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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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华-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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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可惜,他最喜爱她颈子白软细嫩,赶快将刺眼的血肉模糊,抹平消去。
她舒坦地长吁口气,双眉间的蹙结,缓缓舒展,紧绷的纤肩,松懈了下来。
腰腹的伤,双腕间寒冰钉所造成的血洞,身上红红紫紫的鞭痕,他都不容许它们残留,然而心口上的雷麻,一时半刻冶不好,只能皱眉凛眸,看向那劈击的痕迹,狼藉且狰狞,占据在最细嫩的软乳上。
“你怎么敢来?”身体舒畅了,一个一个疑问,接连浮上来。
“理由与你明明逃掉了,还敢再回来龙骸城找死的那一个一样。”狻猊不正面回答她。
“哦。”她应声,美眸骨碌碌转。“是啥?我那时,只想着要把你一起带走,其他什么原因、什么理由都没有想过耶。”
昏倒。太迟钝了吧?
“我现在,也只想着要把你一起带走,其他什么原因、什么理由都没有想。”狻猊咬牙狞笑,学她的口吻和迷糊。
“……干嘛突然翻脸?好啦,我知道你很有义气,谢谢你来救我。不过,你这样做,你二伯父疯起来又要打你了,你不怕吗?”她很怕耶,他被打趴在碎瓦底下的惨样,她想起来都要发抖的,不想再看到第二遍。
“怕,所以我们最好赶快走,被人发现的话,你就不用担心黄泉路上没人陪。”他替她编起发辫——两人初见时她的双辫模样,方便逃命时不阻碍速度。
“怕你还来?”她靠着他的扶撑,站直身体,但是受到毒烟的影响,四肢仍虚软脱力。
“因为有比我二伯父发狂时更可怕的事。”他干脆横抱起她。
“唔?是什么?”比西海龙王发狂更可怕?
怕你死。
怕你在死之前哭。
怕你一边哭,一边喊我的名字。
怕你一边喊我的名字,一边死去。
“到底是什么?”没得到他回答,她又问了一遍,换来他往她这儿倾过来的头锤一记,咚了一小声,一点也不痛。
摆明不告诉她嘛,讨厌。
她捂着额,暗暗咕哝。
狻猊正欲策动言灵,延维突然伸手捂他的嘴。
“我还有个地方想去!”她抢先道。
“哪里?”
他吁吐在她掌心的气息,又灼又烫。她猛然收手,五指间,明明没有握着东西,却是那么炙热,酥酥麻麻的……是雷金锤的后遗吗?
“我……我想去看云桢的尸体。”她双颊臊红,像一颗颗毒红疹在作怪,弄得她麻痒。
“云桢的尸体?”
“我知道他还没下葬。”因为要等弄死她之后,拿她祭魂,才会陪同云桢下葬嘛,所以云桢的尸首,应当仍摆在西海城某一处,她想去亲眼瞧瞧,他到底是如何死的。
每个人皆指控是她杀死云桢,她却连云桢的死法都不清楚,岂不可笑?
“我不确定他到底是否因我而死,不去看一眼,心里总有疙瘩,就算我得背负杀人偿命的罪责,也该让我明白,我是怎么杀了他。”
“此非明智之举,应以逃命为第一优先。”他很想劝她先走为上策。
“我也知道呀,但是逃走之后,就不可能再有大好机会,能偷偷接近云桢的尸体,看个仔细。”因为西海龙王会缉捕他们,他们得全心全意逃,西海城更是不容他们来去自如,要再闯进来,更难。
“你的突发奇想,我不意外。”他的笑斥,很是纵容。
这意思是……答应了她吗?口气软绵绵,一点也不像是骂她或反对她。
“你知道云桢被摆在哪里吗?”她直接解读他是同意了。
“不难猜测。”八成在云桢生前的海楼里。
“那,我们一起去?”延维扬眉问。
不然呢?
他有其他选项吗?
只能舍命陪君子。
西海城的地形位置、楼阁分布、天空水廊交错连结,狻猊还算熟稔,自小到大,举凡龙王龙后寿辰、家族聚会、祀天节、品酒会、龙子比武……名目繁杂的各种机会,让他往来西海城无数回。
签运不好时,一年跑上两三趟亦属正常,虽不见得每座楼、每处景都能喊出名称,起码一些重点式的大建筑,他皆认得。
云桢住在“听涛观海楼”,恰巧就是狻猊很熟之处,每次踏进西海城,都会在此楼,与堂兄堂弟喝上两坛。
第二章
狻猊替两人稍稍改头换面,扮成西海城的蜇婢虾仆,一路畅行无碍,抵达听涛观海楼。
“总之,在被发现前,速速去看、速速逃走,石室里悬挂的延维幻影,要是有人上前捅她一刀,就会遭人识破,到时大封西海城,想走都走不掉。”狻猊刻意说给她听,省得她看完云桢又突发奇想,要去找西海龙王理论或争执什么的。
“原来我在刚刚之前……都是那副吓死人的丑样……”延维备受打击,自己手上没镜子能照出当时的狼狈,直至狻猊在石牢墙上,仿凝出她的假象,她才知道,他眼中所见到的她,竟是……竟是说不出口的糟糕和惨烈。
“那是受了伤嘛,现在很好、很漂亮。”他安慰她。
睁眼说瞎话!变成海蜇也没多美,好吗?
头顶蜇形半圆帽,软软的半透明状,挡住发满毒疹的脸,一定丑到爆!
她无言反驳,仍处于看见幻影时的崩溃状态。
被他看到了……被他看到了……被他看到那么丑的惨样……
“云桢果然是安置在听涛观海楼。”
狻猊带她暂避石柱后,看到进出听涛观海楼的人群,以及每人脸上红通通的眼鼻和哀恸神情。
白蚌贝扎成的团花,结满楼子内外,一朵朵,仿拟人界的白玉牡丹花绽放,洁净无暇,用以送往海城逝者,去向极乐。
海楼的廊道,不时能捡拾米粒大小的真珠。
“氐人之中,有一族系,泪水能化为真珠,应该是一路哭着去祭拜云桢,又哭着离开,才会沿途撒满了泪真珠。”狻猊对她解说道。
“……如果他真是我杀的,你……不气我吗?他是你堂兄弟……”延维问出口时,感觉胸口一窒,很想知道,也很怕知道……他的想法。
“龙子向来是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今日无论凶手是谁,我都不会有替他报仇的愤慨,若是碍于我父王下令,不得不从,我和其他兄弟也会采取另一种心态面对——去和那凶手较量看看,是他强抑或我强。至于报仇雪恨,不知道摆到多后头去了。”狻猊很坦白。
龙子间的感情本是如此,没太多兄友弟恭,死的人若换成是他,兄弟也不见得会为他出头,他亦不会责难兄弟无情无义。
“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恼我不懂说话时机吧?”
“难免。瞧你胡乱说话的下场,险些连命都赔上,我能不恼吗?”
“……我希望云桢不是我杀的,我真的很希望……”她声音含糊,低低小小的,再怎么说,那是他的族亲,她若是凶手,总觉得亏欠了他,更连累了他,她不喜欢这样。
“走吧。”狻猊见时机恰好,趁几个离开听涛观海楼后,迅速进入楼内。
云桢的祭堂,就在楼里前厅,一大片白茫的蚌团花,缀满屋内,几乎湮没掉桌椅,几名鱼婢守灵,进奉着檀香烟沫,不让袅袅飞升的湮沫中断,阻了众人对少主云桢绵延的不舍和思念。
鱼婢很容易对付,狻猊用了最轻微的言灵,使鱼婢们陷入短暂昏睡,一个接一个,倒卧白蚌团花间。
云桢以一座水晶棺装着,安置祭堂中央,晶莹剔透的棺木,得以清楚看见云桢的遗容,他这半年里,惊人的削瘦和憔悴,与延维当初见他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云桢……死前瘦成皮包骨?”这也是狻猊第一次亲眼看见云桢的遗体。
“我看看他的死因。”延维双掌并拢,虎口圈出一处圆缺,隔着水晶棺,仔细将云桢自头到脚扫视一遍。“没有其他外伤……只有胸口,啧,好惨,西海龙王替他摆了颗假心在腔内。”
“他死时,听说一颗心几乎碎烂。”
“我绝没有用这么残忍的言灵杀人!”延维急忙澄清,口吻匆促慌乱:“我只拿言灵来破坏别人,偶尔教训些想占我便宜的坏蛋,不曾如此恶毒……”
狻猊轻怕她的后背,要她稍安勿躁。
“他的胸口,同样没有幸免,仿佛遭到外力击打,连护休龙鳞都被打穿……”狻猊说出他所见的伤势情况。
“会不会是他遭谁暗算,一掌打穿胸口,击碎他的心?”她提出另种可能。
“不,不是一掌,没有这么干净利落,瞧他胸口的瘀伤情况,时深时浅、时轻时重,会造成这样的伤势,应是相当凌乱的攻击。”
延维深思,脑袋歪倾,认真思付。
“有发现任何端倪?”他问。
“我在回想……我当时到底对他说了些什么话……”她沉吟半晌,能记得的,也仅存曾向西海龙王吐实的那些。
她确实娇娇笑讽,要云桢死给她看,除此之外,她记不起是否说过任何关于死法的言灵。
若那句死给她看,会造成云桢死样凄惨,她的术力未免太过强大……
“有人来了!”狻猊听见楼外动静,数道跫音走近,不宜再待下,留越久,危险越大,这一回他不再事先询问她,直接勾搂她的腰,迅速脱离西海城。
一眨眼,两人已在城外。
“哪里可以先安置你,让你刷洗干净,顺便泡泡药浴,帮你排去满身毒素?”狻猊步履轻快,仍在驰行。一踏出西海城,原先镶在他脸上的虚笑,变得扎实,也更沉更浓烈。
只是多了一个她,嵌进怀里,前来西海城时的焦躁不安,竟这么不争气地……被安抚下来,让他终于得以真正的舒心微笑。
只因为,她在他怀中……
“情侣退散楼。”她回道。
踏进楼里非情侣,是当初为此处取名的宗旨。
今天是头一次,她觉得楼名真是糟糕透顶,哪个脑残的笨蛋所取?!
是她,脑残的笨蛋就是她啦!
当他抱着她走进入口处的缘断石门,门上大大的“缘”字,加上劈过中央的重重刀痕,简直像是最阴霾的诅咒,一整个不美好!
再想到以前她是如何洋洋得意、眉飞色舞地向勾陈炫耀这道门,哇啦哇啦说着管它福缘良缘奇缘尘缘随缘孽缘,过这个门,全部一刀两断——真是呸呸呸呸乌鸦嘴!
她不想让他走上“虚情假意”、“渐行渐远”和“独来独往”这几处同样名字很不祥的地方啦!
“用飞的过去,快、快一点,你走太慢了,你就“咻”一下,直接飞到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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