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岚飞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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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岚飞雨-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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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温汤位置,正临咸若宫旁。

大步跨入殿堂,英琏毫不怜香惜玉,就将纤弱的岚扛在肩上。此举吓的侍女们惊叫,也就不慎透露些别的讯息……

「堇都郡王……啊,太子殿下!这、这,圣上跟辛玥将军才刚共浴过,尚未更换泉水……」

「不需要顾虑那么多!」

越过慌乱的侍女,英琏没注意她们话中不慎。岚虽无力挣扎,也不叫嚷,但当他以最不费力姿势扛起岚时,岚只喊一声「放下!」。他没理会,岚的牙尖便随之咬上他肩膀。

狠狠地,那力道简直可以扯掉块肉,却只是深深陷入,不动弹,静止的,让那伤口的血液,源源灌进岚嘴中──

是出自于好意才带他到此,他却不识好歹。将岚摔在池旁软椅上,英琏没好气问:「你还可以自己处理吧,要不叫侍女帮忙?」

「你认为这样可以让她们进来看到吗……」岚语调之寒冷,低头将一口血腥啐到手心,衣服褪下,全身点点红斑,都是怜渶昨夜吻下的痕迹。

从脚尖,到大腿内侧,连最隐讳之处,都带上点点爱欲炽烈。

一切,都是他烙下的,最是亲密的接触,曾经交换过的身体领域。而今,这个人,岚却感觉如此陌生,遥远……

「我,我先说明清楚,我对你可一点意思都没有!」羞见那吻痕,英琏是转过身不看岚。他那厚实背膀,精壮腰身,昨夜,岚都曾紧抱过的──

万分困难的挪动双脚,将全身浸入温泉水中。岚掌心的血渍,在热水中化开,晕散。直到岚握紧拳头在胸口时,已连一滴血都不剩……

「你放心吧……我不会纠缠你的……」在那蒙蒙水气中,岚幽幽语调,却也仿佛带了分湿潮。

温泉潺湲,凝脂流。

英琏坐于岚身侧,池岸一隅,久久,他开口坦道:「我爱的是霖……」

闻言,岚滑下了背脊,沉入水中,直没到口鼻。泛起水面螺旋,层层,层层卷开。

「岚!」以为岚是溺水,英琏伸出手要揽他,却被大力一把拨开。

温泉的热度,浸润了鼻喉,让精神彻底的清醒,却为何,那热,不能传到心中,不能彻底融断情感……

好一阵后,岚浮出水面,只搁下一句回话,「你要善待我妹妹。」

那是何等疼痛,但锁上一道强作坚毅的神情。

白茫茫泉雾中,视线模糊,此时,英琏却觉得自己第一次将岚看的如此清楚。

*****

每朝皇子幼时居处不定,但册立太子之位后,皆要迁居至东宫。东宫所在之处,需循皇宫主线东北行,要跨越过三道石桥,以六殿九小宫组成。上盖绿琉璃瓦,绿属青色,所以东宫亦称作青宫。

天阴飘雾,氤氲罩住整座青宫,距离便格外生远。

「王爷,您就死心了呗,太子殿下说不见您,就是不见。您一天来往十数回,纵是这么待着住着,他也不会见您的。」一概相同的回答,这个小宫女看不惯怜渶每天守在东宫外,多了句劝解。

可是怜渶没有听进去,向好心的宫女轻作了个揖,他不曾移动脚步。

每日下朝后,他便匆匆赶来此,只为得见岚一面,却苦无办法。岚不再早朝,也不参议,更是拒绝了他所有的往来。

像突的从这世间消失了一样,避他,唯独避着他──

让宫女们传话,劝谏他珍重,请他离去。虽不曾动用兵武强迫,但这么态度,却已让不解的怜渶痛心极了。

他仔细思量过自己是做错什么事,或许,是他那夜将岚弄疼了?也许,他那方面没作周全,岚恼了?甚或是,岚其实并不喜爱他……

这样假设让怜渶难过,此时,他尤其憎恶自己脑袋不济用。只能仰仗唯一长处,就是身子壮,体力够。盼他一句回答,直挺挺立着,风吹雨打,屹立不摇。一天,一天,站下去……

飒飒丝雨,随风斜。

怜渶始终痴立,不知何时,才发现身上官袍只斜湿一半,仰头见得一柄遮去半身的伞叶,而身侧,是有只奋力举高的白晰孅腕,正为他撑伞……

「姐姐?」

那撑伞的人,是霖。 

「总算找着了,问了好些人,才知你在这儿。」 

成年后的怜渶,比她高出太多了,得要颠高脚,伸直腕子,大油伞才只能遮掩两人半身。

一尾月白裙给雨淋了半湿,浅浸在地,曳出条水痕,长长。

「你瞧,这领巾如何,你之前不嚷着要我缝,我赶这些天给绣出来了。你又不来领,还要劳我找你。遇上你这冤孽浑小子,我认了,服了。」是埋怨,口气中却更带甜蜜。

「这……」

那只方巾,用高级绢布作底。顺经纬线,七彩金线交错绣展,缝边更以穿珠增制立体。有多耗功,就算完全不懂女红的人,也一眼能看出。

「你要再嫌我也没法子了,瞧,你爱的双尾凤,我特别拣金线缝的,搭你发色多好看。」将领巾对在怜渶胸前垂发旁,色泽果真与她设想的一般,合衬。「收牢些,下回我再绣别的东西给你佩。」讲完这话,霖感到不好意思,步子快了些。怜渶这才瞧见,那白嫩手上,可都是针扎伤痕。点点珠砂口,凝红。

「嗳,那件嫁衣我已快完成,到时候,要回府京还是要去你故乡。你要去那儿,我随你了……」

三年的约定,日夜晨昏,候着守着,不就为这一刻。不在乎自己公主身份,一针一线,她都亲手捻来。祈求他在战场上平安,祷告他归来顺利,针线穿引,绣缝的,不过是她一颗羞涩但牢实的爱啊──

白色无垢的嫁衣,是霖偏爱的颜色。却不知这白,在中土更古远时,所象征的凄、忧……

「姐姐,你,你这话的意思是……?」霖的话,混着远方阵阵惊雷,怜渶只觉天旋目眩。

以为他又是要戏逗她,女儿态的,拽着自己腕袖,霖再不敢瞧怜渶。鼓起好大勇气,霖涩羞答道:「你就这嘴贼滑,又要逗人,三年前你出征时那问题,这回答你啦!真,真要不喜欢,那会待你这么多年……」

回复当年英琏在樱花树下,拉着她手问,一生一世相守的承诺。她,始终没有负他……

雷雨滂沱,怜渶手中的伞柄,随一道飓风扫过,滑脱了手。大油伞卷上天,随霖雨岚雾,绕开花样的霓虹。最后,落到不远处造景石,伞骨折成数节,由内里浸湿的油伞,慢慢,慢慢陷入泥沼。

「对不起……」

「没关系呀,已经快接近宫殿了,我们跑快些就行了。」霖一派天真还以为怜渶所指为被吹坏的伞,却不知这『散』字,如何运笔──

怜渶一把拉住霖的手,雨中,仅两人对峙,好一阵,他开口剖白:「姐姐,我不能娶妳。我爱的是岚……」

风雨落叶,声淅沥。

在她耳际响过,在她骨子里窜,是那秋季冰寒。「这是什么意思,你又再骗我?」

怜渶不语,是默认事实的神情。

霖手牢牢捏住领口,想说话,可是混乱焦急,让本来就易口急的她,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只有眼泪一直,一直淌落。

『别急,别急,霖你要慢慢慢慢讲,他现在,现在还听着……』

不断的心理建设,但越是这样想,却越无法做到。终于,不断后退脚步的霖,一个踩空,跌在浅水洼。一身白描羽缎,都沾上灰色泥泞。

那个在夕阳下,教她不要急不要慌一字一句说,他都仔细聆听的男人。此时,却如被雨浇熄的太阳般,消失无踪,只余下残酷……

滑过倾城容颜的,再不知是雨是泪。

「倘如是别人,我或许还可以生气,还可以恨,还可以怨。但你选的是哥啊!我的亲生、双胞,最爱的岚哥哥啊!」霖的字字句句,第一回如此清晰。却不知是因雨因寒,那语句颤栗、凄悲──

怜渶本欲再说些什么,可是一步靠近,便被霖喝止。「你不要过来,不要!」凝视着怜渶的水眸,却是那么痛,一世苍白地。

一口紧咬住下唇,溢开腥臊血水,霖这一路跑开,再不曾回头。

天降大雨,润泽万物,此时,望着霖奔走的背影,怜渶却觉得自己心中第一次如此干裂纠结──



【第八章】

秋末冬初,凉风透骨。东宫主景绛仙阁,环水而立,一波寒气轻拂,水面上的月光,荧荧闪动。 

岚一人独坐百丈阁楼,望去,东宫建筑自成体系的绿琉璃瓦片,与自己怀中所持之青册,正相映出一致幽玄氛围。

皆那般清冷。 

是指尖翻过书页,还是风动。这不属他的手扎与袖中的九曜玉坠,都是记载上一辈的情感纠结。自从岚幼时,偶然于府京旧皇城母后故居凤鸾宫中寻得,便成为他一心悬念之物。

期望能为故人传达心意,以自己的立场,却怎么都拿捏不到恰当。总以为当自己成熟了,将一切甄至完美了,便能有更豁达视野,为上一辈开解。却没料得,一步步,自己也掉入情感纠葛中……

解不开,化不了,停止的步伐,便会将自我,逐渐逐渐啖噬入泥泞中。

「岚儿。」一声淡柔呼唤,勾回岚的思绪。

耿帝的突然出现,是让岚一惊,忙不迭将手中青册往边旁书堆中一送,再急急起身应答:「儿臣拜见父皇。」

「朕没让女官们通报,吓着你了?」月色婵娟,挂在那姣好脸蛋上的笑容,亦是柔滑。

「没的事,是儿臣自个发呆了。」

方才的岚,是当真呆楞,望着那东宫青瓦釉融在黑夜水波,涟漪轻荡不见幅,却怎么都能组成那人影像──霏怜渶!

仿佛入魔般,他避着他,却避不开自己的心。 

『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如果,反复颂读,便能执行作到。那么,他愿意念千遍、万遍,只为了将那痛彻心肺的情感,割除,纵然带血带肉,也情愿……

「同在一座城内,没在早朝会面,竟好些日子没见岚儿你的身影。」霄白细指尖一路抚过扶拦,坐到岚的身旁,那动作缓徐,仿佛微风轻拂。「夜来思念孩儿,便亲来一访,岚儿不会见怪吧!」

「有劳父皇亲驾。这阵子季暮变化,可能着寒了,以致身体微恙,未向父皇请安,还恕儿臣疏忽。这些日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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