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的童话》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大山深处的童话- 第1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来放在他宽阔有力的肩膀上了……
一阵凄惨的哭泣声传了过来,只见阿妈脸色惨白,一头秀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哭得死去活来,虚弱得风都要把她吹倒,同村的漂亮姑娘卓玛满怀悲怜地扶着她向棚子走去。
“我的孩子呀!你们谁害死了我的孩子呀!你们要陪!要陪我的孩子呀!”爷爷的哭声好似落日般的无助,又好似黄昏般的苍凉,一声又一声“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诉,就是无情的苍天也要动情落泪。
大爸已经到寺庙里为幺爸请来了喇嘛,喇嘛们又点燃了好多的酥油灯。他们放好莆团,围着幺爸席地而坐,敲打起他们带来的那些行头,随着有节奏的敲打声,他们的嘴唇也开始有节奏地蠕动起来,大大小小的嘴巴,厚厚薄薄的嘴唇,动得竟是张弛一致,快慢有律,他们在念着超度经,在为幺爸超度着亡魂。
“那女人克夫。”
“就是,第一个男人拿给她克死了。”
“这第二个还没有举行婚礼就又拿给她克死了。”
“喂,你听说过吗?这种女人就叫迷人花。”
“什么迷人花呀?”
“你真是的,这个都不懂。迷人花就是一种娇艳害人的花。因为它长得美丽,专门勾引男人,男人都经不起它美艳的诱惑。它是有毒的,凡是触碰了它的男人都要死。”
“哦,是这样,难怪她长得那么美丽!难怪两个男人都死了!”
两个在树下窃窃的人是莫姆和泽朗关。莫姆是严泽头的母亲,她的丈夫是在一次改土劳动中排哑炮时被炸死的。她倒忘记了自己的事,反过来说我的阿妈。虽然她的儿子严泽头与阿妈是很好的朋友,但我还是对她心怀厌恶,禁不住心中升起一股怒火。
我对陈严木初做了一个手势,他一下就懂得了我的意思。我们在树上收集了几个漏网之梨,一个接一个地向那两个长舌妇打去。陈严木初的耙子可端了,一个梨子打去,她想打的是哪个就是哪个,只听得“哎哟”一声惨叫。
“你怎……” 泽朗关挨了第一个梨子。
“哎哟!” 莫姆一声怪叫,她被第二个梨子打中。
“快跑!这里有鬼呀!”两个长舌妇被吓得弓着背不要命般地逃跑了。我和陈严木初把最后的几个梨子一起向她们投了过去,看着她们带着惊吓狼狈逃蹿的样子,心中感到很解气。
吓跑了两个长舌妇,我的心也不可能高兴起来。看着严泽头跑前跑后、为幺爸的后事忙碌着,我的心又更加的郁闷了。
停放幺爸尸体的那个棚子不时传出让人悲哀的敲击声、痛哭声,让我想起可爱而又可怜的幺爸已经离开了我们的事实,这就使我悲哀、使我郁闷、使我更多地想起他的好来。他曾用硬硬的胡子咂我的脸,他曾怕我被撑死而夺下了我的碗……。种种回忆像魔鬼一样折磨着我,像铅一样沉沉地压抑着我,我的眼泪又流不出来,心里好难受,又觉得饿了,我要吃东西,想吃很多很多的东西。
“我饿了。”
“走,到我家去吃吧。”
我没有说话,从树上下来,让他牵着我的手,顶着清冷的月光,走在寂寞的小路上,任凄凉的北风吹打我的小脸。我有些冷,但我感受得到陈严木初的小手将我的小手握得很紧,他好像在叫我不要怕,有他呢。
“阿妈,格格来了。给我们舀饭吧,我们饿了。”
“饿了!饿了!你还知道饿吗?”他的阿妈一边假生气的样子,一边去为我们准备吃的去了。
一盏松油灯在不停地摇曳着,好像银匠抽的叶子烟,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
陈严木初有五个姐妹,他是最小的一个,又是唯一的男孩子,所以他在家里的地位是在任何一个姐姐之上的。现在,他的姐姐们都不在家,可能正在我家帮忙哩。
“吃吧,别客气,吃。”他的阿妈对我说。
“嗯。”
我首先拿起一个煮洋芋吃了起来,又吃了半个烧玉米馍,桌子上摆的凉拌干蕨台我看都没有看,我把碗里的两块香猪腿吃了一块,还楞楞地盯着那唯一的一块不眨眼。
“嗯,本来那香猪腿是一块整的,我看格格来了,就把它切成了两块。 ”
在一旁看着我们吃饭的陈严木初的阿妈笑吟吟地说,我一下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我赶快把目光从那唯一的一块香猪腿上移开,急忙又拿了一个洋芋往嘴里塞,陈严木初站了起来,伸手夺了我的洋芋,又把那唯一的香猪腿塞进我的嘴里说:
“吃吧,我今天不想吃这个。”他说这话时看都没有看他阿妈一眼,他阿妈叹息了一声,坐到他阿爸身边去了。
“嗯,这人啊,怎么就这样说走就走了呢?”坐在火边烤火的银匠说。
“喵……”一只猫忽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
“猫是不能接触死人的。”银匠把猫抱了起来,梳着它如水般柔滑的皮毛说。
“为什么?”陈严木初的阿妈问。
“因为猫从死人身上跳过的话,死人就会站起来的。这是我的爷爷告诉我的。”银匠一本正经地说。 
“我去看看那可怜的人吧。搞什么改土啊,该长树的地方就让它长树,该长草的地方还是应该让它长草才对呀!”
“哎呀,这不是死的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哩!” 
银匠沉闷地叹了口气,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说给我们听。说完站起身走了,猫孤怜怜地被丢在了火塘边。陈严木初的阿妈看了我们一眼,也跟在银匠的屁股后面出去了。
“喵眯!”我一唤,它就跳到我身上来了,我立刻抱紧了它,唯恐它会从我身上跑掉。
“它叫什么名字?”我问。
“点点”
“走,我们回去了吧。”我对陈严木初说,没等他回答,我就抱着点点出了门。
“你还抱着它干什么呢?把它放回去吧。”
“不,我要让它去把我的幺爸救活。”
“不可能吧。”
“就是可能,你没有听到你阿爸说的话吗?”
“我阿爸说什么了?”
“他说猫不能接触死人,因为猫从死人身上跳过的话,死人就会站起来的。如果让我的幺爸站起来的话,他不是就活了吗?”
“啊!太好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走吧,我同你一起去。”
第一章 童年 (21)幺爸之死
    天已经很迟了,帮忙的人们已慢慢地离去了。
寒冷的夜空有几许月光投在田野和树枝下,微风吹来,幺爸灵棚周围所有的酥油灯都不停地摇曳着,仿佛马上就要熄灭似的,盖在幺爸脸上的白布在摇曳的灯光下,仿佛也在像微微的波浪般轻轻地起伏着,仿佛已经死去了的幺爸又开始了呼吸,我心里不禁有点害怕起来。
我们用一件衣服将点点遮了个严严实实,点点好像极不舒服,它不停地乱动,让我的心里更加不安。我轻轻地隔着衣服亲了一下它,叫它乖乖地,千万不要出声。
守夜的喇嘛们半闭着双眼还在那里念着经,来来往往的人已稀少得多了。我想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我只要轻轻走过去,把点点往幺爸身上一放,一切就算搞定了,我的心跳得好快,脸上好像火炭烤着一般。
“我来吧。”陈严木初看到我那怯生生的样子,从我的手中接过了点点。
点点早就在我的怀里不耐烦地动个不停了,它早就想出来了。我把它交给陈严木初的那一瞬间,它“喵!”地一声大叫,从我的怀里冲了出去。 
它冲进了停放幺爸的棚子里,撞翻了两盏酥油灯。可惜它直接钻到了停放幺爸的木板床下,而没有从幺爸的身上跳过去。
点点的大叫惊诧了那些正念着经守着夜的喇嘛们,这可让他们有些始料不及。他们吓坏了,立刻跳了起来,摆开两手,叉开两脚,护在躺着的幺爸周围,有的使劲地赶着猫,嘴里还不停地喊着“臭猫,滚开!滚开!”。
“点点,跳过去!跳过去呀!”我在心里使劲地朝点点吼叫着。
“大家小心,别惊着它,把它赶走就可以了。”一个喇嘛镇静地说。
但是点点呢,还是被那满屋的喇嘛惊吓了,一双大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放出惊恐万状的荧荧绿光。它慌乱地穿过一个喇嘛的腋下,再跨过另一个喇嘛的脚背,然后“嗖”地一下跳跃到了为幺爸设的灵台上。
“好的,就这样,从灵台上跳下来吧,这样你就正好跳到幺爸的身上了,你就算完成任务了。”
“快跳,快跳呀!”陈严木初也在使劲地为点点加着油。
可是点点一点都没有听到我们给它发出的指令。它纵身一跳,从一个蹲状姿势的喇嘛头顶上跃了过去,正好钻进第二个喇嘛的胯下,那喇嘛还没有来得及蹲下身去逮住它,它又从另一个喇嘛的腿下钻过去了。它惊恐而敏捷地冲向了黑夜中冰冷的田野,在夜色中消失得无影无终。
营救幺爸的计划就这样失败了,我很伤心,也很失落。
可是在幺爸的葬礼上,我看见了一个更伤心的人,那就是深爱着幺爸的格西斯满。她没有同大家站在一起,一个人孤零零地远远站在一棵核桃树下。核桃树的前方就是春天来了时的那一大遍玉米地,那一望无际的玉米地里藏着她同幺爸的秘密。
她很孤独,我想挣脱阿妈的手去陪伴她。阿妈的手把我握得好紧,我别想离开半步。我机械地让阿妈牵着,机械地跟着人群向前走。但我的双眼却始终留给了那核桃树下的孤独伤心人——可怜的格西斯满。
格西斯满爱幺爸,她为他挥洒了自己所有的爱;她觉得拥有了他就仿佛拥有了世界,她就仿佛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然而,属于她的单相思的爱情像场梦,仿佛真实但却虚幻!
她和好多单相思且深爱着的人是一样的,那就是不管不顾,把现实同虚幻相混淆,把现实同梦境相混淆,可怜的人呀,不爱的时候反倒清醒,爱着了,反倒糊涂了,反到不知道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了,这就是:真实的人生把梦与现实划分得无比的清晰。
她的爱情像一坛还没有品出味就已消失了的酒,这场没有留给她多少幸福、残缺的爱情啊,留给她的只有深深的刺痛和永远也无法抹掉的痛苦回忆。
她爱得太深,深得不愿计较所谓的公平,她为自己留下了伤痕;她的情也太深,深得可以穿越时空和她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