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唐书 作者:[后晋]沈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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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唐书 作者:[后晋]沈昫- 第4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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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中四年十月,泾师犯阙。德宗苍黄自苑北便门出幸,公辅马前谏曰:“硃泚尝为
泾原帅,得士心。昨以硃滔叛,坐夺兵权,泚常忧愤不得志。不如使人捕之,使陪銮驾,
忽群凶立之,必贻国患。臣顷曾陈奏,陛下苟不能坦怀待之,则杀之,养兽自贻其患,
悔且无益。”德宗曰:“已无及矣!”从幸至奉天,拜谏议大夫,俄以本官同中书门下
平章事。
    从幸山南,车驾至城固县,唐安公主薨。上之长女,昭德皇后所生,性聪敏仁孝,
上所钟爱。初,诏尚韦宥,未克礼会而遇播迁;及薨,上悲悼尤甚,诏所司厚其葬礼。
公辅谏曰:“非久克复京城,公主必须归葬,今于行路,且宜俭薄,以济军士。”德宗
怒,谓翰林学士陆贽曰:“唐安夭亡,不欲于此为茔垅,宜令造一砖塔安置,功费甚微,
不合关宰相论列。姜公辅忽进表章,都无道理,但欲指朕过失,拟自取名。朕比擢拔为
腹心,乃负朕如此!”贽对曰:“公辅官是谏议,职居宰衡,献替固其职分。本立辅臣,
置之左右,朝夕纳诲,意在防微,微而弼之,乃其所也。陛下以造塔役费微小,非宰相
所论之事。但问理之是非,岂论事之大小!若造塔为是,役虽大而作之何伤!若造塔为
非,费虽小而言者何罪!”帝又曰:“卿未会朕意。朕以公辅才行,共宰相都不相当,
在奉天时已欲罢免,后因公辅辞退,朕已面许。寻属怀光背叛,遂且因循,容至山南。
公辅知朕拟改官,所以固论造塔,卖直取名。据此用心,岂是良善!朕所惆怅者,只缘
如此。”贽再三救护,帝怒不已,乃罢为左庶子。寻丁母忧,服阙,授右庶子,久之不
迁。
    洎陆贽知政事,以有翰林之旧,数告贽求官。贽密谓公辅曰:“予尝见郴州窦相,
言为公奏拟数矣,上旨不允,有怒公之言。”公辅恐惧,上疏乞罢官为道士,久之未报。
后又廷奏,德宗问其故,公辅不敢泄贽,便以参言为对。帝怒,贬公辅为泉州别驾,又
遣中使赍诏责窦参。顺宗即位,起为吉州刺史,寻卒。宪宗朝,赠礼部尚书。
    史臣曰:贾魏公以温克长者,致位丞相,拒献甫之请,畋李纳之郊,则器略可知矣!
韦郢公慷慨节义,困于谗邪,命矣夫!赵丞相区分检裁,求为雅士,以争权而陷陆贽,
则前时以德报怨,其可信乎!公辅一言悟主,骤及台司;一言不合,礼遽疏薄,则加膝
坠泉之间,君道可知矣!
    赞曰:元靖訏谟,真谓纯儒。手调鼎饪,心运地图。姜躁赵险,并跃天衢。哀哉韦
公,终困谗夫。
    
      列传第八十九    
 ○陆贽
    陆贽,字敬舆,苏州嘉兴人。父侃,溧阳令,以贽贵,赠礼部尚书。贽少孤,特立
不群,颇勤儒学。年十八登进士第,以博学宏词登科,授华州郑县尉。罢秩,东归省母,
路由寿州,刺史张镒有时名,贽往谒之。镒初不甚知,留三日,再见与语,遂大称赏,
请结忘年之契。及辞,遗贽钱百万,曰:“愿备太夫人一日之膳。”贽不纳,唯受新茶
一串而已,曰:“敢不承君厚意。”又以书判拔萃,选授渭南县主簿,迁监察御史。德
宗在东宫时,素知贽名,乃召为翰林学士,转祠部员外郎。贽性忠尽,既居近密,感人
主重知,思有以效报,故政或有缺,巨细必陈,由是顾待益厚。
    建中四年,硃泚谋逆,从驾幸奉天。时天下叛乱,机务填委,征发指踪,千端万绪,
一日之内,诏书数百。贽挥翰起草,思如泉注,初若不经思虑,既成之后,莫不曲尽事
情,中于机会;胥吏简札不暇,同舍皆伏其能。转考功郎中,依前充职。尝启德宗曰:
“今盗遍天下,舆驾播迁,陛下宜痛自引过,以感动人心。昔成汤以罪己勃兴,楚昭以
善言复国。陛下诚能不吝改过,以言谢天下,使书诏无忌,臣虽愚陋,可以仰副圣情,
庶令反侧之徒,革心向化。”德宗然之。故奉天所下书诏,虽武夫悍卒,无不挥涕感激,
多贽所为也。
    其年冬,议欲以新岁改元。而卜祝之流,皆以国家数钟百六,凡事宜有变革,以应
时数。上谓贽曰:“往年群臣请上尊号‘圣神文武’四字,今缘寇难,诸事并宜改更,
众欲朕旧号之中更加一两字,其事何如?”贽奏曰:“尊号之兴,本非古制。行于安泰
之日,已累谦冲;袭乎丧乱之时,尤伤事体。今者銮舆播越,未复宫闱,宗社震惊,尚
愆禋祀,中区多梗,大憝犹存。此乃人情向背之秋,天意去就之际,陛下宜深自惩励,
收揽群心,痛自贬损,以谢灵谴,不可近从末议,重益美名。”帝曰:“卿所奏陈,虽
理体甚切,然时运必须小有改迹,亦不可执滞,卿更思量。”贽曰:“古之人君称号,
或称皇称帝,或称王,但一字而已。至暴秦,乃兼皇帝二字,后代因之。及昏僻之君,
乃有圣刘、天元之号。是知人主轻重,不在自称,崇其号无补于徽猷;损其名不伤其德
美。然而损之有谦光稽古之善,崇之获矜能纳谄之讥,得失不侔,居然可辨。况今时遭
迍否,事属倾危,尤宜惧思,以自贬抑。必也俯稽术数,须有变更。与其增美称而失人
心,不若黜旧号以祗天戒。天时人事,理必相符,人既好谦,天亦助顺。陛下诚能断自
宸鉴,焕发德音,引咎降名,深示刻责,惟谦与顺,一举而二美从之。”德宗从之,但
改兴元年号而已。
    初,德宗仓皇出幸,府藏委弃,凝冽之际,士众多寒,服御之外,无尺缣丈帛。及
贼泚解围,诸籓贡奉继至,乃于奉天行在贮贡物于廊下,仍题曰“琼林”、“大盈”二
库名。贽谏曰:
    “琼林”、“大盈”,自古悉无其制,传诸耆旧之说,皆云创自开元。贵臣贪权,
饰巧求媚,乃言:“郡邑贡赋所用,盍各区分:赋税当委于有司,以给经用;贡献宜归
于天子,以奉私求。”玄宗悦之。新是二库,荡心侈欲,萌柢于兹,迨乎失邦,终以饵
寇。《记》曰:“货悖而入,必悖而出。”岂其效欤!
    陛下嗣位之初,务遵理道,敦行俭约,斥远贪饕。虽内库旧藏,未归太府,而诸方
曲献,不入禁闱,清风肃然,海内丕变。近以寇逆乱常,銮舆外幸,既属忧危之运,宜
增儆励之诚。臣昨奉使军营,出经行殿,忽睹右廓之下,榜列二库之名,戄然若惊,不
识所以。何者?天衢尚梗,师旅方殷,痛心呻吟之声,噢咻未息;忠勤战守之效,赏赉
未行。诸道贡珍,遽私别库,万目所视,孰能忍情?窃揣军情,或生觖望,或忿形谤讟,
或丑肆讴谣,颇含思乱之情,亦有悔忠之意。是知氓俗昏鄙,识昧高卑,不可以尊极临,
而可以诚义感。
    顷者六师初降,百物无储,外扞凶徒,内防危堞,昼夜不息,殆将五旬。冻饿交侵,
死伤相枕,毕命同力,竟夷大艰。良以陛下不厚其身,不私其欲,绝甘以同卒伍,辍食
以啖功劳。无猛制人而不携,怀所感也;无厚赏士而不怨,悉所无也。今者攻围已解,
衣食已丰,而谤讟方兴,军情稍沮,岂不以勇夫常性,嗜货矜功,其患难既与之同忧,
而好乐不与之同利,苟异恬默,能无怨咨!此理之常,故不足怪。《记》曰:“财散则
民聚。”岂其效欤!陛下天资英圣,见善必迁,是将化蓄怨为衔恩,反过差为至当,促
殄遗寇,永垂鸿名,大圣应机,固当不俟终日。
    上嘉纳之,令去其题署。
    兴元元年,李怀光异志已萌,欲激怒诸军,上表论诸军衣粮薄,神策衣粮厚,厚薄
不均,难以驱战,意在挠沮进军。李晟密奏,恐其有变,上忧之,遣贽使怀光军宣谕。
使还,贽奏事曰:
    贼泚稽诛,保聚宫苑,势穷援绝,引日偷生。怀光总仗顺之军,乘制胜之气,鼓行
芟翦,易若摧枯。而乃寇奔不追,师老不用,诸帅每欲进取,怀光辄沮其谋。据兹事情,
殊不可解。陛下意在全护,委曲听从,观其所为,亦未知感。若不别为规略,渐相制持,
唯以姑息求安,终恐变故难测。此诚事机危迫之秋也,故不可以寻常容易处之。
    今李晟奏请移军,适遇臣衔命宣慰,怀光偶论此事,臣遂泛问所宜,怀光乃云:
“李晟既欲别行,某亦都不要藉。”臣犹虑有翻覆,因美其军强盛。怀光大自矜夸,转
有轻晟之意。臣又从容问云:“昨发离行在之日,未知有此商量;今日从此却回,或恐
圣旨顾问,事之可否,决定何如?”怀光已肆轻言,不可中变,遂云:“恩命许去,事
亦无妨。”要约再三,非不详审,虽欲追悔,固难为词。伏望即以李晟表出付中书,敕
下依奏,别赐怀光手诏,示以移军事由。其手诏大意云:“昨得李晟奏,请移军城东以
分贼势。朕缘未知利害,本欲委卿商量,适会陆贽从彼宣慰回,云见卿论叙军情,语及
于此,仍言许去,事亦无妨,遂敕本军允其所请。卿宜授以谋略,分路夹攻,务使叶齐,
克平寇孽。”如此词婉而直,理当而明,虽蓄异端,何由起怨?
    臣初奉使谕旨,本缘粮料不均,偶属移军,事相谐会。又幸怀光诡对,且无阻绝之
言,机宜合并。若有幽赞,一失其便,后何可追,幸垂裁察!
    德宗初望怀光回意破贼,故晟屡奏移军不许;及贽缕陈怀光反状,乃可晟之奏,遂
移军东渭桥。而鄜坊节度李建徽、神策行营阳惠元犹在咸阳,贽虑怀光并建徽等军,又
奏曰:
    怀光当管师徒,足以独制凶寇,逗留未进,抑有他由。所患太强,不资傍助。比者
又遣李晟、李建徽、阳惠元三节度之众附丽其营,无益成功,只忧生事。何则?四军悬
垒,群帅异心,论势力则悬绝高卑,据职名则不相统属。怀光轻晟等兵微位下,而忿其
制不从心。晟等疑怀光养寇蓄奸,而怨其事多陵己。端居则互防飞谤,欲战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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