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中掌之际虽已设法运功抵御，然而那一掌毕竟凝了戚少商平生功力，这下伤及内腑，几乎晕了过去，浑身发软，连吐了几口血，闭目只是喘息。
戚少商心头又酸又苦，急伸掌抵在他灵台之上，催动真气，助他疗伤。
半晌，那人睁开眼来，无力地道：“是关关带你来的，是不是？”戚少商茫然点头，顾惜朝忽深吸一口气，挣开了他的扶持，疾道：“若我没猜错，此刻在前舱激斗的，必是关家父女无疑！这后舱的人我已收拾完毕，快去前舱夺船！”挣扎着站起身来，提剑便走。戚少商愣了一愣，急步跟上。
前舱舱面上尸横遍地，登船的水贼们已然被歼灭，刀手们也已所剩无几，关氏父女正陷入五六名刀手的围攻。关关力弱，一个支持不住，单腿跪地，一名刀手飞身而起，刷地一刀便朝她头顶劈落！蓦地却听“啊”一声狂叫，一支袖箭已贯入了他心窝，仰天掼了下去！
顾惜朝抢步跃上，双手疾扬，八枝袖箭破空而飞，分袭众人！他虽伤势不轻，暗器功夫依然惊人。关老汉趁势反击，竹杖横扫，“咯！”一名刀手腿骨断裂，哀叫栽倒！那边戚少商的长剑也已刺入了一人喉头！
情势急转，刀手们大为惊惶。其中一人看出端倪，虚晃一招，飞身向靠着舱壁的顾惜朝欺来，一刀急划，直取前胸！顾惜朝急举剑上撩，“当！”双刃相交，顾惜朝重伤乏力，拿捏不住，长剑脱手而飞，远远坠入湖中去了！那人狞笑，抓住他右肩一抖，“咯喇”一声响，关节已然卸脱！
那边戚少商看得清楚，厉啸一声，如疯虎般扑上前来，剑虹暴吐，快如电光石火，霎时已到那人眼前！那人吓得心胆俱裂，急向旁跃开，此际顾惜朝却已然缓过气来，一脚疾飞，正踢在了他脐下中极｜穴上！
“呃！……”那人狂叫着踉跄后退，戚少商顺手一送，长剑自前心直透后背！
第十一章
撤剑回头，顾惜朝已跌坐在地，痛得全身冷汗，脸色泛青。戚少商心内竟不由地一阵绞痛，在他身边蹲下，握住他肩，轻轻替他接合关节。
船上的水贼与刀手终于全灭，关老汉用力拉起绳索，货船大帆冉冉上升。
他们这条船扬帆突围，自然惹人疑心，附近众多的劫金者、水贼们见状岂肯放过，纷纷抢上拦截。顾惜朝强振精神，舞刀如风，砍翻了几名抢登的水贼，转身叫道：“快用箭射！别让任何人靠近船身！”戚少商闻言惊觉，急取下背上的鹿筋强弓，弓开如满月，箭发如流星，嗖嗖嗖嗖一番连珠快射，箭箭中的！在他可见水域之内，水贼们只要胆敢冒头换气者，利箭立时破空而至，无一幸免！只射得拦截者们深潜水下，心胆俱裂！
关老汉掌稳大舵，在戚少商神箭开道之下，终于冲破重围，杀出一道血路，向湖西岸的苇洲疾驶而去！
关关方缓下一口气，便奔至顾惜朝身边，急急道：“大哥！大哥！你受伤了？”顾惜朝勉强运气压下胸腹之内的强烈不适，淡淡笑道：“无妨，小伤而已！”
此时操舵的关老汉忽道：“你如何会到这运金船上？”
顾惜朝微一扬眉，道：“我本便志在夺金，不来此处，却去何方？”
关老汉道：“江帮主是否依旧在湖中与船队拼杀？”
顾惜朝道：“不错！不得他牵制，我如何能轻易得手？”
关老汉眯起双眼，缓缓道：“原来你早有预谋，根本不曾想过与众豪并肩作战！”
顾惜朝心内一凛，口中却哂道：“都是为了金子，既起贪念，便休得怨天尤人。谁利用谁，但凭各人本事罢了，这有什么希奇？”
关关熟知其父性情，心知不妙，偷偷拉了拉他的袖子。顾惜朝却是恍作不知，脸上只是微微冷笑。
关老汉猛然间须发怒张，一掌拍在桅杆之上，怒斥道：“江帮主在你落难之际以一片诚心待你，解衣衣之，推食食之！你却巧言令色，欺骗利用于他，置他于危难之中，自己一走了之！过河拆桥，借刀杀人，莫此为甚！顾惜朝！看来你果然只是个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小人！”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他背心，叫道：“你给我回去罢！”大喝一声，已将他整个人向湖中振臂抛出！
大变骤起，戚少商脱口叫道：“顾惜朝！”不及思索，一纵身便跃入了水中！
关关猛地发出一声尖叫，正欲随后跳下，已被其父一把拉住，手腕之上如加了一道铁箍，怔得一怔，急泪终于迸出了眼眶。
关老汉盛怒之下这一掷，委实非同小可，顾惜朝只觉如腾云驾雾一般，远远掠过湖面，“扑嗵！”直直落入了随后追来的水贼快船包围之中！
水贼们吃了一惊，一半依然纵舟追赶，一半便纷纷纵身下水，向他飞快潜来！
顾惜朝伸展四肢浮出水面，方自调匀了气息，便觉右脚一紧，已被人拉住，整个人往下急沉！他虽惊不乱，急速俯身下潜，手臂一长，已扣住了那名水贼的膝弯，只一拉，那家伙顿时半身软瘫，大惊之下张嘴便叫，声音未出，湖水已然大量呛入！顾惜朝劈手夺过他的分水钩来，一钩便割断了他的脖子！
风急浪险，湖底暗潮汹涌，好几名水贼已迅速向他聚拢，挥钩攻来。双方在船底追逐，如一群游鱼也似。若在平时，顾惜朝自然不惧，然而眼下自己内伤沉重，内腑的创痛使头脑一阵阵眩晕，是以游斗许久，身上又添数处新创，险象环生。
便在此时，戚少商也到了，出其不意伸臂钩出，正钩住了一名水贼的大腿，往下猛拉，那人痛入骨髓，一张口，“骨噜噜噜噜！……”顿时灌了一肚子水。戚少商一脚将之蹬开，分水前游，向顾惜朝靠去。斜刺里忽有一柄分水刺攻来，速度竟是极快，戚少商往旁一让，利刃在臂上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槽，奇痛彻骨，戚少商运劲向前一蹿，右臂一拐已勒住了那人的脖子，不待用劲，顾惜朝已游至他身后，一手持刀送出，直没入了那人胸膛中去！戚少商放开水贼尸体，伸手牢牢握住了顾惜朝的手臂，两人一齐往上浮去。
湖面的一艘快船之上，两名水贼正向水中搜视，水花一溅，船沿突然伸出手来，一左一右，抓住了水贼的脚踝猛一拉，两人惊叫着跌落水中，手忙脚乱地挣命。戚顾二人已扳住船舷一跃而上。顾惜朝操起长桨，小舟转头向东南方急窜而出！
此刻的宛湖斗场之上，关老汉驾驶运金船突围而去的消息已然传遍，众人谁也不清楚这船究竟被何方神圣劫走，黄金既失，再呆无益，一些不死心的人驾船向西衔尾急赶，一些人则上岸由陆上往芦洲紧追，另有一些人丧气撤走，不再参与。不多时湖中船只已四散，只剩得无数的破船浮尸，随波漂荡。
霹雳一声，电光撕破云层，亮彻夜空，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顾惜朝驾着小船，飞一般钻入了一道汊港之中！
两岸生满杂树，枝丫交错，暗翳森森，密密遮了水面上空，虽大雨如注，竟也淋不到船上两人。小船弯弯绕绕地穿行在其间，渐渐进入汊港深处，片刻之后，终于搁浅在一处乱石滩上。
“苦哇！”一只水鸟被惊起，凄厉地叫着掠过船舷。
戚少商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茫然抬眼四顾。却听身后顾惜朝低吟道：“不知姑恶何所恨，时时一声能断魂！”
戚少商怔了一怔，回过头来，正对着了他的双眼，即使在黑暗之中，那双眼睛依然亮如晨星。
第十二章
趁着大雨稍歇的当儿，两人弃舟登岸，找着了兀岩下一处草棚，待要生火，棚内却找不到几片干草。戚少商懊恼地嘟囔了一句，转眼见顾惜朝已脱去水靠，正撕开内衫包扎伤口，忍不住便道：“你煞费苦心要夺这五万两黄金，究竟有何用处？”
那人望了他一眼，顾自忙碌，没有作声。戚少商又道：“我却不信你是个贪财之人！你不甘心，你还在等待机会东山再起，是不是？”
顾惜朝用力扎紧伤口，缓缓道：“你不必再问，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语声虽低，却是毋庸置疑的口气。
戚少商心下不由得便气恼起来，愤然道：“我不管你目的何在，但一年未见，你行事竟依然这般狠绝，但问结果，不择手段！你的心当真便这么冷，将他人性命视如草芥？”顿了顿，提高了声音续道：“不管别人怎么待你，好也罢，歹也罢，你向来不放在心上！你总是在欺骗！总是在背叛！你从不曾真心对待过一个人！”
闻听这话，顾惜朝全身一震，霍地抬头，戚少商一眼撞上他惨白的脸，心头便是一紧，而那两道目光，便如冰刃一般，直直刺入自己眼中来！
顾惜朝盯了他一会，忽然便冷峭地笑起来，道：“我向来便是这样的人！你难道今天才知道？”
此话一出，戚少商顿时怒气充膺，厉声道：“你既已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为何还不悔悟自己的过错？”
顾惜朝按着胸口，面如新雪，瞪着他一字一字道：“你想我悔什么？你要我悟什么？我最该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早点杀了你！”
戚少商见他还如此说，怒气勃发，再遏制不住，一伸手便扼住了他的颈项，叫道：“你当真是死不悔改！你非得断送了这条性命不可么？”
那人半点不惧，冷笑道：“顾惜朝本便是贱命一条，戚大侠几时竟又放在眼内了？”
戚少商触着那倔傲挑衅的眼神，心中怒极，恨恨道：“当初我将你从老八枪下救下，你的命便是我的！岂能容你再兴风作浪，胡作非为！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知错了！你会改正！你会改的！”口中说着，双手不自主地越扼越紧。顾惜朝只觉一阵窒息，拼命挣扎，指甲在他手上抓出一道道血痕，却如何挣得开，只听他断断续续地道：“我……我没有错！……我改……什……什么……！”挣得一会，气力愈弱，渐渐没了声息。
白光一闪，又是一道狰狞闪电劈裂天穹！
狂乱中的戚少商猝然失惊，双手一松，顾惜朝一声不出仰面便倒。
戚少商喘了口气，猛然间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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