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噜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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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噜嫂-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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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何大眼抬至解放牌大卡车上,大家纷纷跳上车,这时罗营长扯着嗓子喊,“下来,下来!不要上去那么多,有两三个就行。”
听罢,老大狠狠地瞪了罗营长一眼,立刻吼道,“上——最少十五人——”吼罢老大便第一个跳上汽车。
到医院后,大家方知老大的做法是极正确的,因为何大眼失血过多,又加上手术,需要大量血浆。幸亏去的人多,有三人对上了血型。

娃噜嫂 第四部分(32)

不久,何大眼转院回到沈阳,半年后听说他已出院。由于在县医院做手术时,医生将其碎腿骨给丢掉一块,使何大眼一只腿短了,走起路来点脚。事情真的应了电锯房张师傅“犯忌”的那句话,何大眼从此告别了水库,告别农村,果真因残回城啦!那个抚顺知青的爸爸妈妈却抱着自己儿子的骨灰,也回城了。
翌日早晨,他们从县医院返回阿布达里水库工地。回到工地,又一个坏消息当头给了老大一棒。从朴指导员那老大得知,这批回城并非王义,而是三排排长臭油。听到这个消息,气得老大双腿直得瑟,当即就要到营部去理论,却一把被朴指导员拉住说,
“老大!没有用啦!人家表都添完了,下午人就开拔啦。听说此事是罗营长亲定,谁有啥办法!”
“王、八、蛋——”
怒不可遏的老大攥紧双拳猛吼,直吓得朴指导员向后退了两步。
中午老大没有回食堂吃饭,而是独自一人坐到出水库下面的路口上。坐在那,他要等一个人——臭油。两点钟一过,只见臭油耷拉着脑袋,背着行李从上面下来。一见到臭油,老大就像林冲见到高太尉似的,一耸身从地上跃起向臭油逼去。臭油走着走着一抬头见老大凌空而出,便停住了脚步。走到臭油面前,老大用鹰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臭油。然而,臭油却没有过分的惧怕,反而很平静地对老大说,
“老大,我准知你会找我,所以我才准备不辞而别。我的事情过去对你讲过,我必须回城,因为家里有七十岁的老父亲需要我照顾。这次是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你,对不起王义的事。我也知道王义家比我家要困难几百倍,可我没办法!老大,二道河青年点大头和两个男女知青抱着一包炸药自杀的事,想必你也听说过吧?这就是我们知青的现实。人若轮到最低需求的地步,是卑鄙自私的。老大,今天你打我一顿,或许我心里更好受……”
说罢,臭油丢下行李扑通跪到地上。面对着眼前的臭油,老大心里在一阵阵地发软。老大心下想,这一切都能怨他吗?于是老大顿了一会后,对臭油说,
“今天,我就想知道一件事!你是怎样打通罗营长的?”
“烟酒和一块上海手表(上海手表是当时最贵重的东西。)。”
咬着牙关老大无语。臭油接着说,
“老大,准确消息!这次营里还有两个名额未公开,而是给了你我都想象不到的女生……”
“王、八、蛋——”
老大在心里狠狠地骂道。停顿了一会,当老大从地上将臭油拉起的那一刻,他的眼睛湿了。
“走吧,都走吧!别把这里都忘掉,有时间回来看看……”
说着老大从兜里掏出仅有的十五元钱,塞到臭油手里。
“老大——”
臭油哭了。
“老大,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也绝不会忘记这里的一切,将来哥们混好了一定回来……”
目送着臭油的背影消失在山路尽头后,老大返回了工地。
那是春节放假前的最后一排炮。这排炮一下来,工地再清理几天,大家就该回家过年啦。他们排的战士当天起个大早,拼命打了一天足足打出三十个炮眼。三十个炮眼,对于这个小山头来说,差不多已成了蜂窝煤了。站在山头下,老大望着上面在想,如果此排炮一经炸响,怕是这小山头将被削去一半,足可下来六、七十立方米的石头。如此一来,新年后第一个月的开门红,已成定局了。
每次装炮,大都是高高帮司炮员王义装,可今天高高不在,那是因为臭油走后,高高接替了三排排长的职务。所以今天老大只好和北京一同帮王义装炮。太阳西下,那大胡子就把战士们带走。山头下只有半天和一名手执小红旗的战士,立于路口两侧。
炮很快就装完,一切就序,老大便和北京滑下山头。临离开时老大还问了王义一句,
“没事吧?”

娃噜嫂 第四部分(33)

“没事……老大!”
“注意安全——”
看王义那股爽快劲,老大方发现今天王义的精神状态极佳。自打上次回城流产,王义的情绪着实低落几日,可最近这几天却急转直上。尤其是今天,不晓得他从哪捣登出一件半截棉猴穿在身上,看上去一如新姑老爷一般的鲜亮。
在臭油那批知青回城不久,公社又给水库拨来两个名额。得到此消息后,老大又为王义如此这般争取一番。在最关键时,老大不惜低三下四般求过罗营长。当老大看到罗营长那一副傲慢的样子时,他猛醒觉得此事若有自己参和,可能更遭。一个名额是专给三连某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积极分子的;另外一个名额,听说落到营部卫生员那雅娟头上。
从山头下来,老大和北京也站到路口上,远远望着即将起爆的山头打过旗语,哨声骤起,就见王义开始点炮。王义乃是老司炮员,动作利落敏捷,转眼间就见他从下到上逐一将炮点燃。整个山头青烟缭绕。正当老大为王义的技能感叹之际,突然,老大发现王义没按预定的路线撤离,而是从山头的顶端向下奔来,此举令老大大感意外,便大声疾呼,
“不要乱跑——赶紧撤——快——”
“快撤——”
身边的北京见状,亦跟着喊起。这时王义已站到山头的下沿。只见王义在拼命挥舞着双臂,嘴里好像还在喊着什么。
“老大!不好——要出事——”
北京在老大身边蹦了起来。听到北京的叫喊老大拔腿就向山头冲去,口中喊道,
“王义——”
尚未等老大冲出几步,就隐约听见“再见……”两个字后,只见王义一头扎进炮口,就在这时炮已排山倒海般地炸响了……
嘴里呼喊着王义的名字,老大跪在地上,用双手拼命凿着冰冷的雪地。当抬起头,看见玫瑰红晴伦衬裤的碎片从天空飘落下来时,老大抱着北京和半天像狼一样地嚎起……
当天晚上和第二天上午,老大带领全排战士在山谷中、树林间找回王义的部分残骸,又用李文书临走时,送给自己那件崭新的军大衣,为王义裹身。
晚上,在清理王义的遗物时,索副排长发现一封遗书交给了老大。端着遗书,老大环视一下全排的战士,将遗书交给北京让他念给大家。
“老大,及全体二排的战友们:
我来到阿布达里水库工地已经两年多了。在这段时间里,得到你们的关心和爱护,使我真正体会到革命大家庭的温暖,在我孤寂的灵魂中增添几分慰籍。我由衷地谢谢你们!
忘不掉我从一个普通的战士,成长为全营先进的过程;忘不掉在老大排长的带领下,我们愉愉快快地劳动,改变我们排面貌的那些日子;忘不掉我们终日饥肠难挨时,是老大千方百计为我们解决吃饱肚子的问题;忘不掉我们在一起排练文艺节目,参加联欢晚会那欢乐的场面;忘不掉索副排长带领女战士,为我打扫宿舍帮我洗衣服时的情景;忘不掉盛夏的傍晚在小河边,老大弹琴我们尽情唱歌时的心情;忘不掉全排战士分成两队,在雪地里打雪仗那快乐的时光;更忘不掉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大家都该知道,这两年我的心情一直压抑苦闷而不能自拔。痛苦时,我多少次一个人跑进森林,想一死了之。曾几何时,我都一次次地鼓励自己“要坚强些,咬一咬牙或许能挺过去,因为母亲、妹妹在等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灵魂一直徘徊在这两者之间。每天看到大家张张笑脸和火热的劳动场面,我真的不愿离开你们。然而回到宿舍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会感到孤独、恐惧。
暂且抛开回城的事不说,可水库很快也要竣工,到那时我们还是要分离的。分离后我去哪呐?青年点早已四分五裂,客走他乡。回沈阳吗?你们会说那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地方?但你们谁能想到,我每次拼命地奔回去时,其实我第二天就想返回,因为我难以目睹家里的惨状。

娃噜嫂 第四部分(34)

我的心在流血,我选择逃避。我有理由憎恨所谓上帝、菩萨、天主、老天爷这些所谓能拯救人类灵魂的一切东西,全是骗人的!如若不是,那请他们睁开眼看看……大概是我的命不好哇!
老大,谢谢你对我的关心,对我说的那些话。谢谢上回我不小心出了那么大的事故,营部追纠下来,是你全揽了过去,保住了我的先进,保住了我回城的基本条件,和你在一起实在是没呆够啊!
如果我下辈子还托生人的话,老大我们还在一起好吗!
还有北京,谢谢你经常请我喝酒,聊天。索副排长,你还记得吗?一次买酒从你手里拿了两元钱没给,就不给啦!
老大,二排的全体战友们,我先走一步在另外一个世界等着你们啦!对此我并不感到遗憾。我死后哪也不去,请你们就把我埋葬在后山我经常去的那个地方(北京知道),就算是我最后求你们啦!
永别了老大,永别了那副排长,索副排长,永别了全体战友……”
永陵公社阿布达里水库二连二排战士:王义
XXXX年X月XX日
听着王义的述说,在场的全体战士早已泣不成声了……
次日,那是一个凄冷凄冷的早晨,老大带着全排的战士,一锹一镐地掩埋了自己的战友。
营部得知二排出事后,罗营长一口咬定属安全事故,让老大来承担全部责任。对此老大没有与其争辩一句,而是默默忍受着。后来几经营、连的联和调查组反复核实,确认王义是自杀,而不依不饶的罗营长,依旧给老大一个留职查看处分。
从那以后二排的战士们,时常能听到北京哼着一曲极忧伤的歌,特凄凉。
茫茫大草原,
路途多遥远,
有个马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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