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岚西域东行记 作者:陈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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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晓岚西域东行记 作者:陈继光-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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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蹄下的雪更深了。已到了雪岭的最冷的地段塞冰谷。这里阴风飒飒,风如刀剖,马鼻喷出的水气,溅飞到脸上,像飞来一粒粒小冰珠。
  额鲁特突然勒住了马。
  纪晓岚的赤骏马敏捷地也收住了足。
  额鲁特用他双鹰眼示意,前面发现了什么令人兴奋的东西。
  纪晓岚拍马往前,看到在前边不远的雪堆中,长着一支状如洋菊的雪莲花。
  一行人一个个禁声,悄悄地靠拢,他们连手指也不敢点划。因为只要指点着相告,这雪莲就会立即在原地缩入雪中,消失得再也没有踪影。雪莲都是双生,一雌一雄,但并不并蒂共生,也不同根。两花相距有一至两丈左右,——他们果然在两丈外,又看到了另一支雪莲。这雪莲长在深山的极寒冷的雪地中,然而性极热,物以稀为贵,也就成了珍贵的补品。于是,由额鲁特与额楞各带一人,悄悄地挖掘起来。
  纪晓岚的心并没有栓在雪莲上,他看着西斜的太阳,感到危险的时刻越来越临近了。
  纪晓岚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了,不知从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钻出了一人一骑。
  这一人一骑是那么不协调,骑者是个巍巍然的伟丈夫,那匹骡子却瘦小得十分可怜。仿佛没有一点筋肉,只是副瘦骨的骡架,那四只骡腿,细得像螳螂足,似乎仅要用小铁棒轻轻一敲,就会发出骨折的破裂声。那个汉子却像一座山沉甸甸地压在这匹瘦骡上。
  逐渐近来。那汉子身上的五官也很不协调。一只狮子般的大鼻子,一双细长的眼睛,一头白发,但眉毛又浓黑得像两把漆刷。看不出这人的年龄,是30岁,40岁?还是50岁,或者是60出头?整个形相让人感到滑稽,又让人感到庄重:让人感到好笑,又让人感到严肃。滑稽的鼻子,庄重的眉毛:可笑的嘴,严肃的眼。一头柔润的银发,每一根都像是一首银白色的诗,而这个人的胡子,却像钢锉的刺。白发是那样柔顺,胡子又是那么桀傲。一个是顺民,一个是叛逆。——仿佛把世界上最不协调的东西,都捏撮到一起了。
  这个伟丈夫般的骑者眼看要把那匹瘦骡压塌了,但瘦骡举步却很轻松,那骡腿的弹性,得得的步伐,迈得很轻快,也很得意。令人想起明代大画家徐渭文长的那幅有名的《驴背行吟图》。这情景,使人的联想也倒了过来:也许那个伟丈夫不过是徒有躯体的空壳,而这匹瘦骡,或许是匹充满力度的神骡吧。
  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个居然不留辫子。头顶上用一根玉簪绾馆住了银白的头发。这在大清皇朝,是属于大逆不王。这人右手执一拂尘,又像是个王教中的人物。腰间挎着一只偌大的葫芦,不知装的是水,是酒。
  一大堆矛盾的物体涌向了纪晓岚。
  走得近来,这汉子自言自语:
  “大难临头,还有兴致刨挖雪莲……”
  这时,额鲁特与额楞已先后刨出了雪莲。这两支雪莲通体发出灿烂的光。
  “这是少有的好雪莲,来巧了来巧了……
  只见这个骑在骡背上的汉子,用拂尘挥了两挥。两支雪莲就到了这人的手中。
  “真是上好雪莲!”
  周围的人还来不及反应,这人已将两支雪莲魔术般的纳入他的酒葫芦中,还振起葫芦晃荡了两下,一拍骡背就走:
  “多谢了。”
  脸上是一副调侃味。
  额鲁特、额楞冲上前去,一个挥起日月斧,一个舞动钢矛,眼看就要砸向这人的头颅与刺向胸口,只见那人用拂尘一挥,日月斧被卷得脱手,又一挥,长矛又被拂尘卷去。额鲁特紧接着又是一箭,只见那人又用拂尘一挥,长矛与飞箭在空中相碰,铿然一声,一起落在雪地中。
  玉保、刘琪也准备涌上去,纪晓岚拦住了:
  “请问老丈尊侉大名?”
  纪晓岚想这人武艺如此高超,决非寻常之辈。又弄不清其人是善是恶,还是少动兵戈为好。
  “还是你聪明,不像他们轻举妄动,——留下点力气去迎接一场厮杀吧!”
  然后一拍骡背哼着远去了。
  白雪深处隐莲花,
  云游四方走天涯;
  去踪来迹如梦痕。
  也寻天河洗尘沙。
  纪晓岚听着,忽然顿悟,这人就是陈白崖托我的陈白云,诗的开头四句合起来,就是“白云去也”。纪晓岚立即催马追去,那骡那人已经没有影踪了……第七章 蛇岭遇险
  蛇岭真是个名副其实的险恶地段。
  每处都可以伏兵,每处都可以施放冷箭,每处都可以纵火焚烧,每处都可以突袭围攻。
  纪晓岚在马鞍上回过头,额楞正对着夕阳,那深陷的眼窝,像两汪血池,两点睛光冷冷地闪厌,如同蛇眼。这额楞与蛇岭倒是很相配的一对。
  额楞与他的幕后人,就要在这里制造一片血光之灾。
  险恶的地段与险恶的人是同盟。
  纪晓岚自幼熟读兵书,旁通百家,一走入蛇岭,他就密切注意地形。
  这里依山附涧,高林深壑,这是弓弩用武之地,——只要在密林中潜伏下一支弓箭手,在密林深处施放冷箭,就防不胜防;这里两旁谨木丛生,茅草相连,马行林莽中,枝拂马头,草没马足,这里是长戟与枪矛显威之地,——只要在路隘两旁,各伏上一支钩镰枪队,人马过处,从茅草中伸出钩镰枪砍断马足,再配以连环套索,马失前蹄,颠下马来,束手擒捆;山好蛇行,峰回路转,王如羊肠,曲折辽迥,一边高坡,一边深涧,这是滚木落石之地,——只要在高处垒起木石,待人马过时,从高坡上推下滚木落石,人马就被砸向深涧;前有高山,后有大水,这是围三逼一之地,——只需居高临下,三面围困,逼往水边,就背水一战;山顶有独树耸立,山下是沟壑纵横,这是声东击西之地,——只要派一哨兵在山顶树端市望,监视沟壑中人马所在这地或显示人马的隐蔽之地……
  纪晓岚在马背上边走边看。
  兵书上称为险地、绝地、死地在这蛇岭处处都是。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在蛇岭时时相遇。纪晓岚想起了三国时曹操在《孙子兵法》的《行军篇》中曾作过这样的注释:山深水大者为绝涧。四方高中央下陷者为天井。丛山若笼栅者为天牢。山如笼罩者为天罗。地陷洼湿者为天陷。山天一缝难过人马者为天隙。——这六种地形,在兵书上称为“六害”,应远避这“六害”。
  然而,此刻,他们却钻入了这“六害”,钻入了蛇涧、蛇窝,钻入了蛇口。
  夕阳把山染成血色。
  这是个血色的黄昏。
  他们都蒙在这一片血色中。
  额鲁特在前边勒住了马。
  这里是扎营的地点。
  有一片可供马啃啮的草地。有一条在山石间呜咽的小溪。有一片可供架帐篷的谷地。
  四周山峦起伏、曲折回环,他们的宿营地仿佛在盘蛇的中心点,一座山在近旁倏然拔地而起,形同昂起的蛇首。那溪水像是从蛇口流出的唾涎。四周的环形山,像巨蟒在收紧它那蛇身,压迫过来。
  西边的天空是一片火烧云。
  天在燃烧。
  山在燃烧。
  连树梢与草尖都发出血一样的光。连莽丛荆棘都笼着血光,像是一片燃烧的荆棘。
  真是奇景啊。
  他以前从未看到过这样壮丽的景色。他在山西当考官的时候,在福建任学政的时候,都在多山之州省,但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奇特的夕阳。居然山、水、草、木、石都像在燃烧,——也许,这是大自然预示的即将有血光之灾的先兆吧。
  他下了马。马被刘琪牵去草地。
  这时玉保又在准备晚炊。捡了些柴草,砍了些枯枝,架起了三詹叉,点起了髯火。这玉保又将那虎肉取下,准备继续消灭这余下的大半只虎肉。
  额鲁特与额楞在架帐篷,两人互不说话,偶尔满怀敌意地对视一下。
  那匹小黑大四儿,东嗅一下,西嗅一下,钻进树林中去了一会。从树林中出来后,就伏卧在纪晓岚的身旁,还兀自注视着那片树林。那片树林在蛇首山的左侧,与溪水相望,是个问杂林。有松树、白杨。怪树、苦李树等。其中以松树与苦李树最高。树顶筑着鸟巢。看那鸟巢的大小,似乎是那种大鹰与帕鸟的巢。
  纪晓岚小时候也很淘气,虽然没有杜甫诗中所形容的“一日上树能干回”,但也经常爬到树梢,坐到那大鸟巢中。鸟巢是由鸟衔着一根根树枝架起来的。这树枝很柔,富有弹性。他特别喜欢在刮起大风时,爬到树颠的鸟巢中。大风起树枝摇动,像海浪里的轻舟,他在鸟巢中高兴得乐煞。而他的母亲张大夫人则在树下昂首看那乌巢在大风中俯抑,担心得急煞。光阴就像流水般的过去了。如今他的大儿子汝情。二儿汝传都已经是20多岁的人了。他的大女儿也已嫁给盐运使卢见曾的儿子卢荫文。——他就因为儿女之情,帮助亲家卢见曾免遭籍没之罪,而被连累滴戍西睡边廷。
  纪晓岚看着鸟巢嗟叹了一会。
  额鲁特在纪晓岚注视鸟巢时,神色也紧张起来,当他感到额楞也在密切注意他时,就到溪边喂他的坐骑去了。
  在草地与溪边吃草饮水的这几匹马,都有些烦躁的样子,一有些响声,就毛皮抖动,连续的遇险、遇蛇、遇虎,这几匹骏马也有些神经质了。
  惟有玉保最没有心事,一边燃着火,一边烤着肉。这玉保还用匕首削了一些小枝条,将虎肉串上,像烤羊肉串,在聋火上翻炙着,还学乌鲁木齐街头那些烤羊肉串的样儿吆喝着:
  “快来吃美味的虎肉串……”
  把“串”字读吟成吹舌音,抑扬顿挫。
  边喊着已经偷偷地几串下了肚。
  虎肉经过烘烤,香气四溢。
  猛虎性暴烈,连它的虎肉的香味也特别的浓烈。
  这时,除了玉保,似乎谁也没对美味的虎肉感兴趣。
  感兴趣的人,突然来到了。
  树林内一声唿哨,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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