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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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宫记-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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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胡子却是诺延汗身边的近卫,昨日我看到他第一眼就记住了那丛浓密的络腮胡子。此刻与我的侍卫大眼瞪小眼的,想必是那锦鸡的事情?
“怎么了?你们这么站在干嘛?为这锦鸡超度呐?”我见他们俩面对面站着,两人中间却放着一只锦鸡,情景简直逗人笑。
“公主殿下,这鸡身上戳着两支箭,不知该归谁。”
“哦?”我打马向前,见那锦鸡果然是被两支箭射中了,一支箭在脖子上,另一支在肚腹上,我的箭杆上有赤标,却是肚子上那一支。
“这是怎么了?哦,云上公主殿下!”一骑黑马冲来,却是诺延汗本人,远远便喊了这么一嗓子,到了近前却勒住马头,朝我一拱手:“这……这锦鸡是公主与我同时射到的?”
“想是如此。”我扬起马鞭指指地上的锦鸡:“是诺延汗殿下的箭射到了鸡颈子,我的箭射到鸡腹,所以他们不知道该归谁了。”
“公主好箭法。”他笑道:“一个姑娘家,不容易。”
“怎么?”听他这么讲,我不乐意起来,刻意端着的公主架子也不知丢到哪儿去了:“姑娘家怎么了?姑娘家便不能好弓马吗?”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一窘,再说话时便审慎许多:“我是说,姑娘家能这么好弓马的……可不多。尤其是大延的女子,公主是我见到第一个会骑马的姑娘,也是第一个会射箭的姑娘!”
“想必也是第一个不像姑娘的姑娘!”他夸得我开心了,我便笑道:“大延朝规矩多,女孩儿学绣学琴都可以,学弓马抛头露面,若不是父皇溺着我,我也是不能学的。”
“哦?公主还学了什么?”
“经史子集什么的……怎么?”
“听冬珉皇子说这些可是男子汉学的东西。公主殿下的心思……”
他看似洒脱不羁,怎么也一心觉得女孩儿就不该治男子的学术?我不服。
“本公主就是喜欢这些……男子能做的我有什么不能做?”
他的表情居然变得很释然,眼神里还有欣赏赞叹:“好一位飒爽的公主殿下!”
“多谢诺延汗殿下夸奖。”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到底觉得女孩子就不该抛头露面呢,还是觉得我这样像个假男孩儿也很好?
猜不透。
“不必叫什么诺延汗殿下了。”他爽朗一笑:“这么长,公主念着不觉得累?不妨就叫我羽瞻。”
“羽瞻……?这是什么?这么叫您不礼貌吧……”
“上次随父汗来大延朝的时候,皇上说布日古这个名字中土人士不便记忆,所以给我起了个中原名字。羽翼的羽,瞻远的瞻……有什么不礼貌?我倒喜欢真性情大气的姑娘呢。”
我脸微红,跳过他说的“喜欢”,仍把话题放在名字上:“……不还是鹰么?一羽远翔,瞻远具及。和你的原名一个意思。”
“哦?公主会郜林语么?真聪明啊。”他眯了凤眼,笑得灿烂。
“本来也是郜林人呢。”我不叫他“诺延汗”,他却叫我“公主”,好生别扭:“你也叫我璃鸢,或者阿鸢吧。”
他点点头:“也好。不过,这闺名……不像是女孩儿家的名字,大气得很,公主也确实当得起这名号。说来,我父汗与公主的父皇,还都这么喜欢鹰?”
“巧合……是巧合吧。”我生了几分莫名欣喜,脸却益发酡红。
虽聊得开心,那两个侍卫却等不下去了。大胡子直接插了话:“殿下,这锦鸡……”
“留给她吧。”他一笑,转身欲去。
“你拿走吧。”我道:“今儿和哥哥比猎呢,要是借诺延汗这只鸡赢了哥哥,冬珉得不服气了——要赢,就要赢得爽利些啊。”
“那便谢谢公主……哦,阿鸢,赠我这一羽锦鸡!告辞了。”
他拱拱手,丢下一个秋阳般和煦的笑容拍马而去,我却立马在山坡上望着他,竟而出了神。
再见他,已经是那日下午盘点猎获的时候了。
我的猎获恰好比冬珉的少一只,他赢了。可他赢便也罢了,竟当着父皇的面挖苦我箭法不好。
父皇替我解围,说阿鸢女孩子家能猎到这些已经不错了,但冬珉却不肯罢休,非要将我当初刀法胜他的事也再置疑一遍,正是吵得鸡飞狗跳,羽瞻却掀开了父皇的猎帐门帘儿进来了。
他见我与冬珉乌眼鸡一般相瞪不禁愕然。父皇颇感尴尬,只得再打圆场道:“诺延汗莫笑,朕一对儿女时常相较相争,今日璃鸢的猎获比冬珉少了一只,两人便又吵上了。”
羽瞻恍然,之后却笑了:“公主的猎获可不比大皇子少啊。”
“明明便是少了一只!”冬珉听他回护于我,又和他冲上了气。
“殿下有所不知。”他微笑:“公主与我在猎场相遇,便顺手赠了她刚打到的一只锦鸡给我……算上这只锦鸡,公主所猎恰与殿下的猎获相当……”
“证据呢?”冬珉眉一挑:“你的猎获那么多,随便挑一只锦鸡说是阿鸢打来的,我怎么知道?”
羽瞻却从他的箭壶中抽出一支箭递给冬珉:“这可不是公主殿下的箭?”
冬珉接了箭,看到那朱色标记,虽不能不服,却定是心中不平的。
他酸溜溜地打趣道:“还相赠猎物了?父皇,您干脆把阿鸢嫁给诺延汗好了,反正他们俩也情投意合。”
我的脸顿时烫起来,羽瞻也是一愣,父皇却突然发了怒:“冬珉!一而再再而三无礼取闹,你到底要干什么!皇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回你营帐去,今天晚上朕不想见到你!”
冬珉脸色大变,竟也不向父皇行礼便兀自冲了出去。
“朕这儿子养得真是‘无话可说’!”父皇气得身体都在颤抖又竭力控制:“让诺延汗见笑了!”
“哪里……”羽瞻谦道:“大皇子殿下只是真性情罢了。”
“真性情?”父皇扯动一边嘴角:“天家男儿最最要不得的就是真性情。”
羽瞻却一拱手:“若羽瞻愿与殿下结为兄弟,陛下……该不介意的吧?”
父皇一怔:“怎么?……哦,朕当然不介意。若是诺延汗愿提点小儿一二,朕也是感激的。”
“那羽瞻便告辞了。”他笑道:“我倒极喜欢他这性情。现下便找他喝酒去了。”
见他转身而去,父皇脸上浮起了淡淡笑意。
“阿鸢,你觉得这诺延汗,可适合做你丈夫?”
“父皇?!”我被他这话吓得不轻,可他却丝毫没有玩笑的口气。
——我怎么都觉得父皇今天什么举动都很怪异。
“……您何出此言?”我在最初的惊愣之后徐徐开口,心中却窃窃有兴奋感。
“没什么……只是你也大了,是时候该许人家了。”他悠悠道:“若是让你嫁人,自然是该嫁给最能护你的人。”
我心跳越发快,脸上却不自觉地现出笑影:“父皇怎么知道他是最能护我的人?”
“……他今后会成为郜林汗国的可汗,天下还有谁会比他更有能力保护你?”
“有能力,也得他愿了才能护我呢。”我轻声道,不知父皇有没有听到。
第二日出门,却见羽瞻骑着马,在我帐外候着。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惊了一跳,定下心来口气中虽有责怪的意思,但心里却犹有几分欣喜。
“……是皇帝陛下说今日让我带公主狩猎的。”
“父皇……干嘛让你带我狩猎?”
“不知道……本来昨儿个和大皇子喝酒还约好了今儿和他赛猎呢,但是皇帝陛下这么一说,我便只好来带公主出猎了。”他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看上去煞是无辜。
早有人把焰承给我牵来,我翻身上马,便对他一笑:“那便走吧。我一定不妨碍你赛猎。”
“公主是说……?”
“说了不用叫我公主!我跟着你便是,你愿意狩猎自去狩猎,愿意赌赛也可赌赛。”
“那便走吧。大皇子可一大早就出发了。”他笑得爽朗,轻甩了响鞭,马儿便踏着碎步跑开去。
我跟在他身后,见他箭术果然是很好的。然而方过了一阵儿,他便不再开弓射猎,轰赶猎物的卫士也都回来了。
“怎么?你不是要和冬珉哥哥赌赛么?”见此情景,我催马跟上他。
“输便输了吧。”他吸一口气:“尽打些狐狸黄羊什么的,真是没意思。”
“那也没法子。”我道:“这卸甲山围场这十多年来都没什么大兽了。”
“倒也奇怪啊。”他把玩着手上镶着累累宝石金饰的马鞭:“你说,这么大的围场,这么多黄羊野鹿,怎么会没有虎狼?”
“从前也是有熊什么的。只是……”我话出了口,才觉不妥。
“有熊?从前?现在没有了么?”听到有猛兽,他的眼便亮了起来。
“现在有没有我也不知道。便是有,也不能让你去打……你是贵客,伤了怎么办?父皇如何和郜林可汗交代?”我想搪塞过去,他却不依不饶。
“怎么会伤了我?你问他们,死在我手上的熊没有十多头也有七八头了……”他似乎亢奋起来:“打猎总该打些猛兽的。尽是杀这些小家伙,只是造杀孽罢了,还没什么意思啊。”
“这……”我见他坚定,想围场边缘的林子里总该有些大物,便只好点了头:“我带你去找找吧……不过,你可别托大,万一遇到猛兽可千万别逞能。”
“在担心我?”他轻轻一笑:“放心,没事儿。若是碰上什么猛兽,我定然会护殿下周全的。”
“怎么又叫我殿下呢?”我侧了脸觑他一眼,踢踢马腹,带着他的人往林子那边去。
他虽现在不开口了,我耳边却还响着刚才的话——他问我是不是担心他,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这日光太暖,我竟觉得两颊有些发烫。
若他不是专心狩猎的话,就这样走走也颇有乐趣吧。马蹄前,轻捷的百灵子一飞而起,悬在半空唱几句才落下来,风轻云淡,我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昨晚父皇问我愿不愿嫁给他,我居然也细细想过了——还真是不怕丑呢。也因为这个,今早面对他还颇感尴尬,但他看上去对此一无所知。多说一会儿话,我也渐渐放松了些。
“羽瞻……?”我喊他名字,他一下扭过头来看我,倒吓了我一跳:“怎么?”
“郜林草原是不是也是这样呢?”我想想实在没什么话题好说,便问了他这么一句。
“郜林草原嘛……比这要大,大很多。天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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