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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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青年-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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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行的胖子笑道,今天幸亏遇到霍书记。 

  霍书记,哪个霍书记? 

  看样子就晓得是个当官的。 

  是个好官。 

  胖子翘着大拇指对人群说,这是我们飞龙县的政法委书记,来市里开会的。 

  霍国雄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迈着方步向楼上走去。 

  估计他们在上面逛不了多久,我坐在楼梯间的椅子上等,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像是在等超级购物狂的女友。 

  等待是最漫长的。 

  比等恋人更漫长的就是等仇人。 

  总算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了。 

  心里一动,我闪进了对面的洗手间。很小,只有两个坑位。我蹲进靠门的那个,也不脱裤,只把小门栓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都不说话,只听得尿水冲击便池的声音。一个很急,另一个则时断时续,似乎有很严重的前列腺炎。 

  快的已经洗了手,推门出去了。 

  霍国雄鼻子哼了一声,还在努力射击。我走到他右边,右手握匕首贴在裤腿处,转头笑道,霍叔叔,你还认得我吗? 

  他看着我,似乎觉得面熟,嘴里道,啊,你是…… 

  我爸爸叫楚解放,我妈妈叫龙铁梅。 

  我讲得很快,但每个字他想必都听得很清楚,脸上一时露出太多种表情,讲不清。 

  还想多讲几句,但时间来不及了。匕首捅进他颈部,捂住嘴慢慢地放倒在地。 

  他那泡艰难的尿终于全射出来了。 

  推门而出时和胖子打了个照面。对他一笑,他却爱理不理。这肯定是个官场上的小人物。只有小人物才会不放过一切机会摆大架子。我其实很想顺手给他一下。稳稳地走下去,拐了个弯后脚步马上快起来。刚出大门我就感觉到里面的骚动,对着路过的面的我扬起了手。 

  这次走坐的是货车。车主是一个贴身小弟的堂兄,他负责把我和苏丽送到南宁。在南宁我打了王一川的手机。 

  楚小龙,你怎么回事? 

  可以想象,他在那边肯定是阴沉着张脸。我尽量使语调保持平和,道,老大,你肯定猜得到。 

  哼。 

  我想避一避。 

  你在哪里? 

  南宁。 

  那边沉默了一阵才传出声,这样吧,不管你到哪里,每个月跟我打次电话。这边要是没事了,你再回来。 

  要得。对不起啊,老大。 

  莫讲这种话。不过你呢,什么人不好做,要去做他。 

  杀父之仇,不得不报。 

  关机后我取下了手机卡,截做两片甩进阴水沟。我会再回去做一个杀手吗?告诉你我已厌倦了。 

  所有追踪我们的人都无一例外地在南宁这里断了线,他们像失去狐狸踪迹的狗茫然止步。想象着这些鳖咬牙切齿的样子,我躲在温州的一家服装作坊里忍不住窃笑。作坊的主人叫苏丽,而我,只不过是能干的女老板手下一名无所事事的小伙计而已。有时躲在屋顶上晒着南方温暖的阳光时,我忍不住想,如果一条心做下去的话,也许会成为一大枭雄。现在这样子,是不是有点浪费呢?终于有一天,我结束了这种游手好闲的日子,又重新动起手来。只不过这一次拿的不是刀,是笔。 

  外面起风了。南方的风同样有呼啸的声音,像一匹狼在远方的旷野中长嗥,或者是找不到归宿的冤魂在对天呼喊。现在是冬天,我特意选在冬天回来给奶奶扫墓的。已经三年了,三年过去还有那么多人在暗处等待我的出现。我总怀疑是王一川跟公安通的气。他是那种性格的人,决不会饶恕任何一个不顺从他的手下,我没去见他想必更使他动了杀心。不过也只是怀疑而已,我没有真凭实据。现在我已不恨任何人,我很安然,仿佛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我的手上沾了那么多血,是到彻底偿还的时候了。 

  我叫楚小龙,今天我将被绑赴刑场。没有什么不服的,我放心不落的只有苏丽。前天她才闻讯赶过来,那副样子想起来就心酸。死,对死者而言是件幸事,因他将彻底解脱,但对于活下来的人则残忍无比。我就要去见奶奶,爸爸和妈妈了,而苏丽,她却还要怀着惊恐与伤痛挣扎在这个世界上。外面的风又一次大了起来,凄厉的呼啸声充斥着世界的每个角落。这个世界好冷。 






三十八




  第二部 猛虎迷途 

  虎头的脸上总是有种不太耐烦的神气,像是随时要找人打一架,再加上他横看竖看都很有份量,夏天最喜欢露半身肌肉在街上大摇大摆地走,就算不在道上混,也要被人看做是的。虎头倒从不觉得做这种人有什么不对,他做得很好,很自然,也很张扬。旁人看他,觉得这小子不多想事,有架就打,有酒便灌,有女人立马上,活得爽。但每当他喝得二醉二醉的时候,就总会回到过去。这时候他的一双环眼凶光全无,现出种很柔软的东西。这时候他总想大哭一场,像个孩子那样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虎头,当他还叫许金亭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小猛男了。他在家里排第三,上头有哥哥和姐姐。但从小不是他哥哥姐姐罩他而是他罩着哥哥姐姐。他哥哥,像妈,豆牙菜;他姐,瓜子脸,很清秀,身体像纸那么薄,说话就脸红;只有虎头,继承了爸爸的强壮,比同龄人要高半头。这倒不能说明什么,关键是虎头的性格里有股悍不畏死之气,小小年纪就露出来了。当他拖着两筒鼻血把一个大他两岁的男孩打得不敢还手之后,就成了一方的孩子王。那小子,仗着自己读小学二年纪,就去欺负虎头他姐,没想到被一个小毛子给收拾了。 

  那时候,虎头本应该上幼儿园读大班的,但因为家里穷,就读了社会幼儿园,成天在街巷中出没。就像幼兽热爱掩护它的森林,虎头对小县城的每一个拐角,每一条弄子都充满了感情。他知道哪里可以白天撒尿而不被人发现,哪里适合下上一天的弹子而不被大人找到。弹子就是玻璃球,一段时间内,它们是虎头最钟爱的玩具。玻璃球分无色的和彩色的,在游戏中无色弹子是没有资格与彩色弹子相对垒的。为了得到更多的彩色弹子球,虎头威胁某个玩伴从家中偷出一盒跳子棋然后和大家瓜分了它们。跳子棋在那时的小县城里是一种高级的玩具,并不是每个家庭都能拥有的。当事情被发现后,那个可怜的小家贼被他父母押着一户户的上门讨债。只有虎头拒不交出,甚至不惜一天一夜不回家。对方拿着他没办法,何况虎头的爸爸,一个抽烟很凶的水泥匠,脸色也不是那么好看,便只好从此禁止小孩和他往来。虎头倒不在乎,反正愿意跟他玩的多得是,更何况他拥有的彩色弹子足以使他威望大增。在他的意识里,自己几乎成了一个小财主。相形之下,那些拥有许多漂亮烟盒的小孩根本算不了什么。 

  在当时的小县城里,拍烟纸跟下弹子同样流行于某个阶层,这个阶层包括幼儿园小班的流鼻涕的小朋友和小学五年纪的学生。拍烟纸就是将烟盒(一般是软的)展平,再叠成三角形,放到地上,轮流用自己的三角烟纸去拍对方的,如果拍翻了对方的就可以把它放到自己口袋。还有一种方式就是大家把三角烟纸都摆到地上,用手去扇或拍,弄翻哪张哪张就归自己。虎头最喜欢后一种,因为他手掌大,皮又厚。有一次为了赢一张“大前门”,他把手都拍烂了。赢得多了,他就拿去跟别人换弹子。最后他居然自己积起了一副弹子棋,只恨没有棋盘,整天烦得很。还是他哥哥用泥巴做了一个,让他拿到火里去烧,居然也能用。三兄妹就经常在一起下棋。下多了他哥哥姐姐就下出套路来了,虎头总也赢不了,最后一拍桌子说,这是我的棋,把棋抢去,从此只和他的小兄弟们下,倒也无往不胜。 

  后来他又迷恋上弹弓。弹弓的制作很简单,一把钳子,一段铁丝,弯几下就可以了。一般都是用女孩子扎头发的橡皮圈连在一起做发射器,可以发射纸弹。弹弓枪就比较的复杂了,虎头不会做,但他手里有好几把,制作精良,还有一把特大号的,可以入选全校十大兵器,却都是从别人手里硬枪来的。到了二年纪,他就不屑于玩纸弹了,打造了一把大弹弓,两端系以橡皮管,中间再连一小方皮革,可以发射石头。这样的猛器,让一班同学都心惊胆战。还好虎头不轻易动用。只是有一次他哥哥被同学扇了一耳光。虎头考虑到对方读初二了,各方面悬殊太大,就躲在路边射了他一弹弓。那人被打出一脑袋血,回头找人,虎头却早就巷遁而去。回去眉飞色舞告诉哥哥,他哥却吓得脸都白了。还好没事。虎头从此胆气日益壮大,除了人之外,什么都敢乱射。 

  那时的小县城不象现在,虽然没有天天喊提高环保意识,树倒比较多,麻雀也肯光顾。虎头起初是为了练枪法,清早起来,跑到树多的地方瞄准,十弹也中不了一只,后来手熟了,基本上每发必中。打得多了,就用铁丝串起来,拿回去送到厨房里。那时虽然是八十年代中期,但小康似乎还遥不可及,吃肉对于小县城的一般家庭来说,一星期也就那么两三餐,至于虎头家,更是二十一比一的比例。托弹弓的福,一星期居然能吃上几餐麻雀肉,虎头在家中的地位也明显上升。他兴趣来了,更加勤奋,每日里天刚毛毛亮就蹿出去了。最后练到神乎其技,要打晕就打晕,要打残就打残,要打死就打死,说打脑袋就绝不会打到屁股上。麻雀也通人性,到后来全城起码有一半麻雀都认得虎头,看到他来了就飞飙。飙得慢的在半空中就被打得羽毛飞溅。这是虎头有意下的重手。飙什么飙?他一肚子火。打麻雀确实不过瘾了,虎头不晓得从哪里抱了只狗崽子,取名虎子,养了半年,就带到城边的山上去撵野鸡。人家打野鸡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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