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by 阿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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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与子 by 阿彻-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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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来没关系。东西很多的话,爸上去帮你拿。」 


「不、不用了,东西很少,而且我已经在一楼——」 


「终于想起你还有个儿子了?」 


掌里的手机突然被抽走,梅惟直觉反手欲夺回,却在听到那温和声音时戛然止住。对眼前的男人,他自知有亏欠……虽然还不知该如何偿还。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当养狗吗?哼,也只有梅惟这傻子才会什么都听你的。」 


他不过顿了顿,男人已迳自挟着手机走出大门。 


「别忘了,这里是谁的地盘。」 


看到甫下车的梅宸罡,韩斯梵扬手将手机扔向他,随即一把扯住跟在后头梅惟的臂膀。梅惟挣了一下,最后还是任由对方,目光却迎上了父亲的。 


梅宸罡看也不看接住手机,漆黑的眼眸定定注视着两人。 


「所以?是谁的又如何?」他道,微微摊开右掌心。 


梅惟一见那四分五裂,才成为他所有物不到一小时的「物体」,倒吸口气,背脊发冷的同时,又有一股灼烧感漫过。 


这是……「挑衅」吗?脑中自然浮现的两字让他震惊不已,简直要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今天的爸,似乎和过去的都不一样…… 


这几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莫名升起一股冲动,只想立刻回家看看。 


韩斯梵眉微微掀起,仿佛也有些纳罕。突然,他露齿一笑。 


「是我的,代表我想做什么都行。」他手顺势向上,揽住那柔韧精实的肩,凑过脸去。「包括这样。」作势欲亲梅惟面颊。 


「喂……别闹了,很脏。」梅惟皱眉,有些尴尬。 


韩这种举动不是第一次,自他「一时冲动」画了那张狼人图后,三不五时就会遭受某些报复式的搔扰。大多时候都被他避过,偶尔男人也会得逞,但顶多碰下脸颊了事。 


他如往常般想侧过脸,后脑却被无预警托住,动弹不得。他微讶,一时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韩斯梵扬起唇角逐渐放大,淡凉的气息拂在他鼻尖上…… 


干什么? 


疑问在喉间打转,却没办法问出口。有什么东西忽地覆住嘴唇,那力道几乎让他下颚犯疼。他清楚看见韩斯梵的脸庞停在堪堪数公分外,眼里的轻笑戏谑一瞬变调。 


「喂,我可不想亲你的手背。」他唇边犹带笑的道。 


原来是手……爸的?什么时候来到他背后……才意识到这点,嘴就被松开了。那大掌猝然转向,攻向韩斯梵面门,其中两指疾出,竟是直刺双眼。 


梅惟心口打了个突,差点惊呼出声。 


以「二本贯手」攻击对手眼睛……多数空手道流明令严禁的招式,父亲虽不否认其实战价值,却也从不准他和帛宁使用,尽管他们都在「那一夜」破了例……只是,威力完全无法和眼前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相比。 


凶险关头,只见韩斯梵玻璃珠般的眼瞳眨也不眨,整个上身仰倒向后,那一击就在他额头上方毫厘之处扫过。 


好厉害的腰力,不够柔软的身体根本办不到……梅惟睁大了眼屏息汲取影像,不意背后一股力道涌来,将他整个人拂了开去。 


「退下,惟。」 


梅宸罡将夹于两人间的儿子抽离暴风圈,这举动虽让他连绵的攻势一顿,给了对手反击余裕,但也让他再无顾忌。 


两人短短几秒间过了数招,迅即如电光石火,韩斯梵凶性骤起,猛烈进逼,先出手的梅宸罡却在一记纵刺拳击中对方胸口后,悬崖勒马,一卸一退间,迅速隔开两人距离。 


「呵……梅宸罡,当初我百般挑衅、费尽心思,始终无法逼你出手和我对打,怎么,今天你倒是突然转性了?」 


韩斯梵语气虽嘲弄,眼里闪动的光芒却是货真价实的兴奋。好斗者的天性。 


而一旁的梅惟早惊呆了,最爆炸性的发言也不过如此,僵默数秒,他才不可思议的哑声问:「……你认识我爸?」 


「我不认识。」韩斯梵冷笑。「我只知道一个叫梅宸罡的男人。他是你老子吗?不是吧。他跟你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我和梅惟的关系,不需要你这个外人来置喙。」梅宸罡垂眼淡淡说道,方才使出禁忌杀着的狠绝已全不复见。他微侧身,朝梅惟伸出了右手。 


「过来。」 


「等、等一下,」梅惟仍满腹不解,「你们到底是……爸!?」他忽地失声惊呼。 


再多的疑问,也在看到那西装外套衣袖上的长口子地,化为乌有。右上臂的后方位置,绽开的厚重衣料间,隐约有血色沾染,爸受伤了! 


他想也不想,立即奔过去扶住那只手臂。 


「怎么可能……」爸竟然受伤了?韩斯梵真有如此厉害?怎么可能爸受了伤,他却能全身而退…… 


看那伤口,应该是极为凌厉的手刀造成,瞬间造成的真空带所到之处,连衣物都无从幸免。施展者的绝顶实力无庸置疑,但他相信无论如何,父亲绝不可能连一点反击都未回敬。 


那几下对招实在太快了,而且他当时正好被父亲拂开,根本还来不及看清,打斗就已然中止。 


「先把外套脱下来,我看看伤口——」 


「不必了,皮肉伤而已,等回家后再处理就好。上车。」 


「可是……」 


「没有「可是」。你在这里多待一刻,我们回家的时间就晚一刻。你爱待就待吧。」 


「咦……」没想到会听到这话,梅惟有点吃惊的睁大眼,见父亲迳自转身走向车子,他只踌躇一下……便立刻快步跟上了。 


这次,原本态度强硬的男人没有做任何挽留。 


「……韩斯梵,不论怎样,还是很谢谢你这几个月来提供我住处……」 


不及说完,车窗很快的无声升起,掩去了少年微带为难的清瘦脸庞。黑色的BMW760LI倏忽驶远,独留一米九的颀长身影立原地,良久没有动作。 


在幽暗光线下显得阴沉的眼,默不作声,凝视着杳无人烟的街道彼端。 


「妈的。」 


他轻轻啐了声,左掌按住上腹部,猛力一压。 


「还不够。」他面无表情的自言自语。「下次再让你尝尝,万倍于这个的痛……」 


在那底下,应是平行排列齐整的三根肋骨……已然从中而断。 


韩斯梵的公寓离梅宅有段不短距离、车子疾驶一段时间了,仍只走了一半路程而已。其间沉默弥漫,座上两人谁都没开口。 


车速异常飞快,梅惟愣看窗外不断被急抛而开的街景,有些不安的捏紧了拳,觉得身边的人真的……在短时间内变了好多。简直是陌生了。至少……印象中他从没看过父亲开快开。 


方才在出版社情绪激动时感受还不深刻,现在稍稍回复冷静,那种强烈的违和感便再也压不住的自深海中浮起,翻搅着他自重逢后就不太清明的脑袋。但要他将究竟是哪儿不对劲付诸言语,却又如何都说不上来。 


不单只是外在的变化而已。 


今天父亲在他脑中那张画纸上印下的色彩,也许比过去十七年累计起来的,都要鲜明许多。 


他的记忆力向来不错,四岁时父亲初次教授他的空手道基本技,他每一式都还记得,惟独那道拿着竹刀端立在旁监督他们练武的威严身影,此刻他猛一想,不知为何竟忽地模糊难辨起来。 


明明一直深镂在心的。他有些慌,试图再回想五岁,八岁,十二岁……每个记忆匣盒里的父亲,但不论他怎么努力勾勒,总像隔了层什么,那喜怒不显的面容,拘谨冷淡的语调,优雅疏离的神态,一切的一切,都不复往常清晰……只有那份孺慕崇敬的心情,依旧深刻依然,就像胸口隐约的闷疼,反复缠绕不去。 


「叽——」 


在梅惟以为娴熟法律的父亲就要无视红灯闯过去那刻,上身猛一前倾,车子终于在白线前倏然而止。横在他胸前挡住冲势的手臂只略微停顿一瞬,很快就收了回去。 


「……为什么你会和那个人揽在一起?他的名字在警界很有名……是哪种名你可以想像。」梅宸罡直视档风玻璃前方鱼贯来去的人们,面无表情道:「除了名字,你对他的「其他事情」有丝毫了解吗?」 


「我只是……」梅惟清了清喉咙,「……只是暂住在他的地方而已。如果不是他……收留我,我早就……」 


大概失血过多倒在路边没呼吸,都没人会发觉吧。他默默想着没说出口,不自觉咬紧了唇。 


喇叭重响一声,吓得路边某对试图把握最后一秒闯越黄灯的情侣,忙又缩回人行道,一脸无辜……其实吓到的不只他们而已。 


绿灯了,手煞车放下油门重踩,车子很快又急驰出去。 


「那……」发觉声音还是有些哑,梅惟又轻咳一声。「那爸呢?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背脊在深秋时沁满薄汗,但好不容易父亲主动开口,他无论如何不想重回方才的僵寂,于是又结巴的努力起个话题。其实也是一直悬在心上的疑问。 


「认识?谈不上。爸还在T大教书时,他曾经来旁听过刑法课,如此而已。他很善辩,虽是就读商学院,表现却压过了法学院的学生。」 


「啊……」梅惟吃惊的张大嘴。想都想不到……原来爸爸和韩斯梵是……师生关系? 


「还有个姓郭的女孩,都会和他一起来听课。她十三岁以全国第一名考进商学院,两年毕业后就去了美国,现在应该也在他底下做事吧……可惜。」 


梅惟已经惊讶到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梅宸罡淡瞥他一眼,又道:「你记得六年前T大那个事件吗?」 


他一愣,点了点头。 


当年新闻闹得很大,一个被法律系女友背叛抛弃的男学生,突然拿着汽油桶冲进旧情人与情敌上课的教室对人就泼。 


当时父亲刚巧在隔壁教室教课,被尖叫喧哗声引来,立即用一记击在后颈的手刀将准备点打火机的发狂男子击昏,也幸免了一场后果不堪设想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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