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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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2-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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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只剩下了姜占国一个人。那么周亚振是怎么能够容忍姜占国的呢?说是“容忍”一点也不为过,因为公司里最不尊重周亚振的就是姜占国了(自然,当面姜占国还是尊重周亚振的,周亚振骂他他也不吭声),他在谁面前都敢骂周亚振,骂他“鬼屌”,不仅如此,周亚振过去那些见不得人的丑事,也都是从姜占国这里传出去的。比如,周亚振去农村贩鸭子的时候,硬塞给一个农妇五块钱,想要干那事,结果让人打了一顿。周亚振晚上喝醉了酒,爬他小姨子的窗户……所有这些,无疑会有人向周亚振汇报的吧(拍老板马屁的永远都是大有人在),可并没见周亚振拿姜占国怎么样(虽然周亚振肯定也不喜欢姜占国,平时见了姜占国爱理不理),这是为什么呢?后来拆房子的时候,我终于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
  。16:52
  
  一天中午姜占国又喝多了,那天不知为什么潘丽不在,下午一上班,姜占国就问我愿不愿意陪他出去洗个桑拿澡,我同意了。 
  浴室离公司不远,走个十几分钟就到了。里面没几个人,我们脱了衣服,先在大池里泡了泡,又去桑拿间里蒸,我蒸了没几分钟就吃不消跑出来了,姜占国比我蒸的时间长得多,他出来的时候浑身通红,大汗淋漓,我们冲了淋浴,擦干身体,就到外面的休息室去休息。姜占国要了两杯龙井,我们躺在相邻的两张沙发床上,喝着茶,抽着烟。休息室里除了我俩之外,还有一个老头,他肚子上搭条毛巾被,已经睡着了,轻轻地打着鼾。 
  午后的阳光透过上方的玻璃窗照进来,明晃晃暖洋洋,室内很安静,只有那老头轻微的鼾声和一只飞舞的苍蝇发出的嗡嗡声。这会儿,姜占国的酒劲已经过去了,脸色微红,看上去神清气爽,他仰面朝天躺着,嘴撮成喇叭形,向上吐着烟圈,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我问他:“姜占国,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他看了我一眼,欠起身喝了口茶,说,“我也没什么打算,就是以后还想要个孩子。” 
  “你不是有个女儿了吗?” 
  “我还想要个男孩。” 
  我想起了他那又矮又胖又不懂事的老婆,他养着她大概就是为了这个。“为什么现在不要,还等以后?” 
  “我现在喝酒太凶,这样生出的孩子不健康。我想等什么时候戒一阵子酒再要孩子。” 
  噢,没想到他还这么细心呢。 
  本来我还想跟他谈下去,可他却伸了个懒腰,闭上了眼睛,片刻工夫就睡着了。 
   
  时间一长,我和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都搞熟了。这里的同事关系极易相处,大家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可言,都是混嘛,谁也碍不着谁,说是同事,哪有什么事可同,还不如叫伙伴更确切。甚至除了孔科长有一张固定的办公桌之外,别人连固定的办公桌都没有,上班就是聚在一起玩玩、聊聊天嘛,要固定的办公桌干什么?你爱坐哪儿坐哪儿,坐别的办公室也没人管你。 
  张辉知道了我父亲也是军人、我也是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之后,有点把我引为同道的意思,跟我谈话动不动就是“咱们干部子弟”如何如何,还曾跟我说过:“咱们干部子弟到哪儿都跟别人不一样。”我问他:“怎么不一样呢?”他想了想说:“气质,气质不一样。”我本来还想问他:“气质又算个什么东西呢?”想想这么问不太友好,另外对于他那可怜的脑瓜也过于深奥了,就没有再问下去。我想他下巴上的脓疮之所以老是不好,大概是因为他脑瓜里装的全是脓吧。 
  相比较而言,跟何冰谈话多少还有点内容。她大概是觉得我挺有文化,很喜欢跟我谈话,尤其喜欢跟我谈点抽象的,比如,人活着是为什么,人为什么要结婚,你相信感情吗,等等。这种谈话一多,我对她就有些理解了,显然她的生活有点空虚,她的身体也有所渴望。对此我还是同情的,不仅长篇大论地跟她谈道理,试图开导她,同时,渐渐地我也开始考虑是否要实实在在地帮她一把了。我这么说并非是我自作多情。她的确是对我颇有好感,不仅仅是喜欢跟我谈话,还单独约过我到她家去吃饭(她一个人住)。另外,像别人给她介绍对象这种事(最后都没成),她也要请我给她参谋参谋,好像我是她什么密友一样。有天上班,她脸色不太好,人也显得委靡不振的,我随口问了她一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没有立刻回答我。过了一会儿,当办公室里只剩下我俩的时候,她悄悄对我说,她痛经,还让我打饭的时候帮她打一下。一个女人,想必是不会对一个男人随随便便说痛经这种事吧。 
  当然,帮她一把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她的模样并不难看,她那歪鼻梁和红鼻头在看惯了之后,甚至还给她那张圆脸增添了某种魅力呢。问题在于,如果我帮了她的话,她粘上我怎么办,想要跟我谈情说爱怎么办?你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她的理解力上,那样是很危险的。但是,我们几乎天天见面,又是吃饱了喝足了闲着无事可干,就像俗话说的“饱暖思淫欲”嘛。因而想要帮她一把的念头对我也还是有点诱惑力的,结果,好比“活着还是去死”困扰着哈姆雷特一样,帮她还是不帮她,也始终困扰着我(这种困扰一直伴随到我离开公司),使我在和她的交往中,态度也总是飘乎不定,忽远忽近。近了吧,有点害怕,远了吧,有点不甘心。像她单独约我去她家吃饭那次,我就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但刚吃完,天一擦黑,我就不顾她的挽留,找个借口溜了。 
  或许是我的态度也让她焦虑吧,她也想帮我一把,帮我迈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她曾这样跟我说起,现在她对婚姻已经看得很淡了,那不就是一张纸吗,算什么呢?其实只要两人彼此有感觉,怎么样都是无所谓的。她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是怕她给我下套子,所以也就越是畏缩不前。一想到跟这么一个岁数比我大的歪鼻子老姑娘谈情说爱,就把我给吓坏了。假如她能这么跟我说:咱俩就只管睡觉,完了谁也不欠谁的,随时都可以一拍两散。那我就没问题了。但我怀疑一个女的,哪怕她的鼻子有点歪,是否会这么直截了当地说话。总之我是过分小心了。 
  她对我的不满是肯定的。以后那个姓孙的中年妇女私下里告诉我(自从我和姓孙的中年妇女有一次在给公司买东西时,共同贪污过一回后,我俩之间就有了一种同谋犯般的友谊),她听见何冰在老板的情人鲁科长面前说过我的坏话,说我用公司的电话打私人长途。我想起鲁科长确实跟我提起过,说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尽量不要用公司的电话打长途。当时我还纳闷鲁科长是怎么知道这事的呢,我怀疑过孔科长,可看看又不像,那家伙除了画表格和去劳动局,别的什么也不问。现在事情终于清楚了。但尽管如此,我并不怪何冰,相反,我的心里对她怀有一种深深的自责,我知道她这是因爱生恨哪。 
  当我离开亚龙公司后,有一段日子过得非常不顺:找不到工作,跟我处了很久的女朋友也嫌我无用和我分手了。那段时间我的心情很不好,有天晚上我偶然想起了何冰,想起了她对我的情意,我感到十分后悔。直到这时,我才终于下了决心,还是帮她一把吧,哪怕她就此粘上我也在所不惜了(真到了那时候再想办法把她甩掉。没有过不去的坎)。 
  我当即骑车去了她家,我还记得她住在老城区的一个小四合院里。我在院里喊她的名字,她出来了,并没有我想像中的激动人心的场面出现,这很是出乎我的预料之外。她应该能猜到我来的目的啊,她应该原谅她所深爱的人过去所犯的一点小错误啊。她对待我的态度不冷不热,好像把我让进屋去都不是太情愿,只在门外跟我说着话。但我不管这些,我相信只要经过一番促膝深谈,什么样的坚冰都会融化的,她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炽热情感就会重新燃烧的。不等她邀请,我几乎是厚着脸皮硬闯进了她家。一进到屋里,我才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这样待我:那个只会画表格和去劳动局的孔科长正局促不安地坐在她的床边。 
  开头我们三个都挺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孔科长大概觉得自己坐在何冰的床边不太合适,站起来换了把椅子坐。何冰给我倒了杯茶,问我现在在哪儿工作,我说还没找到工作。她说我辞职离开公司太匆忙了,应该找好了新单位再辞职的。我们三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只是当我问起亚龙公司的现状时,气氛才稍有好转。孔科长说公司越来越不景气了,银行贷款也越来越难了,他说我离开公司还是对的,迟早他也要离开。 
  “对了,”何冰突然说,“你知道姜占国的事吗?” 
  “姜占国怎么了?” 
   
  这一年市里兴起了房地产热,到处都在拆房建房。我们老板周亚振也不甘人后,决定涉足房地产,他是说干就干,立刻从银行大笔贷款,买下了我们公司旁边的一块地皮,这块地皮全是低矮的居民住宅,接着公司就成立了拆迁办公室,风风火火地开始了这块地皮的房屋拆迁。在公司的中层干部会议上,周亚振大言不惭地宣称:“我要为老百姓干一点好事。”言下之意他自己已经不属于老百姓了,而且他搞房地产也纯粹是一桩善举。我们老板周亚振常常会干蠢事,说蠢话,这已经不足为奇了。 
  “鬼屌又在瞎胡搞了,”姜占国中午来我们办公室吃饭时,嬉皮笑脸地对我说,仿佛是在说一个喜讯,“他非把公司搞垮了才会拉鸡巴倒。” 
  “也不知道周总是怎么想的,”我说,“公司已经欠了那么多债,他还在贷款,以后拿什么去还呀。” 
  “这就不用咱们操心了。反正最后杀头枪毙有鬼屌,咱们就只管混,别的跟咱们屁关系也没有。” 
  那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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