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林醉》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霜林醉- 第5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心思。今日,我从云国归来,爷娘面孔一直在脑中盘旋,难以入梦。忽然记起自己少年时候,便又想起你来……”白灼华暗暗心惊,“他果真去往云国,难怪这两日没来香堂。”
张思新抬了抬手,手势有些软弱无力,“蒟蒻,你再靠我近些!”白灼华悄然上前,张思新深吸口气,“你在我身边,我便觉得安心些!”他注视手中香球,“蒟蒻,此物送了我吧!”香球本是闺阁隐秘私物,岂可随意送人?白灼华正待劝止,见张思新面色复杂,眼神哀伤,忽有些心酸,忍不住点了点头。张思新微微一笑,顺手将香球挽在自己的汗巾上,“今夜得见祗精香,或许真是天意。”
窗边月色皎皎,似乎照见张思新淡远而哀痛的眼神,白灼华柔声软语道,“多思伤神,陛下快些安歇吧。”张思新面上失望,“蒟蒻不愿陪我么?”白灼华走到榻前铺好茵褥,“请圣人歇息!阿奴就在这里陪你!”张思新颇感意外,迟疑片刻,果然依言躺下,白灼华拉好被褥,张思新突然握住她手。白灼华用力挣了一下,张思新便松开了手。
一时房中静的尴尬。张思新唤道,“蒟蒻!”白灼华应了一声,张思新却又什么也没说。等了许久,张思新方道,“我头疼的很。”他声音乏软,不复平日的威严凛然。白灼华伸出手指,轻轻按压他的太阳穴。张思新轻笑道,“我若跟梓童说头疼,她定吵着叫医官来,大大闹腾一番。我身边女人无数,却没一个能说话的人儿。”白灼华心中酸楚,“陛下,睡吧!”
少女语音轻柔,宛若吹面杨柳风,张思新闻到室内一阵奇妙香味,仿佛牛乳般温暖,又如莲花般清寂,香气交织扑鼻,张思新眼皮发涩,懒懒问道,“这是什么香?”白灼华回道,“这是梦酣香。郎君全身放松,片刻便可入眠。”张思新悠悠道,“非非,我还是欢喜你身上的香气。”白灼华听到他的呼唤,微微一怔。
梦酣香有安神功效,张思新的意识慢慢迷惘,低低道,“非非,他走了。”白灼华只觉指尖湿润,原来是他眼角的泪水,流淌过颧骨,再流到她的指尖之上。白灼华呼吸一紧,听张思新呢喃,“弑父之罪,天理难容。我真是禽兽不如么?”他果真杀了他的父亲?白灼华前面闻到张思新衣衫散发的浓郁杀气,心头只是打鼓,暗自猜测,原来云玄竟真的被他杀死!
听张思新所言,白灼华一时茫然,打败父亲是张思新一生的痴恋,但骨肉血脉相连,他竟狠心下手弑父?为何他梦呓流露的表情,又这般痛苦焦灼?他这是悔恨么?白灼华拭去他面上泪水,张思新声音越发微弱,“非非,我昨日去浮城,只想看看他,并不存心杀他,我却没料到,没料到……”睡梦中,张思新面上泛起苦笑,“其实,他说的对,我内心原本是盼望他死的,云飞扬怯弱胆怯,没有主张,身边宠信的又多是贪财之辈,他一走,云国就落入我的彀中——他说,如今的我,终于像是他的儿子了——”张思新的梦呓越来越低,渐渐地不可闻。
白灼华叹了口气,细细端详榻上的男子,又伸手理了理他纷乱的头发,低声吟道,“蔼然清绝更无过。”张思新呼吸均匀,想来已然入睡。白灼华伸手抚摸他的面颊,心中说不出的哀恸,纵然登临皇祚,他其实也是个凡人,没人说话,会孤独,思及爷娘,会心痛,迷恋爱人,会心碎。白灼华呆呆望着张思新,泪水再也按捺不住,夺眶而出。
张思新睁开眼时,天已大亮,他头疼得厉害,撑肘起身,却见一少女蜷着身子伏在床边,她瘦弱单薄,一幅可怜模样,眼角还挂着泪水。张思新微微皱眉,这小丫头怎么睡到了这里?为安全计,张思新的寝殿严令后宫诸女进出,皇后殿下也只来过一次。他回忆片刻,慢慢记起昨晚自己不胜酒力,一时冲动,不知怎的,竟招了这小娘子进宫。
张思新低头端详,白灼华闭着眼睛,睡态倒是比苏醒时更为天真可爱。昨夜也不知跟这丫头说了什么?他心中后悔,慢慢下床,内宦宫婢早已在外等候多时,听到房内响动,忙着进来伺驾。一个宦人上前,欲推醒白灼华。张思新止住他,低声吩咐,“给她披件氅衣!”宦人缩回手去,心中奇怪,皇帝何时这般怜香惜玉,顾惜起身边娘子来?
内侍披衣动作虽轻,白灼华却被惊醒,她揉揉眼睛,方明白身居何处,登时面颊羞红,慌忙站起。抬头四望,张思新仍旧穿了中衣,双眸含星,眼神复杂,正注视着自己。白灼华越发手足无措,“阿奴告退!”
少女双颊旖旎,眼神慌乱,张思新心中好笑,“蒟蒻便在这里梳洗,陪我用完早膳再走!”白灼华哪敢停留,手忙脚乱,急着脱身。刚走到门口,就听熟悉的脚步声响,继而传来冷峻的声音,“臣燕霡霂求见陛下。”

身在情长在

白灼华闻言,登时呆住,原本羞赪的面容,立刻转成煞白之色。她眼神里尽是慌乱,张思新心下不忍,转念一想,终是笑道,“他倒来得早!宣他进来!”燕霡霂已在殿外等候多时,抬脚入内,一眼瞧见白灼华鬓移钗摇,满面惊惶,便如做错事被父母撞见的孩童模样,手脚都无处可放。他转过头来,张思新中衣打扮,尚未梳洗,头发兀自披散。燕霡霂瞳孔慢慢收紧,默立片刻,躬身行礼,“微臣恭请圣人金安。”
燕霡霂气宇轩然,一幅生龙活虎的模样,张思新淡淡笑道,“伤势好了?”燕霡霂刀刻般的面容不见波澜,应声答道,“臣已然痊愈。”张思新点头,上下打量他,“小洁不在身边,我还真有些不习惯。”燕霡霂面无表情,“启奏陛下,臣请告假一月。”张思新眼神闪过一丝讶异,“这却为何?”燕霡霂答道,“臣有些私事,急着处理,要去海国一趟。”张思新默默端详燕霡霂,半晌开口,“准奏。事情办完,早些回到我身边来。”燕霡霂叩头谢恩,告退起身。
白灼华看他冷然转身,连眼角也不曾扫向自己,心中焦急,顾不得皇帝在侧,叫道,“阿遥!”燕霡霂恍若未闻,只顾前行。白灼华不及向张思新告退,慌忙追了出去,又叫一声,“阿遥!”燕霡霂蓦地止步,转过身来。白灼华刹不住脚,差点一头撞到他的怀中。白灼华正待站稳跟他解释,忽然一阵女子香气扑鼻而来,那香气宛若一个温柔花拳,砸在白灼华的脸上,打得她头晕眼花,心头狂跳。白灼华强压着胸中烦闷,抬头仔细端详,燕霡霂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弥散着女人的脂粉,膏脂,和彼此欢好的暧昧香气。白灼华后退两步,脸色霎那间惨白——是个女人!他们作了什么?……
燕霡霂这些天疗伤,其实度日如年。南国贵族喜用沙婢,燕霡霂对女人了无兴趣,平素身边侍仆均是男童,与小娘子同处一室,记忆之中尚属首次,他却未料到,自己竟然碰上这样一个女人。治疗首日,陈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将他悬在空中,动弹不得。燕霡霂尚未回过神来,她手中一把银针毫无征兆地洒出,银针仿佛活物般,倏地钻入他全身血脉,燕霡霂先是通体一麻,继而皮肉如同被蚂蚁撕咬般,痒痛难耐。他想伸手去搔,奈何四肢半分移动不得,便欲叫喊,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燕霡霂胸口窒息,面色发青,陈涟笑眯眯凑近他,翻一下他的眼皮,满脸不怀好意,“这叫钻心刺,全身被刺中的要害穴位,先是奇痒,后是奇痛,要反复七遍。燕将军,我听水儿说,沙人死在你刑具下的,不计其数。你平日审讯,有没有用过这招?”燕霡霂心中暗骂,闭上眼睛,也不看她。到得傍晚,他被折腾得浑身脱力,连动动手指的力气也无,只疑心自己要衰竭死去,陈涟方才取出银针,笑嘻嘻问道,“第一日滋味可好?”燕霡霂懒的理会,陈涟却不在乎他面色难看,一张俏脸,几乎要凑到他的鼻子上,“刚才不能说话,你咿咿呀呀很着急的一幅模样,如今可以开口了,燕将军怎么又成了哑巴?”她将针尾黑汁装入瓶中,举到他面前晃荡,“这便是你那白姑娘下的毒了。”
燕霡霂只作不闻,忽然一双手摸上他的腰间,便要解他的衣衫,燕霡霂吃惊睁眼,“你做什么?”陈涟吃吃笑道,“我要抱你去沐浴。”燕霡霂从未在女人面前赤身,怒道,“放手!”陈涟越发得意,“怎么,燕将军竟会脸红么?”手上毫不松懈,将燕霡霂全身剥个干净,嘴里骂道,“你一身臭汗,不沐浴,想熏死我么?”待男子身体裸裎,陈涟瞪大眼睛细细欣赏,十指不安份的按压他各处肌肤,又摩挲几把,啧啧叹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燕霡霂羞愤难当,一张脸涨的血红,陈涟仿佛想起来什么,轻声笑道,“燕将军,才刚忘记提醒你了,你全身穴位被我封住,万万不可运气,否则血脉逆转,痛之极也。”燕霡霂气的眼前发黑,几欲晕去,陈涟伸出手指,她的指尖仿佛蕴含着一种神奇的力量,燕霡霂的身体随着她的手势悬空移动,最后落入到房中的柏木香桶之中。
滚烫热水浸透臀腿伤处,又是一阵火灼般的疼痛。燕霡霂咬牙忍受,肌肤的痛楚、倦怠的酸软和扑鼻的药香糅杂在一起,燕霡霂周身麻木,渐渐又生出舒畅的快意,他迷迷糊糊,隐约感觉女人的一双柔夷,不住翻检着自己的身体,她那双晶莹的眸子,宛若天边明月般光华四射,燕霡霂想睁大眼看清楚些,眼皮却不听使唤地越来越沉,终于阖了起来。
待燕霡霂苏醒,发觉自己躺回到榻上,身上已着好衣衫。耳边响起哗哗水声,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燕霡霂卧房分前后室,当中以画屏和帷幄格挡,他扭头望去,外间少女身影闪动,貌似陈涟正倒水入盆,房间里都弥漫着潮湿的香气。
燕霡霂试着动动手脚,四肢仿佛被点穴般,仍旧动弹不得。只是他手腕上多了一根红色丝线,线的另外一头,一直连到外间,正轻轻地跳动。燕霡霂心下奇怪,听陈涟问道,“燕大醒了?”她的声音含糊,带着几分怪异。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