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92-斯坦贝克携犬横越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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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2-斯坦贝克携犬横越美国-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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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这位夫人连手刹车都没撤掉就飞驰而去,我之前酝酿半天所建立起来的一天,就这么灰飞烟灭。爱迪生在巨焰中撞毁,又笨又丑的老女人也不会再惊动一滩水。有片云遮住了太阳,为大气中加添了一点寒意。我发现自己的速度比需要的还快,天空开始下雨,冷冷硬硬的雨。我并没有对可爱的村庄投注它们应得的注意力,没多久我就已经跨入缅因州,继续东行。    
    我希望任何两州可以一起决定速限。当开车的人刚习惯五十英里的时速时,一过州界,速限就变成了六十五英里。我真不了解他们为什么不能坐下来一起解决这件事。不过,不管怎样,所有的州都同意一件事———每一州都认为自己是美国最好的州,并在大家跨越州界的时候,用斗大的字写出这个事实。在我看过的将近四十个州中,没有任何一州不为自己说好话。这种做法有点粗野,让旅客自己发现这些好处应该比较好。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没有这些自吹自擂的好话,我们也不会发现这些州究竟好不好。    
    


第二部分路 上 的 生 活(1)

    新英格兰的过冬准备是非常不一样的。这儿夏天的人口规模一定相当庞大,因为普通道路与高速公路都塞满了从波士顿和纽约那种黏人的热气中逃出来的难民。现在热狗摊、冰淇淋店、古董店、鹿皮靴与鹿皮手套商店都停业大吉,许多商店还挂出了“明年夏天开业”的牌子。我永远都不会习惯沿路数千家古董店林立的情况,每家都充斥着前人留下来并经过证明的垃圾真品。我相信当初东部十三州殖民地{1} 总人口不到四百万人,但是每家都疯狂地把他们的桌子、椅子、瓷器、玻璃、烛台,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铁块、红黄铜块,转变成将来可以卖给20世纪观光客的货品。光是新英格兰沿路贩售的古董,就足够供应五千万户家庭装饰他们的房子了。如果我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而且丝毫不关心尚未出世的子孙(事实上,我的确不关心),我会把所有的垃圾和坏损的汽车收集起来,然后翻遍城里的垃圾桶,把捡回来的东西像一座座山样地堆起来,再在上面喷些海军在暂时搁置船只上所喷的东西。一百年后,我的子孙获准掘出这批宝藏,他们很快就会成为世界上的古董大王。如果我们祖先想要丢弃的破烂,现在可以带来这么多钱,那么想想看,一辆1954年的奥斯摩比轿车(Oldsmobile),或一台1960年的烤面包机可以换成多少钱———还有葡萄酒混和器———老天,真是有无限的可能性!我们要付钱让人家拖走的东西竟然可以带来财富。    
    如果我对垃圾过度着迷,那是因为我的确对垃圾有兴趣,而且我也有很多垃圾———半个车库里全都是破旧零件。我用这些东西修补其他东西。最近我把车子停在萨格港附近的一家垃圾业者的展示场前。当我很有礼貌地看着这些库存件时,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存货比他还多。由此可见我对不值钱的东西的确有种纯正而且几乎是贪婪的兴趣。我的理由是,在这个有计划作废的时代,当某样东西损坏时,通常我能从自已的收藏品中找到东西修理———马桶、马达或割草机。不过,我想真正的原因应该是:我就是喜欢垃圾。    
    开始这趟旅行之前,我就知道自己在途中会每隔几天到汽车旅馆里歇脚,主要不是为了睡觉,而是为了热乎乎、奢华的热水澡。在驽骍难得上,我用茶壶烧水,然后用海绵擦澡,不过在水桶里洗澡,感觉不到干净,而且一点乐趣都没有。深浸在滚烫热水澡盆里的泡澡才是完全的欢愉。然而旅程开始没多久,我就发明了一种你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进化出来的洗衣法。这个方法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有盖子与提把的大塑料桶,车子正常的摆动总是让这个桶翻倒,于是我用一条结实的棉质松紧绳把桶子绑在小衣橱里的挂衣杆上,这样即使桶子摇得昏天黑地,桶子中的东西也不会掉出来。就这样,一天过后,我会把桶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倒在路边的垃圾桶中,结果我发现桶子里的垃圾是我这辈子见过混揉得最彻底的垃圾。我想所有伟大的发明都是出自一些类似的经验吧。第二天早上,我把塑料桶洗干净,放进两件衬衫、内衣以及袜子,加了点热水与洗衣粉,再把桶用橡皮绳绑住挂衣杆,这些脏衣服在桶里可以疯狂地摇晃舞动一整天。那天晚上我在河里把衣服冲干净,你一定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干净的衣服。我在驽骍难得里靠近窗子的地方拉了一条尼龙绳晾衣服。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衣服都是开车的时候洗一天,第二天晾干。我甚至更异想天开地用这种方式洗起我的床单和枕头套。洗衣方式虽然讲究,却解决不了热水澡的问题。    
    我停在离班戈市{1} 不远的一家郊区汽车旅馆前,租了一间房。房价并不贵。旅馆招牌上写着“冬季特惠价”。房间很干净,所有的用具都是塑料制品———地板、窗帘、洁白的防热塑料桌布,还有塑料灯罩。只有寝具与毛巾是天然材质。我到街口的小餐厅去。里面也全是塑料制品———包括桌巾、牛油碟。糖跟饼干都包在玻璃纸里,小塑料盒中的果冻,也是用玻璃纸包起来的。当时还不是太晚,我是店里惟一的客人。店里连女服务生都穿着可以用海绵擦拭的围裙。她并不是太高兴,但也没有不高兴。她什么感觉都没有。不过我不相信世上存在着没有感觉的人,即使只是为了要留住我们的臭皮囊,每个人的心里一定都藏了些什么。无神的眼睛、懒散的手、扑粉扑得像甜甜圈上那层塑料粉一样的淡红色面颊后面,一定有份记忆或梦想。    
    我抓住了机会问她:“你什么时候去佛罗里达?”    
    “下个礼拜。”她意兴阑珊地说。但是在她令人难过的空虚中,仍有什么事情令她混乱。“喂,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我想,我看透了你的心事。”    
    她盯着我的胡子。“你是做表演的吗?”    
    “不是。”    
    “那看透了我的心事是什么意思?”    
    “也许我是猜的。那儿好吗?”    
    “噢,当然好!我每年都去。在那儿,冬天有很多侍应生的工作。”    
    “你到那儿做什么?我指玩乐方面。”    
    “噢,什么都不做。到处闲晃。”    
    “钓鱼或游泳吗?”    
    “不经常。就只是到处闲晃。我不喜欢沙子,会发痒。”    
    “钱赚得多吗?”    
    “那儿的人很小气。”    
    “小气?”    
    “他们宁愿把钱拿去买酒。”    
    “宁愿买酒,是跟什么比?”    
    “给小费呀。就跟夏天到这儿来的人一样。小气。”


第二部分路 上 的 生 活(2)

    真是奇怪,一个人的兴奋,可以让整间屋子充满活力。当时还有其他人,这位女士只是其中一位,他们能够抽干所有的活力与欢乐、吸干所有的喜悦,但是却无法从中得到任何滋养。这种人在他们周围的空气中散播一种灰涩。我开车开了很长时间,也许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而抵抗力也很差。她胜利了。我觉得难过又凄惨,只想爬回塑料套里死亡。她一定是个很不一样的约会对象,很不一样的情人!我试着想像她当情人的模样,但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有那么一会儿,我曾考虑给她五块钱小费,不过我晓得这么做的后果。她不会高兴。她只会觉得我是个神经病。    
    我回到自己干净的旅馆房间里。我从来不独自喝酒,那一点都不好玩,而且我认为除非哪天变成了酒鬼,否则也不会一个人喝酒。不过这天晚上我从自己的藏酒里拿了瓶伏特加到旅馆房间里。在浴室里,两个封上了玻璃纸的漱口杯,纸上写着“为了您的使用安全,这些杯子均经消毒处理”。马桶盖上也横摆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为了您的使用安全,本马桶盖经紫外线消毒”。每个人都在保护我,真是恐怖。我扯掉了漱口杯上的玻璃纸。用我的脚亵渎了马桶盖上的封条。我倒了半个漱口杯的伏特加,一口气喝下,又倒了半杯。之后我躺进浴池深深的热水中,觉得极度凄凉,觉得天下一无是处。    
    查理也感染到了我的凄凉,不过他是只勇敢的狗。他走进浴室,然后这个老笨蛋就像只小狗一样玩着地上的塑料踏垫。他的个性多有力量!多好的朋友!接着他冲到门边拼命叫,就好像打算要袭击我。如果不是满地的塑料,他的袭击很可能已经成功了。    
    我记起了一个在南非的阿拉伯老人,他的手从未碰过水。他请我喝了一杯用玻璃杯盛的薄荷茶,玻璃杯因为使用过于频繁,因此变得一点都不透明,但是他递给我的是友谊,那杯茶也因为友谊而变得极为可口。当时没有任何的保护,但是我的牙没有掉,身上也没有出现什么持续的疼痛。因此我开始自定一个关于保护关系与独立的新法则。一个悲哀的灵魂杀死你的速度,比一个细菌要快,而且快得多。    
    如果那时查理没有摇着身体,上下跳动地对我说“夫特”,我可能已经忘了他每天晚上都要吃两片狗饼干,以及散一个可以令他头脑清楚的步。我穿上干净的衣服,跟他一起走进由繁星交织而成的夜晚中。北极星也出来了。这一辈子,我只见过几次北极星。北极星挂在那儿,在固定的位置里庄严地移动,像个永恒的旅者,在无穷的舞台上,抢尽了其他星星的风头。在夜晚的衬托下,北极星带着红紫的色彩移动、跳动,因冰霜而更显明亮的星光就这么照穿了它。在我如此迫切需要北极星引导的时候,这是多么棒的景致!有一会儿,我不晓得是否应该抓住那位女服务生,朝她的屁股踢一脚,然后让她来看看这幅景色,不过我现在一点都不在乎了。她大可以让永恒与无限全都溶解,并从指缝中流逝。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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