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街墨巷 作者:卢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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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街墨巷 作者:卢岚-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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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大海,都可以给他们灵感。“旅行作家协会”,不久前在这里举行过几天会议,庆祝协会成立十周年,许多旅行作家一时云集到这里来了。他们都是旅行作家的始祖梅尔维尔(H。Melville)的徒子徒孙。 

        但这句话最好不要高声说,以免让夏多勃里昂听见,他就躺在一公里以外的坟墓里。这位生前跟天下间的人,尤其跟天下文人都吵翻的大文豪,对这句话会生气的。梅尔维尔算什么?他夏多勃里昂,不也是个大旅行作家么?早在1791年,时年二十二岁,就从这个城市上船,横渡大西洋,远征到美洲去,还写了一部使他一夜成名的《阿达拉》呢! 

        真的,如果我们到圣马洛城忽略了夏多勃里昂,就像到巴黎忽略了巴黎铁塔。这位大作家生于圣马洛,死后也葬在圣马洛,是这个海边小城最著名的历史人物。逝世两百多年以来,一直活在现代人当中。大街上竖着他的塑像,广场街道以他作命名,旅游杂志和导游总不忘告诉旅客,哪几处海滩是他童年时代经常玩耍的地方。如果在那个小城里,一切还在叙述着夏氏,只因为他在《墓畔回忆录》中,对童年的生活,对故乡的面貌和乡亲们,有着详细的记载。 

        吃过贻贝,我们去找他的出生地点,在海风阵阵的城墙上下转悠了半天。城墙外面一片汪洋,白云朵朵下洋轮缓缓而过,岸边浪拍沙滩,游人点点;城墙里面人头攒动,露天咖啡座鳞次栉比,阵阵民间音乐的间歇声中,传出盘子碟子的丁当响声。眼下一切都有了,唯找不到夏氏的出生地。不知不觉间转回到原来的咖啡座,遂向当地人打听。那位先生举起手向前一指,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前面有一座五层大楼,“夏多勃里昂”这行大字,就在楼下一块绿色的檐篷上。那显赫的名字底下,也是一个露天咖啡座,每一张桌子旁边,打着一把蓝色的太阳伞。原来夏氏出生的大楼,已经成了酒店,就叫“夏多勃里昂酒店”。一队民间乐队正向游客演奏,一派笙歌。 

        眼看这位大作家的名字,成为酒店的招徕工具,有点意想不到,但我还是心平气和。在巴黎附近的狼谷和孔布尔两处地方,已经辟有他的博物馆,我们还苛求什么?后来还发现,在这间酒店里,他出生的房间没有占用,辟为纪念室对外开放;院子里也整顿了一角地方作为纪念,入口的门楣上方刻着: 

        1768年9月4日,夏多勃里昂在这座大楼里诞生 
        这个海边小城,冬天时候巨浪直扑到楼房三楼的窗户上。夏氏诞生那天,防波堤也被淹没了。而夏氏对这一切,有着深深的眷恋。他曾经给故乡一位女士写信: 
        请将我所有的柔情诉给大海,告诉她我生于浪涛中,她目睹了我最初的日子,给我最初的热忱和激情以养分。我爱她直到最后一天。 
        在《墓畔回忆录》中,夏氏对圣马洛的地理状态有这样的描写:“圣马洛只是一座岩礁,从前耸立在一片产盐的沼泽当中。公元709年,由于海水突然涌入而变成一个海岛,海水将海湾深挖,使圣马洛山置于波涛当中。现在圣马洛这座岩礁只系于一条被诗意地称为犁沟的长条暗礁。这条暗礁一边被涨潮的海水袭击,另一边被拐弯进入港口的潮水冲刷。”圣马洛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了一种独特的气氛。从这部著作中,你可以听到作者童年时代永不中断的风声浪声。无边无际的大西洋像摇篮,把夏氏的童年轻轻摇荡着。熏风暴雨,轻波巨浪,乌云彩云,还有影子般追随左右的静寂,造就了一个敏感而孤独的灵魂。“我像风和浪的伴侣那样被抚育着,这些风,浪,孤寂成为我最初的导师,它们对我的精神的原本状态,对我的独立个性,可能是比较投合的。” 

        透过夏氏纪念室的一扇窗,可以看到约一公里外的大贝岛,大贝岛上夏氏的坟墓也清晰可见。他生于斯,长于斯,葬于斯。生前他的生活多姿多彩,华丽成一片艳阳天。连他自己回过头去看,也嫌太热闹了些。因此,希望死后有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他看中了大贝岛上小小一片向海的地方。当时身为议员的诗人拉马丁出面干预,夏氏如愿以偿,得到这片地方作为死后的永远的长眠。1848年他在巴黎逝世后,遗体送回圣马洛的大贝岛上安葬。 

        要登临大贝岛,必须等退潮时候穿过沙滩,走上一条在暗礁上筑的石路,沿着山路上山。潮涨时石路被海水淹没,半岛变成孤岛。游客一旦错过了时间,必须等潮退才能返回陆地。那天我们走过石路后,沿着山路向上攀登,直到小岛高处的斜坡上。那时,一个耸立在小岛边缘的巨型十字架,蓦然迎到眼前来,这就是夏多勃里昂的陵墓。比起他孔雀般炫耀的一生,墓地显得简单朴素,是个无字坟。除了那个花岗岩十字架,一无饰物,也没有墓碑墓志铭。一切的奢侈堂皇,是居高临下,面向蓝波淼淼极目无边的大西洋。曙色夕阳初动,皆有一番壮丽。墓地后边的山坡上,挂着一个木牌,上头写着: 

        一位大作家希望在这里安息,只听海声和风声。请路人尊重他最后的心愿。 
        自从他下葬大贝岛以来,该岛成为一个朝拜的胜地。雨果、福楼拜、司汤达、马拉美等大作家,先后到过墓地来瞻仰。福楼拜给路易丝·柯列特的一封信中,有这样一段话: 

        亲爱的朋友,我给你寄上一朵花,是昨天夕阳西下时分,我从夏多勃里昂的墓地采来的。海洋美丽,天空玫瑰色,空气温和,这是色彩缤纷的夏天一个傍晚,它是如此富丽堂皇,以致显得凄凉。一个又热烈又忧郁的傍晚,一如初恋。 

        墓地的花岗岩盖上,放着几朵已经脱水的红玫瑰,我这才想起不曾带“手信”来。随手在山坡上采了一把小黄菊献上。八月的和风在海面上吹过。彩云在天空飘浮。浪涛在山下拍打着岩石。海鸥在头顶上盘旋。几个游人在小岛上漫步。日头西斜了。潮水又涨了。通向陆地的石路开始被淹没。工作人员前来通知我们尽快离开,已经要涉水而过了。时间就这样过去。人生就这样过着。夏多勃里昂出生的房子在后边,他的墓地在眼前,生死两处地方距离很近,每时每刻打着照面。然而,从生到死这个距离之间,他马不停蹄地走路。作为冒险家,他到过美洲,跟移民一起打过仗,受过伤,成为他青年时代的一件大事;作为作家,他是浪漫派的始祖,开创了一个时代一个流派的风气,从《阿达拉》一直写到《墓畔回忆录》;作为政治人物,他多次成为驻外使节,直到官拜外交部长;他曾经跟拿破仑做过冤家,敢于指着他的鼻子骂,却有本事使拿破仑对他处处眷顾;他与一代美人雷加米耶夫人相恋数十年,最后死在她家里,死在她身边。生和死原来是人最重要的两件大事,在这两件大事之间,尽管做些事情。这就是夏多勃里昂的人生。不也就是每一个人的人生么? 

        骆驼背上的学者 
        如果你相信撒哈拉沙漠是一个空寂无人的世界,你就错了。你作为旅客到那里,也有机会看到骆驼队在地平线上缓缓而过,这是沙漠中的游牧民族在贩运货物,转移营地或者放牧。一个沙丘后面,也可能突然出现一个蓝人(爱穿蓝袍的柏柏尔人),一个游牧家庭的帐篷。在刚刚过去的二十世纪,有七十年时间,还有一位学者经常在里面游荡。他有时步行,有时骑在单峰驼背上,在沙漠中纵向横向走着千里万里路程,为的是进行他的科学考察。这个人就是游牧学者莫诺(Théodore 
      Monod 1902—2000),二十世纪最后一个大学者,一个罕见的传奇人物。 
        从利比亚到埃及,一直伸展到尼罗河畔那片面积广阔的东方撒哈拉沙漠,从1923年开始,大半个世纪以来,沙漠上的贝都因人(Bédouin)、蓝人、图亚雷克人(Touareg),当他们进行放牧或走经沙漠时,会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人,他头戴鸭舌帽,架上一副墨镜,满脸髭须,脸庞晒成古铜色,一身一脸的尘封土熏,像一个沙漠圣人。他一手拿铁锤,一手拿鹤嘴锄,眼睛永远盯着地面,永远在寻找着什么。数十年下来,他们眼看着他胡子逐渐花白,身子越来越脆弱,背项也慢慢弯曲了,但依然精神矍铄,步履稳健。于是,他们相信这个人越是活下去,前面的日子越长,死亡离他越远,他将永远在撒哈拉待下去。 

        莫诺原来是一个鱼类和甲壳类动物专家。1922 
      年,他从学校毕业出来后,为写一篇关于甲壳类动物的论文,专程到毛里塔尼亚海岸去进行实地调查研究。但就在毛里塔尼亚海岸上,他一下子遇上两个大洋:一个是大西洋,一个是沙漠之海。千秋万世只此一时,他对撒哈拉一见倾心,没有一分钟的犹疑,马上决定改变一生的航向。就在船只离岸返回法国的时候,他没有登船,而是登上“沙漠之舟”。他骑上一只单峰驼,跟一队摩尔人穿过毛里塔尼亚的沙漠,一直走到塞内加尔的首都达卡,开始了第一次沙漠远征,给他的游牧学者生涯揭开了序幕。以后的七十年,他就不断在沙海中航行。 

        撒哈拉这片相当于非洲三分之一面积,接近九百万平方公里的沙海,曾经是一个有生命的地方。从沙漠中挖掘出来的化石证明,两亿或三亿年前,这里是一片海洋;十五万年前,还是一片绿洲,地上森林密布,林中有犀牛、大象,水中有河马,这就是从前的撒哈拉历史。几年前,笔者游览摩洛哥境内的撒哈拉时,在一些露出地面的石块中,就可以看到各种海洋生物的化石。当地的蓝人,冬天做游客生意,酷热的夏季就去开采化石。开采的方法是挖一条隧道通向地底或石山。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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