月教,为她做牛做马,任其驱策。」
月影流霜,的确是很美的名字,也一定是倾城倾国的佳人。
萧长天就是瑞的师傅,他是一代奇侠,却为何要收一个皇子为徒? 
我皱眉:「这些事为何我丝毫不知。」瑞也应该不知吧,否则以他的机警,该早有察觉才对。
范沉钺道:「将军不在江湖,不知也是正常,其实现在武林年轻一辈中知道此事的也很少。」
韩云展却促狭一笑:「不错,将军和南越储君携手大闹武林之时,祈月教早已绝迹江湖,那件事又是中原武林莫大的耻辱,知道的人也不会提起,将军如何能得知?」 
听他提起宗熙,想到年少轻狂的岁月,我不禁失笑,好象每个人看到我都会想到宗熙,不知是不是看到宗熙也会想到我,怪不得瑞总想找宗熙的麻烦。
当年十四岁的少年力败天朝第一将军,名动天下,一年之间,又在南越屡建奇功,被说成旷世奇才。两国罢兵,班师还朝之后,便成为几位皇子极力拉拢争夺的目标。
我心中厌烦,恰逢宗熙偷偷跑来约我一同闯荡江湖。
那时少年心性,放荡不羁,对江湖也着实好奇,于是找了个理由告假,和宗熙化名携手游历江湖。两个人都是艺高胆大,又都不懂江湖规矩,横冲直撞,无所顾忌,闹出不少笑话,也交了一些朋友,范、韩二人都是那时结识的。
但是我们好强争胜的脾气,也惹怒了很多人,偏偏我二人骄傲惯了,谁的账都不买,连番争斗,也在所难免。
半年之间,平静许久的中原武林,被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闹得沸沸扬扬。
直到我二人被两国君主下急令召回,被整得焦头烂额的武林人士才知那两个狂妄少年,竟然一个是南越储君,一个是天朝大将。
至今江湖上的人提起那些事仍然津津乐道。是啊,不过才几年之前的事,现在想来却恍若隔世一般。
韩云展又道:「南越君王几个月前曾将云展请到南越,托我探寻将军的下落,我告知他将军离开时的情形,南越君王得知将军果真未死,大喜过望。他说——」
我笑道:「宗熙一定说:好小子,连我也骗,下次见面定让他好看,是不是?」
韩云展抚掌大笑:「一字不差,二位果然心意相通,互为知己,将军可知他会怎么做?」
范沉钺笑道:「我劝将军可要小心了,不可不防啊,当年——」
知他们又要提宗熙当年所做的荒唐事,我不禁尴尬,忙打断他,「二位远来辛苦,让荐清做东,我们去大醉一场如何?」
二人相顾大笑,点头称是。
我忙叫忠文安排,心中却暗骂,宗熙,你做的好事,让我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再见面也定让你好看。
酒席之上,我们狂歌痛饮,畅谈往事,宾主尽欢。
饭后二人却急着告辞,知他们必是担心祈月教重现江湖一事,要早做安排,而且朝廷正值多事之秋,我也不愿强留。
他二人此来的确帮了我大忙,月影流霜当年应该未死,机缘巧合之下进宫为妃,生下皇子。
那个三千宠爱集一身,得先皇专宠了十几年、至死不忘的月华宫「影妃」就是她吧?
这些事也许能从《宫廷秘录》上找到蛛丝马迹。
※※※
夜色笼罩下的紫禁城,更加威严肃穆。而这紫禁城中,最神秘的非摘羽阁莫属。
摘羽之阁,皇城禁地,外有重兵把守,内设机关重重,飞鸟过尚且摘其羽,何况人乎?
摘羽阁共有三层,只有历代皇帝才可进入,《宫廷秘录》便是放置在摘羽阁最上层。
当年为找寻「缠绵」的解药,我曾借故为新皇重新设置摘羽阁机关,偷偷潜入。
但是今晚怕是不行了。
今晚的摘羽阁如临大敌,两步一岗,戒备森严,无懈可击,别说是人,就是水也泼不进一滴。
摘羽阁虽说向来戒备森严,但做到如此地步也是少有。
我微微苦笑,瑞已什么都知道了吧,我的府中定然遍布他的眼线。
※         ※         ※
晴朗的冬夜,月明星稀。
寂静的寝宫,尊贵华美,壮丽宁肃,随着我推门进来,明黄|色的锦帐微微摆动。 
那炉火明明烧得很旺,偌大的宫殿温暖如春,那人明明穿得很暖,慵懒地斜靠在柔软的龙塌上,惬意地饮着醇香美酒。但是看到这样的他,我的心却不由一紧,霎时之间似乎感觉他从身上透出一股刺骨的寒冷和无边的寂寥。
这深宫带给他的寒意怕是更甚于外面的凛凛寒风。
高处不胜寒啊,这是天下人只能伏拜仰望的至高之处,怎能不寒凉透骨?
他已微醺了,低垂的眼帘下,修长凤目微微眯起,俊美白净的脸颊因醉意而染上一抹淡淡晕红,紧握着寒玉酒杯的柔夷却似比手上的玉石更苍白、更冰冷。
我走上前去,拿开酒杯,把他的手握在自己温热的掌心。
杯是寒玉杯,酒是清凉酒,修长的手指更僵冷得似那千年不化的寒冰。这些日子,他就是这样在寒冷寂寥的冬夜,独坐幽寒,默默喝着冰冷的酒吗?
他睁大眼看着我,氤氲迷离的眸子渐渐变得晶亮璀璨,咧开嘴角,憨笑着吐出一个字:「清?」
嗓音不是平时的清朗悦耳,却低沈沙哑,甘醇如酒。
「清,」他又叫,坐起身凑近我的脸仔细端详,含情凤目眨也不眨,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灿然而笑:「清,真的是你。」灼热的气息喷到我脸上,混着浓浓的酒气,居然不难闻,还别有一股醉人的味道。
我攥紧他的手,斥道:「当然是我,你安排那一切,不就是要我来这里吗?」
唉,看他迟钝迷糊的样子,定然喝了不少,今夜怕是谈不了正事了。
「你终于回来了。」
他伏在我的肩上,痴痴憨笑,直到我猛力拉开他的紧紧缠绕的手臂,才清醒了些,叹息着道:「清,要见你一面也须费尽心机啊。我等了好久,真的是好久,久到以为永远都等不到了。」
他的目光似一谭秋水,轻叹时每一个波纹都蕴含着无尽的惆怅,展颜时每一个涟漪都能令人迷醉,甘愿溺毙其中。
怪不得人说柔能克刚,我苦笑,面对这样的他,叶荐清纵然真的心如钢铁,怕也会化成水。
我用力一带,将他拉进怀里,双臂像铁钳一般紧紧勒住他的身体,他闷哼一声蹙起眉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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