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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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的葡萄-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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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有多少时候没睡过觉了。”妈忽然象个女孩子似的:
    “要是老想着你不肯告诉我的事,我怎么睡得着呢?”汤姆十分开心地笑着,
“你别想,非得睡着不可。”妈只好弯腰钻进帐篷。汤姆爬上卡车车厢,仰面躺了
下来。
    天还没亮,一阵轻微的叮当声把汤姆从梦中吵醒。他站起来,从车栏板上望出
去,见一个帐篷旁边,有一道橙黄色的火光从旧铁炉的裂缝里透出来。
    短短的烟筒里冒出一股灰色的烟。他跳下车,慢慢向那炉子走去。
    汤姆闻到了炸咸肉和烤面包的香味。一个年轻的女人在炉边忙着,抱在怀里的
婴儿仰起头在她胸兜下面吃奶。帐篷里走出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跟汤姆相互问早。
    女人盛起了炸咸肉,打开炉门,取出一大盘面包。年老的那个问汤姆吃过早饭
没有,知道他还没吃,就说:“一起坐下来吧,我们的东西很多。”汤姆说:“谢
谢,这么香的东西,我可不能不吃。”吃着早饭,年轻的告诉汤姆,他们给人装了
十二天水管子了。这十二天里边,他们顿顿都吃得很好,甚至还置了新衣裳。如果
汤姆愿意一起去的话,可以给他想想办法。汤姆说:“这可太承你们的情了。请等
一等,我去给家里人说一声。”家里只有露西醒来了。汤姆招手把她唤出帐篷,对
她说:“别吵醒他们。
    等大家起来你告诉他们,我找到了干活的机会,现在接头去。再告诉妈,我在
邻居那儿吃过早饭了。”交代完毕,就跟新结交的朋友,三个人一同上路。
    汤姆说:“真可笑。我吃了你们的东西,还没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们。我叫汤姆·
约德。”年老的说,“我叫铁木赛·华莱斯,这是我儿子威尔基。”华莱斯一家来
这儿已经十个月了。为了找不到活干吃足了苦头。实在没有办法,他们把汽车卖了,
一辆车才卖了十块钱。这一阵在给一个好心的小农场主干活,可是他们知道,这活
儿是干不长的。听了这番情形,汤姆问:
    “既然这样,你们干吗要拉我去呢?我一去,活儿不是更干不长了?”铁木赛
缓缓摇头说:“我也不明白。说不出是什么道理。”拐了弯沿条石子路走了一段,
穿过个小小的菜园,他们来到一所白色的农舍跟前。一个晒黑了脸的矮胖子打后门
台阶上走下来,他就是小农场主托马斯。托马斯很不高兴,虽然答应雇用汤姆,却
又对他们说:“我一向给你们三毛钱一个钟头。你们干的活也值三毛钱一个钟头。
不过今天只能给两毛五了,干不干随你们的便。”原来托马斯是农民联合会的会员,
昨天农民联合会开了会,派人通知托马斯,现在只许给两毛五一个钟头的工钱。农
民联合会是西部银行主持的,托马斯年年都得向西部银行借款,就给掐住了脖子。
    讲明降低工钱的缘故,托马斯从屋里拿出张报纸来,念一条新闻给他们听,那
上面说:“昨夜有群公民,因为当地一个流民居住区里有人煽动风潮,大为愤怒,
烧毁了那里所有的帐篷,并警告煽动分子迅速离开本县。”汤姆当然明白那是怎么
回事,闭住嘴不吭声。托马斯低声告诉他们,那些放火的公民就是农民联合会派去
的。
    三个人都表示两毛五也干。正要挖沟去,托马斯想起一句话来,问收容所是不
是每星期六都有舞会,下星期六晚上可得多加小心。铁木赛挺起胸脯走到托马斯眼
前,说他是管理委员会的委员,得问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托马斯说:农民联合会不喜欢那个收客所,因为不能随意派警察进去抓人。
    下星期六,收容所的舞会上会有一场殴斗。一些早有准备的警察会进去干涉。
    乘机把收容所给收拾了。铁木赛向托马斯伸出一只又粗又瘦的手,“我们感谢
你。不会发生殴斗的。”托马斯握住铁木赛的手,“但愿我不会因为泄露了他们的
机密,把农场给断送了。”铁木赛说:“不会有人知道是谁告诉我们的。”拿上工
具,他们三个去一条水渠边埋水泥管。汤姆脱去上衣,朝手掌心吐了些唾沫,把尖
嘴锄举到空中,飞快地落下来。威尔基说:“爸,我们找到个干活的好手了。你看,
这小伙子简直跟锄头结成亲了。”汤姆说:“我经受过磨练(嗳嘿)。干过几年
(嗳嘿)。爱干这种活(嗳嘿)。真叫人痛快(嗳嘿)!”他们边干边聊。汤姆说
:“我听说有个管理委员会,原来你就是个委员。”铁木赛说:”是的,这要担负
责任的。我们尽力想把事情办好。收容所里的人都尽力想把事情办好。”汤姆提到
舞会上会有殴斗的事,问他们干吗要来这一手。铁木赛说:“怕咱们组织起来。收
客所就是个组织,里面的人照料自己的事。乐队是这一带最出色的。挨饿的人可以
在铺子里赊五块钱账。买五块钱吃的,归收容所负责。咱们又从不犯法,不能把咱
们关进牢里去。那些大农场主怕的就是这个。他们想,要是咱们能管理自己的事,
也就会干出别的什么事来。”他们还谈到了赤党。铁木赛讲了这样一件事情:
    有个青年雇工问大农场主:你说的讨厌的赤党究竟是什么人?大农场主说:
    就是不知足的坏蛋,给他两毛五工钱,他偏要三毛。那青年雇工搔搔头皮说:
    我不是坏蛋,但是如果这样就算赤党的话,我也想要三毛钱一个钟头呢。汤姆
笑起来,说:“看来我大概也是赤党了。”露西在汤姆走后,到卫生间门口瞪着眼
睛朝里望,没有温菲尔德在旁边怂恿,她勇气就不怎么大,把一只光脚伸了进去又
缩了回来。回到自家帐篷跟前,见大人都还没醒,只有温菲尔德正睁开了眼睛在望
她。她伸出个指头按在嘴唇上,用另一只手招了招。温菲尔德溜了出来。露西装出
哪儿都去过了的模样,领着温菲尔德走进卫生间。那里面一边是一排马桶间,每间
有只又白又亮的瓷马桶;另一边墙上装着一排洗脸盆;靠第三面墙有四个淋浴间。
    两个孩子走到进马桶间,露西劲头十足,撩起裙子就坐上马桶。温菲尔德有点
胆怯,伸手扭了一下水箱上的扳手,水就哗哗地冲下来。露西跳了起来,跟温菲尔
德一同看着那只马桶。水只顾晔哗淌着。露西责怪温菲尔德:“你把它弄坏了。”
“我没有。”“我看见的。”温菲尔德看着露西,眼眶里满是泪水。露西后悔起来
:“别急,我不会告你的。咱们撒个谎,说这东西早坏了。还可以假装没到这儿来
过。”她领着温菲尔德走出卫生间。
    收容所里不少人已经起来。妈望见了两个孩子,走过去问:“你们上哪儿去了?”
露西说:“不过在外面看看。”“汤姆呢?看见汤姆了吗?”露西神气地说:“看
见的,妈。他让我告诉你。他找到了工作,出去干活了。”妈高兴得使劲抱了抱露
西的肩膀。露西觉得怪难为情的,换了个话题说:“那儿有抽水马桶。白生生的。”
妈问:“你上那儿去了?”“跟温菲尔德去的,”接着露西又补了一句:“温菲尔
德弄坏了一只马桶。”温菲尔德瞪着露西,说:“她在一只马桶里撒了尿。”妈不
放心,让孩子带她去看个究竟。马桶已经不淌水了,听妈吩咐,温菲尔德照刚才那
样又扭了一下扳手,一阵水又冲下来。妈昂头大笑,说:“抽水马桶就是这么使的。”
两个孩子十分害羞,一溜烟跑了。
    妈朝淋浴室里望望,又到脸盆眼前放水。热水龙头的水太烫,她塞上盆塞,放
了点热水,又放了点冷水,在盆里洗手,正打算洗洗头发,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厉声说:“你怎么上这儿来了?这是男人用的。”问明白妈昨晚才来收容所,他不
再发火,告诉妈女厕所在哪儿,还说妇女委员会马上会去跟她接头。
    听说妇女委员会要来,妈连忙跑回帐篷,把家里人都喊了起来,打算赶快吃好
早饭,等候她们。罗撒香蓬头散发钻出帐篷。妈说:“你去卫生间打扮打扮,换套
干净衣裳。”罗撒香很不高兴,“我不舒服,康尼不在,我啥也不想干。”妈严厉
地说:“你得振作点儿。妇女委员会有人要来。人家来的时候,可别愁眉苦脸的。”
“我要吐。”“那就吐去。谁都要吐的。吐过了,你打扮打扮。”妈忙着煮咖啡,
煎玉米饼,叫爸换工装裤和衬衫,还让爸给露西和温菲尔德好好洗洗耳朵。爸说:
“没见过你有这么大的劲头。”妈说:“路上没条件。现在得把一家子弄得整齐些
才行。”煎第二锅王米饼的时候,一个瘦小的男人来到妈身边,他问:“你是约德
太太?”妈回答:“是的。”“我叫吉姆·劳莱,是这儿的主任。来看看你们满意
不满意。用的东西都有了吗?是你们的咖啡这么香?”“请赏光跟我们一起吃早饭
吧。”“我吃过了。倒想喝杯咖啡。”妈倒了杯咖啡给他,弄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
快就跟自己这般亲近,“你是老板吗?”“不,这儿的人推举我干这个。他们把这
个收容所弄得干干净净,有条有理。从没见过这样好的人。我想,今儿早上妇女委
员会来看你们的。”“我们还没收拾干净呢。”“不要紧,她们初来的时候也一样。
这里的两个委员会都了解情况,才把事情办得这么好。”他喝完咖啡,站起来,
“我还得上别处去。你们要什么,尽管到管理处来,我经常在那儿。谢谢你的咖啡。”
妈听瘦小的主任一路跟人打招呼,她低下头,竭力抑制住要哭的心情。
    主任来访问妈的时候,露西和温菲尔德顺着那排帐篷去蹓跶,向每个帐篷里都
探头探脑地看一眼。清洁所尽头有一块平地,六七个孩子在那儿玩槌球,一个老太
太坐在一旁看着。
    露西和温菲尔德跑过去,嘴里嚷:“让我们也玩儿一会。”孩子们抬起头来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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