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尉的女儿 [俄]普希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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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的女儿 [俄]普希金-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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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全村孩子的教母,农夫们丝毫不怕她。农夫选举的村长,尸位素餐,与他们狼狈为奸蒙骗东家,以致伊凡。彼得洛维奇不得已乃废除劳役制,而代之以少量代役租。更有甚者,农夫们目睹东家软弱可欺,从而得寸进尺,头年即借故要挟减租,次年来代替以核桃和越桔三分之二的田租尽,即此也拖欠不缴。鉴于鄙人本是伊凡。彼得洛维奇亡父生前好友,窃以为理当向他进行劝嘱,因而多次伸手帮忙,以恢复业已废除的旧秩序为己任。一天,鄙人特为此造访他家,让他取出账本,召来骗子村长,当面动手清查账目。少东家始终全神贯注,低头俯首从一旁观看;继而按账面核对,发现近年家禽家畜数目锐减,而农夫家境越来越好,伊凡。彼得洛维奇对此初步核算即心满意足,不再细心静听了!当我正言厉色逼问骗子村长、迫使他慌恐以至张口无言的时候,伊凡。彼得洛维奇已经颓然坐椅,竟昏昏入梦了!从此以后,我不再干预他的家政,一任其归于全能之上帝是问。我并未因此事而中断与他的友好往来。虽然,此人与贵胄子弟辈有共通的弊病与不可救药的惰性,实不免为他痛心疾首,然则,平心而言,能不爱如此忠信敦厚的少年吗?伊凡。彼得洛维奇也敬老尊贤,爱我甚笃。尽管,我与他,一老一少,各有所好,志趣各异,性情不一,而日日相见甚欢,闲话家常,直到他英年殒殁之日!
  伊凡。彼得洛维奇生活俭朴,行为正派,也从不沉溺于杯中物(这是我区罕见奇迹)
  ;见妇人虽缱绻眷恋而不能自已,然天赋腼腆,绰约若处子。足下来函中所列举的小说数篇而外,伊凡。彼得洛维奇还有大量手稿留于人间,一部分尚保存舍间,另一部分则为女管家所毁灭,派作各项家用去了。去东厢房糊窗,即用去他未完成的长篇小说第一部。足下所列举的短篇小说数篇,是他将开始的作品。这数篇小说正如伊凡。彼得洛维奇自己所说,全都在真人真事的基础上,以从各色人等耳食之言为据。人物姓名为作者杜撰,村落则借用四邻各庄之名,因而鄙人的田庄也于某处提之。这种办法,并非恶意,他的想象力实在是过分贫脊。一千八百二十八年,伊凡。彼得洛维奇偶感风寒,乍冷乍热,遂致沉疴,县医官虽为之多方抢救,然药石无为,还是不幸长逝了!
  (县医官本医道高明,尤其擅长医治痼疾如老鸡眼之类)。他归天之时,似乎长眠于我怀抱,年仅三十,安葬于戈琉辛诺村双亲墓旁。伊凡。彼得洛维奇中等身材,双目灰褐,须发淡黄,鼻眼端正,面色苍白而清瘦。足下见察,有关亡友及近邻的身世行状、职业、性情以及仪表风采我竭力追忆,已尽于上述。足下如有意将此信公之于众,则鄙人有言在先,诚求千万不要言及真实姓名,鄙人虽极其珍重与爱戴文人学士,然私下以为引用真实姓名毫无必要,且与我年岁不相宜。
  ××启一千八百三十年一月二十六日于涅纳拉多沃村。
  敬重作者挚友的愿望是我们应尽的义务,为提供这份材料,特向这位先生深致谢忱。敬请读者珍视此信中所流露的深情厚谊与慈悲心肠。亚。普希金识射击
  我们开枪了。巴拉敦斯基我发誓有权按决斗规则打死他。《野营之夜》一
  我们驻扎在××小镇。大家都熟悉军营的生活。早晨上操,骑术训练,然后上团长家或犹太人开的小饭铺吃午餐,晚上喝酒打牌。在××镇没有一家大门敞开招待宾客的府第,也没有一个待字的女郎,在这儿,你只能看到一件件戎服。属于我们圈子的,仅有一个人不是军人。他三十五岁上下,因此我们把他当成长者。阅历使他在我们面前拥有许多优点,再加上他总是板着脸,性情冷漠,言辞尖刻,因而他对我们年轻人的头脑产生了强烈的影响。他的身世蒙上了某种神秘色彩,他好象是俄罗斯人,但又取了个外国名字。他曾经当过骠骑兵,甚至也逢上好运;至于他为什么被迫退伍并住在这贫穷的小镇上,谁也不知道。在这儿,他过的日子很清贫,同时又挥霍无度:一贯步行,穿一身破旧了的黑礼服,但他的家却座上客常满,招待我团全体军官。不错,餐桌上摆着一个退伍老兵所烹调的两三道菜,但香槟酒却象小河一样够你喝的。谁也不清楚他的身份和财源,可谁也不敢问他。他有不少藏书,大都是兵书,也有小说,只要别人想看他就乐意借,从不索要,他借书也从不归还原主。他的主课便是开手枪打靶子。他房间里,四壁弹痕累累,几乎成了蜜蜂窝。各种类型的手枪收藏极其丰富,这倒是他住的这间陋室里唯一的奢侈品。他有令人不可思议高超的枪法,如果他想要从某人帽子上一枪把苹果打下来,我团谁也会毫不迟疑地把自己的脑瓜搁在他面前。我们常常谈论决斗。西尔兀(我就叫他这个名字)
  对这类谈话不喜欢。如果有人问他决斗过没有,他只毫无生机地回答,决斗过,详情不再细说,可见他是讨厌这类问题的。我们猜测,他良心上一定压着他那可怕的枪法的不幸的牺牲品。不过,我们坚信他的勇敢,有些人,其相貌神采令人一看就会消除了上述的疑惑。一个意外的事件使我们全都大吃一惊。一天,我们十来个军官在西尔兀家吃饭,照往常那样喝酒,就是快醉到了。饭后我们便请主人做庄打牌。他推托了好久,因为他几乎从不赌博。终于他吩咐拿来纸牌,往桌上倒出五十个金币,坐下便发牌。我们围绕他坐下,赌局开场。西尔兀有个脾气,那就是赌牌时从不开口说话,从不争执,也不解释。如果赌家有时算错了,他便立刻补足余款或记录下来。我们早已知道他这个习惯,从不妨碍他按自己的办法行事。但是,我们中间有个军官,刚调来不久,他也来赌,漫不经心地多折了一只角。西尔兀拿起粉笔,照自己以往的作法,把帐结清。那军官以为他弄错了,开口解释。西尔兀不作声继续发牌。军官忍不住了,抓起刷子,一下擦去他认为不对的数目。西尔兀拿了粉笔再记下。那个军官被酒及同事的笑声弄得昏昏然,认为自己受了侮辱,气愤愤的,一把抓住桌上的铜烛台,对准西尔兀扔过去,西尔兀闪开,险些被打中。我们慌了手脚。西尔兀站起身,气得脸色发白,两眼光火,说道:“亲爱的先生,请出去!您得感谢上帝,这事好在发生在我这儿。”
  结局用不着怀疑,我们预料这个新同事定会被打死。那军官走出去,一边说,他要负翻脸这个责任,听任庄家先生吩咐。赌局再继续了几分钟,但大伙感到,主人已无心再赌,便一个接一个放下手里的牌,一个一个回到宿舍,一路谈论军官又要添缺了。第二天在跑马场上,我们正互相打听那个中尉是否还活着,他本人却来到了我们中间。我们便向他提出同样的问题。他回答说,他还没有得到西尔兀的任何通知,这就奇怪了。我们便去找西尔兀,发现他站在院子里,正把子弹一粒接一粒打钉在门上的爱司牌。他象往常一样接待了我们,昨晚的事,只字不提。过了三天,中尉还活着。我们惊异地问:难道西尔兀不决斗了?不错,西尔兀没有决斗。那种轻描淡写的解释竟然让他满意,他心平气和了。在青年人的心目中,这些事起初大大地损伤了他的形象。
  不足比其他一切更难得到青年们的谅解,他们惯常认为勇敢当成人类品德的顶峰,而其他的罪过便可以不必计较。可是,不久这一切都渐渐淡忘,西尔兀也恢复了以前的威望。不能够跟他亲近的只有我了。我天生就有浪漫的幻想,这之前,我比任何人更倾心于此人,他的生活是个谜,他本人在我看来简直是一部神秘小说里的主角。他爱我,至少,他只对我一个人放弃了他习以为常的尖酸刻薄的言辞,总是和颜悦色,心地敦厚,跟我谈论各种事情。但是,打从那个不幸的夜晚以后,我始终认为,他的名誉有了污点,而没有洗刷掉只能怪他自己,这个想法一直没有离开我,使我难以象从前那样对待他。我不好意思看他的脸。西尔兀太聪明了,并且阅历深,他肯定会觉察和猜出其原因。看来,这件事伤害了他的心,我至少发现有两三次他想跟我解释,我却回避他,西尔兀也就算了。从这以后,我只有跟同事们在一起的时候才跟他见面,以往那种坦诚相见的交谈中止了。京城悠闲的居民,很难体验到乡下和小城镇的居民熟悉透了的那许多感受,就如等待邮件的日子:每当礼拜二、礼拜五,我们团部办公室便到处是军官。有的人等钱,有的人等信,有的人等报。在那儿,邮件往往当场拆开,新闻当即传播,办公室便呈现一派极其活跃的景象。寄给西尔兀的信附寄我团,他也就经常到那里去。有一天,他收到一封信,面带急不可待的神色拆开来。他浏览了一遍,眼睛发亮。军官们各看各的信,没有在意他。“先生们!”西尔兀向军官们说,“情况促使我要即刻离开这里。今晚我就要动身。我希望,诸位不至于拒绝到我那里最后一次聚餐吧!
  我希望您也来。“他转向我继续说,“一定来呀!”说了这话,他便匆忙走了。我们约好在西尔兀家里碰头,然后各自走散。我于约好的时间到了西尔兀那里,几乎全团军官都已到齐。他的行李已经收拾完毕,房间里只剩下光光秃秃,弹痕累累的四堵墙壁。我们在桌边坐下。主人精神焕发,他的喜悦感染了大家,立刻变成了倾心的喜悦。酒瓶塞子接二连三蹦出来,大酒杯里冒泡,一个劲地咝咝响,我们真心诚意祝愿离人一路平安和诸事顺遂。等到我们从餐桌边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是黑夜了。大伙儿都在取帽子,西尔兀跟他们告别,当我正要走出门的那一瞬间,他把我的手抓住让我留下。“我想跟您谈谈。”他轻声说。我留了下来。客人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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