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争锋之极地征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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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争锋之极地征伐-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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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生的粗糙叶簇相比,他的床无限地柔软、造型优美;和大海相比,他的床又无限地温暖干燥。离他头顶几英尺的甲板上,惯常的擦洗和磨沙并没有吵醒他,因为莫维特要求水兵们仅仅安静地、大致象征性地扫扫主桅杆朝后的那部分甲板。不过,尽管莫维特如此细心,杰克还是很清楚地知道时间,强烈的阳光和烤咖啡的气味本身就是时钟,但他仍旧躺着,有意识地享受活着的快乐。

终于咖啡的香味消散了,继之而来的是每天都一样的新鲜的海洋气息,沥青、温暖的木材和缆索的气味,还有远处舱底污水的气味,而他的耳朵,也捕捉到了基里克帮手的碾槌在黄铜研钵里研磨咖啡豆的声音。研钵是伤病室的,这是因为,比起杰克来,斯蒂芬对咖啡更加讲究。在一次去红海的航行中,他学会了阿拉伯人做咖啡的正宗办法(那次航行在其他方面都收获甚微),从此他就废弃了普通的磨子。杰克的耳朵还捕捉到基里克尖厉的辱骂声,他正责骂自己的帮手洒落了几颗豆子。和帕希船上可怕的掌帆长助手,还有索菲的母亲威廉斯太太一样,基里克的辱骂中有一种完全相同的义愤腔调。杰克又微笑了。活着是多么愉快啊。威廉斯太太一直和他们住在一起;他年老的、精力极其充沛的父亲,议会议员奥布雷将军,立场激进,看来一心想破坏杰克的职业生涯;而即使把政治上的考虑排除不算,自从杰克被任命为航行指挥官以来,海军部也一直明显不公正地对待着他,许诺给他军舰,然后又让别人去指挥,不去提拔他的下属,尽管他们无限地应当得到提拔,还经常对他必须记录的极其复杂的账目提出这样那样的质询,不断用解雇威胁他,让他担心被抛到岸上,可悲地靠半薪悠闲度日。可是和活着相比,所有这些事情,就连诉讼也包括在内,都是多么微不足道啊!杰克幸福感激的思绪,陶醉地享受着那些失而复得的东西。斯蒂芬是个天主教徒,已经履行了自己的谢恩祷告;而现在杰克的思绪,也在做着差不多同样的事情,只不过比较不正式罢了。

可以听见上面传来轻轻的啪嗒啪嗒的蹄声,阿斯帕西亚刚刚挤过了奶。他意识到,时间比他想象的还要晚,他坐了起来。基里克显然在卧舱外面听着,因为舱门马上打开了,让东面的阳光飘洒了进来。

“早上好,基里克。”杰克说。

“早上好,阁下。”基里克手里拿着毛巾说。“你要下水吗?”

在这片水域,杰克通常是在早餐以前游泳的。有时候为了不妨碍军舰的航行,他仅仅从船首链台跳下去,再从船尾梯子爬上来,但现在他说不要,他宁愿要一罐热水。他的皮肤,尤其是肚子周围的肥肉,仍旧奇怪地被水浸泡得发白浮胖,现在到海里游泳对他没有吸引力。

“大夫起床了吗?”他停下剃刀,叫道。

“还没有,阁下。”基里克从大舱回答,他正在铺设着早餐桌。“他晚上给叫起来过,亚当斯先生因为庆祝大夫安全返回,吃得太多,喝得太多,突发了严重的腹痛。可是灌肠把他治好了。我多么希望是我自己让他得病的,这个杂——”等他肯定杰克没法听见时,基里克又压低声音说。这是因为,基里克经常剥夺桅前普通水兵、海军陆战队员、委任军官们、候补生们、下级军官室的伙食,来保持大舱的充足供应,而军需官反对他的做法。

霍拉和助手们朝一个个升降口下喊叫着。由于距离和跟随军舰的柔风,他们的声音变得微弱了,但还是可以听到:“你们听见吗,全船官兵?五遍钟集合,穿干净衬衫。长礼服帆布军装,白裤子。”“你们听见吗,干净衬衫,剃胡须,五遍钟的时候集合。”

“干净衬衫,阁下。”基里克说着,把衬衫递过来。

“谢谢你,基里克。”杰克说。他套上自己次好的白裤子,遗憾地发现,虽然这些天他经受了饥饿、匮乏,又长时间泡在了水里,但裤子仍旧在腰部很紧,最上面的钩子只好松开不扣了,不过,他的长背心会遮盖住缝隙的。

“离三遍钟不远了,阁下。”基里克说。“已经来不及邀请别人了,这样也好,阿斯帕西亚快挤不出奶了。”

没有软面包,于是烤面包也不可能有,这些都和鸡蛋、咸猪肉、牛肉排洋葱一样,是过去的事情了,但杰克的厨师还是做了作料丰富的胡安·赫南戴斯美味鳕鱼干,上半边很松脆。白蜡树园农舍的橘子酱只剩不多几罐了,基里克也拿来了一罐,橘子酱和舰上的面包很相配。“我多么希望索菲也在这儿。”看着她在遥远的地方写下的标签,他大声说。

三遍钟敲响了。他喝干了最后一滴咖啡,站起身来,把挂军刀的皮带斜挎在肩上,又穿上基里克递来的华丽的蓝色军外套。这是件极端堂皇的衣服,缀着硕大的金肩章,尼罗河勋章的缎带也穿在纽扣洞里,不过这是件为英吉利海峡而不是赤道准备的厚实的绒面呢制服。“可是不管怎么说,”他想着,同时他的体温在升高着,“我不必扣起全部纽扣。别人要比我糟糕得多。”他满心高兴地戴上三角帽,又想,“Il faut soufrir pour etre beau.”①

①法语:要想美,得受罪。

“早上好,欧克斯。”他对海军陆战队哨兵说。走上后甲板之后,他又说,“早上好,先生们。”在一片“早上好,阁下”的合唱声中,很多帽子飞快地摘了下来,紧接着,十几件背心都不完全地消失在扣好纽扣的外套下面。

杰克不由自主地仰望起风帆、缆索和天空来。所有一切都是他所希望的——天上吹的是地地道道的中桅帆柔风,军舰要是着急的话,连前桅上帆都可以扯起来。然而海面根本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昨天晚上,为了预防可能出现的狂风,他的军舰装上了舷窗盖,虽然狂风还没出现,但从船尾方向卷来的海涌却没有减弱——事实上,军舰的前后颠簸让水兵们很难整理他们的行囊,为了清洗中间甲板,水兵们把行囊拎到甲板上来,通常在吊杆上布置成金字塔的形状,但它们被奇怪的斜向移动的交叉海涌扰乱了,海涌不安地、烦躁地把海面割碎。这真是糟糕恶劣的海浪,而且虽然他经历很多,这样的海浪他还没怎么见过。不过,马上要进行的仪式他是烂熟于心的;除非有特别大的暴风雨,在所有管理有方的军舰上,这样的仪式每星期都要举行一次,而他本人肯定见过于上千次。

后甲板上压低了声音的交谈渐渐止息了。舵工在操舵台边清了清嗓子,等最后一颗沙子落进半小时沙漏的下半部分,他就叫道:“转过沙漏,敲钟。”值班的海军陆战队员,在军舰这么大的颠簸中,在全舰官兵的众目睽睽之下,非常留神自己的脚步,他小心翼翼地走向船头,敲响了五遍钟。

“伯伊尔先生,”当值军官麦特兰对担任值班助手的候补生说,“打鼓集合,全体官兵列队检阅。”

伯伊尔转向陆战队鼓手;鼓手站着,鼓槌举在半空中。伯伊尔说:“打鼓集合,全体官兵列队检阅。”鼓马上轰鸣起generale②。

②一种召唤民众武装起来的鼓乐。

水兵们在一旁杂乱无章地站着,他们身上都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衣服洗得干干净净,还熨烫过,很多还绣了花呢,他们非常留心自己的衣服,生怕弄脏。现在他们都赶紧根据各自的分队,排成一行行队列——前桅楼水兵、大桅楼水兵、炮手、船尾甲板值勤水兵,因为“惊奇”号没有负责船腰的水兵——他们分别在后甲板的两侧,在跳板上,在前桅楼,站到各自熟知的位置上。在船尾尽头,靠近船尾栏杆的地方,海军陆战队也排好了队列。候补生们检查了所有分队里的水兵,叫他们像士兵一样站直,停止说话,然后报告了副官们和航行官;副官们和航行官再次检查他们,叫他们停止四处张望,不要老是去提裤子,然后报告了莫维特,说所有人都“到场了,穿着整齐干净”。莫维特走过甲板,向奥布雷舰长报告,所有军官们都“报告了,阁下”。

“那我们开始巡视军舰吧,莫维特先生,请。”杰克说。他首先转向船尾,在那儿,海军陆战队员们穿着深红的制服外套,像送弹棍一样笔直地站着。他们的交叉皮带用陶土擦得锃亮,他们的滑膛枪和手枪也亮闪闪的,头发上恰到好处地扑了粉,他们皮制的宽大硬领圈尽可能地收紧了,只让血液稍微有一些流通。尽管搭起了布篷,尽管东面的太阳也还没有升到最高,阳光晒在他们背上,热力却还是大得惊人。他们可能不美,可他们肯定在受罪。由军刀在手的霍华德和莫维特一起陪同着,杰克检阅了一队队的陆战队员,有许多人就算现在他也叫不出名字,而所有人的脸都是冷静的,凝视着他身后的远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

“非常值得赞扬,霍华德先生,”杰克说,“我看现在你可以解散你的人了。他们可以穿上自己的帆布外套,在船首楼下面安静地等待布道开始。”然后,仍旧由莫维特以及每个分队各自的军官轮流陪同着,他走过了整个军舰余下的部分。

仪式的这部分很不一样。这儿每个人他都认识,其中很多人——事实上是大多数人——他都很熟悉,他知道他们的美德和瑕疵,知道他们的特长和弱点。而且这儿没有漠然呆板的凝视,没有人为了避免放肆或者傲慢的罪名,而眼睛直视前方。远不是这样的。每个人都很高兴见到他,他走过的时候,他们微笑,他们点头——戴维斯甚至高声大笑起来。况且,所有人都非常清楚,一个凭借非同寻常的运气和非同寻常的努力,刚刚被营救回来的舰长,刚回到舰上,是不可能对他舰上的官兵横加挑剔的。因此作为检阅,他的巡视纯粹是个和蔼亲切的形式;而且检阅也差一点变成了闹剧,因为掌帆长的猫也参加了巡视,它尾巴高耸着,在舰长前面不停地行进着。

在军舰下层很深的地方,在帆布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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