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第6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2004年第6期- 第6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说普玄? 
  袁啸勇沉默不语。 
  刘根生说,女人真不可思议。 
  袁啸勇问,你为什么要打她? 
  刘根生说,因为我恨她。 
  袁啸勇说,恨?你凭什么恨她? 
  刘根生酒杯朝桌上一蹾,说,问什么问?找打是不是? 
  袁啸勇说,你既然恨她,为什么不答应她离婚? 
  刘根生说,因为我爱她。 
   
  九 
   
  袁啸勇的一顿酒起到了作用,刘根生和马兰离婚后,马兰和任何男人来往,那个男人都要挨一顿打,只有袁啸勇除外。在这两个男人的夹击下,马兰在襄阳呆不下去了,跑到武汉。 
  她到武汉有十年了,袁啸勇说。 
  我们这个越来越大的城市太可怕了,在这个人口已经超过了八百万的城市,当年清丽可人的马兰在干什么呢?当一个幼师?一个服装设计师?一个导游? 
  她在当“鸡头”,袁啸勇说。 
  “鸡头”?我愣了一下。 
  就是你们武汉人说的“妈咪”,袁啸勇说。 
  是管很多坐台小姐的那种“妈咪”吗?我问。 
  对,就是那种“妈咪”,袁啸勇说。 
  我张了张口,仿佛有人在我嘴里塞了一只土坯,半天说不出话。袁啸勇也半天说不出话。我们把剩在杯底的酒倒在茶几上,看着它顺着茶几往下流。 
  沉默了很久,袁啸勇低沉地说,马兰的爸爸知道她在当“鸡头”,径直追到武汉,他已经很老了,打不动马兰了,他气吐了血,然后从长江大桥跳下去自杀了。 
  我用手指在茶几上蘸着酒乱划一气。如果是我,普玄,我去当一个“鸡头”,我的父亲,那个在乡村小学奋斗几十年的人会自杀吗? 
  前几天,从乡下来武汉一家发廊做“小姐”的一个女孩被人杀死在发廊门口,杀死她的不是别人,而是女孩的父亲。他杀了女儿之后,当街自杀了。 
  我们去找马兰。 
  我们像两个豪气冲天的疯子。我们打着赤膊,衣服挽在胳膊上,挺着胖肚腩。 
  她那里的“小姐”漂亮吗?我大声问。 
  漂亮!袁啸勇大声说,我日他妈,从没见过哪个“鸡头”能招那么多漂亮“小姐”。 
  我呼口酒气出来,在街头大喝一声,嗬! 
  袁啸勇也吐口酒气,也大喝一声,嗬! 
  我们哈哈大笑。 
  袁啸勇说,找到马兰,挑一个漂亮“小姐”给你,你敢不敢“打炮”? 
  打!王八蛋不打!我豪气冲天地说。 
  我们上了一辆的士,的士拉我们到汉口青年路一家洗浴中心,马兰已经离开那里到武昌东湖开分店去了。到了东湖,我蹲在湖边开始吐,兜肚连肠地吐,连苦胆汁都吐出来了。袁啸勇把手指头伸进喉咙里抠,但是干抠了半天,却抠不出来。 
  你拍我的背,袁啸勇一边干呕一边说。 
  东湖里深夜居然有人划船,船上点着烛灯,星星点点的,如同我们青春的梦。伞状的绿树环绕着东湖,静默而美丽。我拍袁啸勇的背,嘭,嘭,嘭,在静夜里清脆而响亮。 
  袁啸勇最终没吐出来。他痛苦不堪地蹲在地上,盯住我呕吐的秽物说,你怎么一吐就吐出来了?你真是,什么都比我强。 
  我的确舒服多了,头脑也清醒了。我想起刚才说的话。如果马兰给我安排一个“小姐”,我去“打炮”吗? 
  我们上小学,上中学,上大学,一步一步进入这个城市,这些“小姐”们,也从四面八方的乡村,用自己的身体挤进这个城市。 
  她们是我们的姐妹。 
  袁啸勇站起来,问,我头发乱不乱? 
  我说,不乱。 
  我们站在门口,齐声高喊,马兰,马兰,马兰…… 
   
  十 
   
  大厅里正在打架。准确地说,应该说一个女人在打另一个女人。一群浓妆艳抹的坐台小姐在劝架。 
  打人的是马兰。马兰揪住一个女子的长头发,抵住对方脑壳往地板上撞。坐台小姐们去扯马兰,都喊,兰姐,兰姐,算了,饶她一回吧…… 
  马兰从地上爬坐起来,她累得直喘气。挨打的女孩跪在她面前,喊,兰姐…… 
  住口!马兰说,谁是你兰姐! 
  跪着的女孩边抹眼泪边说,兰姐,我不是有意的…… 
  马兰手指着她,抖得说不出话。抖了很久很久,说,肖敏敏……你敢害我!你想到东湖里面喂鱼吗? 
  从墙角过来两个阴森的男人,架起肖敏敏,坐台小姐们一齐跪下来。 
  我和袁啸勇进来了。 
  马兰用手撑着自己站起,她有点晃,后面马上有人托住了。 
  你是……普玄?她不相信眼睛。 
  是,我说。 
  你没有变,马兰说,除了胖,肚子大了,你基本上没变。 
  马兰也没变,至少我一眼能认出她。她把头发高高地盘着,像一个日本女人的打扮,稍微有一点沧桑感。 
  坐台小姐都打量我和袁啸勇,我们身上像有好多锥子扎来扎去。我们这才意识到上衣还挽在胳膊上。我们飞快地穿着衣服。 
  都下去吧,马兰说。只轻轻的一句话,坐台小姐们瞬间都没有踪影了。两个阴森的男人早已退到了墙角,深夜里他们居然还戴着墨镜。他们就这么一直站着,在随后我和马兰的谈话中,他们几个小时纹丝不动,沉默得像两块黑色的石头。 
  马兰请我到大堂靠东湖的窗边坐,那里有两只宽大的沙发和一只茶几。隔着窗,能看见东湖里摇晃的灯影,能听到轻微的湖波。 
  袁啸勇站在大厅中间。马兰始终没答理他,这让他不知所措。马兰!袁啸勇猛喊一声,你没看见我吗?我是袁啸勇! 
  服务生在给我和马兰斟茶,手一抖,差点泼出来。马兰语气冷冷地说,你来干什么?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吗? 
  袁啸勇很尴尬。我也有点坐不住了。我说,马兰…… 
  马兰用手势拦了我一下,对跪在地上的女孩厉声说,肖敏敏!你把那位先生带到里面洗洗澡,你看他一身的酒气! 
  袁啸勇很顺从地跟随着女孩进里面去了。 
  马兰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嗬咕嗬咕……马兰哭出这种声音吗?大厅里两个石头一样的男人,还有我,我们都不敢吭声。一只鸟乱叫着从一棵伞状树扑腾到另一棵伞状树上,马兰哭的就是这种声音,是在东湖住久了的原因吗? 
  服务员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递一块毛巾上来,马兰揩揩脸。 
  好了,马兰说,一哭完就好了。 
  怎么回事?我问。 
  那个下跪的肖敏敏,马兰说,她居然教我女儿偷人,教她去当婊子! 
  你女儿?我吃惊地问了一句。 
  她叫刘晓燕,是我和刘根生的女儿,马兰说,她才十五岁,我没想到肖敏敏…… 
  不至于吧,我说,你是不是搞错了? 
  刘晓燕东西都收好了,准备和肖敏敏一起跑深圳去了!马兰说。 
  她没读书吗?我问。 
  马兰说,她刚读初三,不想读高中了,她厌倦读书了。真是想不到,从幼儿园开始,我就让她读全武汉市最好的学校,在学校里面挑最好的老师。我给她买雷锋的书,毛主席的书,邓小平的书,给她讲理想和前途,我从不让她到我这些地方来。我甚至不谈朋友不再婚找男人,我为她熬干了心血。实在没想到,我带着肖敏敏只在街上和她见了一面,她们两个就互相留QQ号,在网上聊开了,经常约会见面。肖敏敏教她怎么当婊子,怎么和男人睡觉舒服,她一学就会了! 
  马兰肩膀开始抖,抖了几下。一只鸟,两只鸟……一群鸟扑扑腾腾叫起来,从一棵伞状树到另一棵伞状树,嗬咕嗬咕嗬咕……难道这是报应吗?她说。 
   
  十一 
   
  你来给袁啸勇当说客吗?马兰问。 
  算是吧,我说。 
  不可能,我们不可能。马兰说。 
  袁啸勇等了你二十年,他一直没有结婚,你知道吗?我说。 
  我当然知道,马兰说。 
  那为什么呢?我问。 
  因为我根本不爱他,马兰说,说了你们不相信,上高中那时候我就不爱他。我只是怕他。他拿刀子抹着自己的脖子,说我不和他谈恋爱,他就一刀自杀,我一是害怕,再是感动,我就答应他了。 
  他冒充过你,你知道吗?马兰说。 
  今天晚上,我知道了。我说。 
  他一度很想学好,马兰继续说,只是自制力差,反复很大。他其实很软弱很自卑。他在全校公开和我的恋爱,弄得我很恼火,要和他断绝关系,结果他又是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要自杀。唉,我都怕了。 
  这是我没想到的。我,还有我们所有的同学,都认为他们恋爱得挺好。 
  他像得了多疑症的疯子一样,只要看哪个男生多瞄我一眼,他就要去打人。他打过你吧?马兰说。 
  打过,我说,打过三回。 
  这样的人我会去爱他吗?说心里话,学校开除袁啸勇,最高兴的不是肖文化,不是你普玄,不是我们任何一个同学,而是我! 
  是你? 
  对,是我,就是我马兰。马兰说,我彻底轻松了,那种感觉真好。 
  但是袁啸勇并没有离开,我说。 
  对,马兰说,他没有离开,这是我根本没想到的。他每天都要见我,直到毕业。我为什么要跟刘根生恋爱?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只有这个人才能吓跑袁啸勇!真的,刘根生有一种让人震撼的强壮感,只有他才能让袁啸勇害怕。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打退了狼,反倒迎来了虎,刘根生比袁啸勇更可怕,比袁啸勇可怕十倍,不,一百倍,他简直不是个人!他是个魔鬼! 
  马兰说,袁啸勇只拿刀架自己脖子,刘根生却拿刀架我的脖子。其实他根本不用刀,他多么强壮啊。结婚之前,我就后悔了,但是我怕他,不敢开口说不,我以为结了婚会好一点。 
  刘根生很爱你,是吗?我问。 
  是吧,马兰说,他是一个性魔,估计前八辈子是和尚,熬狠了。他几乎每晚都要两到三次,他有像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