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斜阳--琼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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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斜阳--琼瑶-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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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实,我第一个不会饶过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冲进电梯里去了。剩下亚沛和醉山夫妇面面相觑。亚沛是完全一 头雾水,莫名其妙,望著醉山,他直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进来吧!”醉山说,看了明霞一眼:“我想,我们真的弄错了!完全弄错了!”访 竹下了楼,走出大厦,街上的冷风迎面而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自己一怒出 门,居然连件毛衣和外套都没拿,而现在已经入冬了。她摸了摸手臂,身上只有件黑丝衬 衫和一条小红格的裙子,双腿冷得发颤。她顺著街道走了几步,寒风一直瑟瑟然在街道上 穿梭,如果她再不找个地方避避风,她准会应了誓:“被冷风吹都吹死!” 

  她去了“斜阳谷”。那儿有小蜜蜂,有火鸟,有飞碟,有吃豆子的小精灵。她可以逃 避到机器上去,忘掉这所有所有的“屈侮”!一走进“斜阳谷”,她就怔住了,怎么,又 碰到熟人了!冠群和晓芙赫然在座,她四面张望,还好,顾飞帆不在,如果他也在这儿, 她只能马上掉头而去,那么,这个世界上,简直连她置身之地都没有了,连避风之处都没 有了! 

  晓芙首先看到她,立刻对她展开一个温暖而友谊的微笑,招招手说:“过来跟我们一 起玩吧!你瞧,都是飞帆害人,把冠群带来见识什么电动玩具!现在,这个疯子入了迷, 每晚来报到,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冠群正埋头苦干,头也没抬,这时,蓦的冒出一句大叫: 

  “三万四千两百分!你看你看,晓芙!我破了我的记录了!三万四!我说我今晚一定 会破三万大关吧!可不是?”他总算看到访竹了,心不在焉的应酬了一句:“哦,访竹, 亚沛也来了吗?”活见你的大头鬼,访竹心想,难道你也以为我是你弟弟的女友吗?她暗 中咬牙冷冷的说:“亚沛和访萍在一起,我是访竹,别弄错了。”“哦?”冠群诧异的看 了她一眼,不知道这女孩在生什么气?但是,那蜜蜂阵正等著他去消灭,他无心去研究访 竹了,又低头猛发起子弹来。“坐呀!”晓芙对她说,敏锐的注视著她。短短一个多月不 见,这女孩怎么憔悴如此!而且,她失去了那份曾经让晓芙惊叹的安详与恬静。她眉尖有 怒气,眼底有哀愁,那薄薄的衣衫裹著的是个不胜寒瑟的躯体。晓芙是女性的,是敏感的 ,是解事而具有领悟力的;她一眼就看了出来:这女孩如果不是恋爱了,就是失恋了。这 ,会与亚沛有关吗?她沉思著。访竹不想和冠群夫妇坐在一起,她不要和任何熟人坐在一 起,尤其是何家的人,又是顾飞帆的朋友!她要远离开他们!她看了看咖啡厅,指了指遥 远的一个无人的角落: 

  “我习惯那张桌子。”她说:“我去玩我的,你们玩你们的!” 

  她迳直走向那角落,在一张电动玩具桌前坐下,是一具名叫“小幽灵”的玩具。那些 “幽灵”正锁在画面正中的笼子里,在那儿蠢蠢欲动。 

  侍者走来问她喝什么。她看著饮料单,觉得有个饮料的名称很符合现在自己的心情, 她想也不想的说: 

  “血腥玛丽!”血腥玛丽送来了,她啜了一口,才发现居然有酒味,她一生也没喝过 酒。但是,那冲进胃里的热力把她刚刚在屋外受的寒气驱除了不少,她就再大大的啜了一 口。然后,她低头玩起“小幽灵”来。她自己的“幽灵”开始沿著迷魂阵般的道路奔驰, 四个“小幽灵”从四面八方来夹杀她。很快的,她的“幽灵”被一个“红幽灵”一口咬住 ,那“红幽灵”还发出“呱呱”的得意之鸣,她暗中诅咒,再开始一局。 

  她一局一局的玩了下去。侍者又来问她喝什么,她再叫了杯血腥玛丽。于是,她也一 杯一杯的喝著血腥玛丽。喝得浑身都热了,额上也冒汗了,她和四个幽灵苦斗,你追我逃 ,我追你逃,忙得不亦乐乎。她心里沉甸甸的压著怒气,她还在极端的悲愤和刺激中,她 要干掉那些幽灵,她要一个一个的吃掉它们!偏偏,她总是走上绝路而被四面夹杀。她很 生气,很绝望,她认为自己就是那颗黄色的“小可怜”,总是逃不出“被吃掉”的命运。 她握操纵杆的手因用力而发痛了。 

  忽然间,有个阴影遮在画面上,有人坐到她对面来了。讨厌!她想,拾起头来,对面 却赫然坐著那个她最不想见,最怕见,最痛恨,最要逃避开的人——顾飞帆! 

  她闭了闭眼睛,吸口气。我眼花了,她想。我喝了酒,她想。绝对不是他!绝对不要 是他!老天!请你不要让这个人出现!她再睁开眼睛,顾飞帆仍然定定的坐在那儿,定定 的望著她,眼珠深黑如井,会把人吞进去,让你永世不得超生!她再吸气,抓起那杯“血 腥玛丽”,正预备大大的干它一杯,可是,突然间,他的手就压住了她握著杯子的手,压 得又紧又用力,他的声音里带著命令意味: 

  “不许再喝这个!”不许?他有什么资格“不许”她做什么。她注视他,心里恍恍惚 惚的,有些不真实感。他已伸手叫来侍者: 

  “给她一杯冰茶,给我一杯黑咖啡。” 

  那么,真的是他了?该死!她在心中咒骂。世界那么大,你那儿不好去?跑到斜阳谷 来做什么?这儿是我的地盘,是我最先来这儿玩的,你们一定要逼我出去,像那些幽灵逼 那颗小黄豆似的,逼得它走投无路吗? 

  他从她手里取走了那杯“血腥玛丽”。 

  冰茶送来了。他把茶杯直送到她唇边。 

  “喝一点!”他依旧是命令的。“会让你舒服一些!你一定开始头晕发热了,是不是 ?” 

  不喝!不喝!偏不喝!谁要你来!谁要你来管我?她的身子一偏,半杯冰茶都洒在衣 襟上,又冰,又冷,又湿,她悚然的打了个冷战,脑筋有些清醒了。思想就疯狂的奔驰起 来,那受创的感情蓦的回首,像那桌面的小幽灵一般,一口咬住了她,咬得她又痛又惊又 怒又无处可逃。 

  “你来做什么?”她开了口,语气里带著怨恨、愤懑,和极深极切极沉重的绝望。“ 我不认识你,如果你无意间走进来看到了我,你也不该过来!我不认识你!” 

  “我不是无意间走进来的,”他说,盯著她,她的憔悴和绝望像鞭子般抽痛了他的心 脏。“我有事找冠群,”他解释著。“他家说他在这儿,我打电话来找他,晓芙告诉我, 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喝血腥玛丽!所以,我来了……”他蹙紧眉头,眼底的火焰在跳动,他 下颏的肌肉绷紧了,似乎在努力压制某种思想。她看著他,即使是在半醉的头晕目眩中, 她也可看出他正陷在一份矛盾的挣扎里。“我不是无意间进来的,”他终于说出来:“我 是为你而来的!” 

  “哦!”她轻哼著。“你为我而来?你来看一个会打十二通电话的坏女孩,怎样度过 她的晚上?好,你看到了!”她点点头,开始感到酒意的发作了,她眼前的他,忽然变成 了好几个,她笑了。“你看到了。”她那含笑的眸子里蒙上了泪雾:“你看到了。我坐在 这儿打小幽灵,那些幽灵一个个过来咬我,它们就是这样……”她吸吸鼻子,想哭。“他 们逼得我无路可走!我……从家里逃出来,你又在这儿围堵我,何苦?何苦?为什么不饶 了我?我说过,我错了!我向你认过错了,是不是?我这一生,再也不愿意见到你,你为 什么来?你为什么要提醒我.我受过的侮辱和嘲笑?你为什么……”她说不下去,晕眩征 服了她,绝望、悲痛和耻辱征服了她,她已经弄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她的头俯了下去, 她伏在桌面上,把面颊埋在臂弯里,开始低声的饮泣。无助的、压抑的饮泣。 

  她那啜泣声撕碎了他最后的面具,震痛了他的神经,他望著那单薄的耸动的肩头,那 浓密披泻的黑发,……他咬紧牙关,站起身来,一语不发的脱下自己的上衣,披在她那颤 抖著的肩头上。她倏然惊动,抬起头来,她把那上衣推落到地下,凄怨而恼怒的看著他。 “不要惹我!”她低语。“走开!请你不要来惹我!让我还保留一点点自尊,行不行?” 

  他由心底而震颤。老天!他对她做过些什么事?他已经毁掉她所有的自信、尊严、和 恬静了。他俯下身去,拾起外衣,再披到她肩上,他在她身边低语了一句: 

  “你醉了,让我们离开这儿,好吗?” 

  “不好。”她伏回到桌面上去,轻语著:“不要惹我,在全世界,我最不要见到的就 是你!我不要见你!我不要!我不要……”她的声音低弱了下去,意识在幻散,她开始反 胃、想吐,脑中是许多小蜜蜂的俯冲爆炸声,轰轰轰,炸碎她所有的意识,她不能思想了 。冠群夫妇走过来了,他们一直在远远看著。 

  晓芙注视飞帆,后者那憔悴痛楚而矛盾的眼神那么熟悉,那么似曾相识,那么泄露了 一切。她恍然了,记起第一次在这儿见到访竹的情形。晓芙弯下身去,看著访竹。 

  “她醉了,”她说:“飞帆,我们必须把她弄出去,让她找个地方躺一躺。”她想扶 起访竹,访竹挣扎著,东倒西歪。 

  飞帆苍白著脸,坚定的走过去,不顾咖啡厅里那些好奇的眼光,他把访竹一把横抱了 起来,用自己的上衣裹著她。他对冠群说:“你去结帐,麻烦你们陪我把她送回家去!” 

  “这样子送回去吗?”晓芙说:“用用脑筋吧,飞帆!”

  访竹想挣扎,她还有一些剩余的意识,她想说话,可是,一阵晕眩征服了她,她的头 歪向那结实而坚定的臂弯里,什么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6 

  访竹并没有醉到完全人事不知的地步,恍惚中,她被抱进了一辆汽车,车子的颠动摇 晃引起了她强烈的反胃,她直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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