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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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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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姨,你刚才说,我在危险中,指的是什么?”

    慧姨温颜而笑:“好孩子,猜到了么?”

    “昨晚救我的是慧姨?”

    她不答:“今晚到冰衍院来。有关她――和你上京的事,我想和你谈一下。”

    咏刚离园的风波,一个下午在园子里传得沸沸扬扬,议论、讥讽、乃至暗中羡慕的兼而有之,令我从家乡带来的人无立足境,纷纷前来请辞,我无语挽留,叫迦陵每人给五十两银子,让他们自奔前程。黄昏时分,连迦陵也要走。

    我惊道:“你也要离开我吗?”

    “我受不了啦,小姐!”她抱怨道,“人人看见了我象看见怪物,偷笑,好象是我贪财,我干了不光采的事情。”

    我以指尖用力挤压额头,怆然道:“迦陵,你不要走吧。你从小陪我到现在,那些闲言碎语,过一阵子,自然不听说了,你再走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了。你忍心么?”

    “小姐……”迦陵欲言又止。

    “你说吧。”

    “为什么不把辛少爷找回来?甚至不帮他分解?好歹找他回来,说个明白呀。”对这件突然生的事,她和我一样,也是自相矛盾,“小姐,我不相信辛少爷是心甘情愿这么做的。他一定是被逼的!辛少爷不是这样的人,老太太在时,本来就要给你们作主的,是因为小姐有孝在身,才拖了下来的。这有什么好选择的啦,总而言之我不信啦!”

    我道:“你既不信,那么就有点耐心好吗?眼下日子虽然难熬,风雨之后才会雨过天晴。你留下来,陪我等到这一天。”

    我劝服了迦陵不再提去字,然而,口中说着强自安定的话,心内莽莽苍苍,有若荒凉辽原寻不到边际。

    起更后,我让迦陵去我习剑的山谷等菊花,告之今夜失约。我怕她听到风声,再三叮嘱迦陵,万一菊花有何情绪波动,要尽量安抚于她。我从以往她的言谈中,实是听不出她对谢帮主等有任何敬意,真怕以她的直性子闹起来,当真就不可收拾了。

    我自至冰衍院。

    夜深人静,慧姨缓缓道出:

    “若兰叛逃后,多年未露行迹。茫茫人海,寻一人下落,本就何其艰难,况清云正属多事之秋,恐也未下过多少人力去找。她昨晚使的媚心术,是一种邪术,用的是心障。你能见其外形、察其表情、听其言谈,实际上施术一声未出,只用心语在告诉你她之形态声貌,也所以你能明确感到她一颦一笑,却无法看清眉目五官。我当时离得太远,也未睹真容,想来必不会以真实面目出现,甚至不会以她如今藏匿的那个身份出现。媚心术施展到一半,察得有人而强行中止,此去必要大病一场。只是,这些年来她藏得这样好,竟因你而不惜现身,可见胸中恶毒,已无法按捺,过甚,必不能久藏了。”

    “慧姨,你在暗中保护我?”我感动地问,对慧姨,我们谁也看不明白。记忆中的慧姨,笑靥有若骄阳之丽,身为清云之表率,明快决断,言出必行。但在每一个人以为她非复当年时,她的行为却又出人意料。

    她道:“也就是这两天。”

    “眼下她既会生一场重病,这就落下痕迹。”

    “言虽有理,不过我怀疑她已经不在清云了。”

    我皱眉:“不在清云?慧姨的意思是,她在清云来去自由?”

    慧姨道:“那是当然的。以若兰性情,必不会扮一低等弟子毫无作为,而她若是稍露锋芒,妄图摄其高位,那也瞒不了红菁她们。最大的可能,是在清云园外,随时可能进得园来,位不在高,却尽可相机行事。”

    “那……会是谁?”我再三转念。

    慧姨悠然道:“云儿,你不妨查探一下,老夫人身边的那个向炎,她是不是会常去宗府?或,质潜有时给老夫人传递东西,是不是这位向姑娘居间行事?”她思忖着补充道,“要问得巧妙,别让任何人觉察了痕迹。”

    “向炎?”我还是没记起来,跟随老夫人寸步不离的,只有一个貌甚丑陋的女子,“慧姨,你是怀疑――”

    “那天,我在涧月堂里见到她,她站在老夫人身后不是?她的眼神――不太干净。”

    慧姨慢慢说着,我绝未料着,那天老夫人当众给她难堪,她居然还是能够注意到众星拱月中老夫人身后一个不起眼的仆妇,甚至她的名字,也了然于心。“她的眼神――不太干净”,多么熟悉的评断!

    “我入幽绝谷之前,可没见过老夫人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因而见了她,总是心不甚安,才会在这两天晚上跟踪你。她若有所行动,必是因你而。只可惜,我料虽料着了,”她无奈微笑,“却没想着我的轻功是大不如前了,被她觉逃去,可也是人算不如天算。”

    “慧姨既有此疑,何不明说?”

    慧姨道:“没有明确的证据,老夫人又信不过我。草率行事,未免打草惊蛇。”

    我小心翼翼地问:“老夫人,怎会那样待你?”

    慧姨仍是微微笑着,手指却忍不住抚摸过脚踝:“我杀了李长老,有丁长老与梦云为证。”

    我悚然,不敢置信!李、丁二位长老,是和白老夫人同辈时人,身份在清云内亦属尊贵。何梦云系十大星瀚之一,正阳堂堂主,为人清明,寡言罕语,一言既出有九鼎之势。

    问题在于,以慧姨性情,对长辈别说是加一指以伤害,便让她稍出不敬之语也不可能。况且李长老忠厚老实,丁长老却是无人不晓、痛恨慧姨的人。慧姨即使动手,又怎会杀了李长老,而无害于丁长老?这事荒谬已极,当初却怎样立案的?慧姨虽只轻描淡写一句话,恍可见那事之时风云激变。

    慧姨娓娓轻诉:“我犯下如此大罪,仅挑断足筋,囚居幽绝谷,已是天大恩惠。何况又大摇大摆的出来,重新收徒,受人尊敬?云儿,我每行一步,皆如履薄冰,深知微一过犯,旧案随时再翻,那时积怨更深,只恐死无葬身之地。……云儿,日间见你能抛撇儿女一己之情,以大局为念,我真是喜出望外。你可知道,我等不起呀,说不定等你京中回来,便见不到你慧姨生人了。”

    “慧姨!”我急道,“不会的!你不会有事!千万别这样说!”

    慧姨淡淡一笑,道:“你放心,我苟活于世,尚有心愿未了。我会小心在意,不叫这旧案重翻。但,你还信得过我么?我是那样的――十恶不赦。”

    她轻轻吐出“十恶不赦”四个字时,温和的语气也终有一线变化,如一泊湖水,清风拂出几丝涟漪。她微微转过了头去,竟仿佛不敢以她的眼光接触我的眼光。我毫不犹豫地说:“我信得过慧姨,你不会做这样的事。”

    “不要太相信一个人。”她垂下眼眸,幽幽地说,“慧姨本身,确实是身有过犯的,这一点,你的母亲最清楚。”

    “我母亲?”我揣摩她语中之意,她说自己身有过犯,可并非承认行凶杀人,对于那件事,她只说“有丁长老与梦云为证”。

    “瑾郎在道德上,是有洁癖的,容不下一粒砂尘。可是她明知我的……瑕疵,依然原谅我,包容我,甚至替我承担。只因此一念……她落了地狱,我亦不得超生……”

    她语音越来越是低不可辨,难以自已的忧伤的气氛,宛宛转转延伸出来,溢满整个房间,我坚持地说道:“我信慧姨,一如信我的母亲。”

    慧姨默然,她毫无温度的手,在我双手互握中,生出一些暖意。

正文 第六章 春来遍是桃花水

    她提起精神,再度提起朱若兰:“若兰伴在老夫人之侧,更多影响到的不是清云,而是宗家。一如当年陷害月颖,意在你母亲,故伎重施,恰是粤猊手笔。我猜若兰和粤猊之间并未断绝往来。”

    “粤猊?这个人也还活着?”主谋祸乱,犹在世间?当年帮里那一连串流血谜案,牵累了吕月颖,殇亡了我母亲,行凶之人却个个都好好的活着,元凶不辑,谢帮主她们是如何向十万帮众交代的?

    慧姨微微扬,沉思地道:“何止活着?……云儿,我最为担心之人,并非若兰,而是他啊。二十几年前,他的名字叫粤猊。”

    “二十几年前?”

    “那时候,粤猊才二十左右,是个人见人爱的小伙子。你母亲认为他聪明太过,恐非善事,告诫若兰,此人来路不明,不要轻易相与。”

    “所以菊花才担任了粤猊和朱……朱师姐的信使?”

    “是啊。其实当时我和你母亲明明知道,虽不甚清楚粤猊底细,见若兰动了真情,我们也不大想做恶人,睁一眼闭一眼算了。”思绪随着回忆飘落至远处,慧姨眼中闪过一丝莞然。慧姨从前是最喜欢笑的人,有她在的地方,总有她朗朗笑声如晴空洒落的漫天阳光。从她这难得的顽色里看来,甚至捉弄过这两人也未可知。

    “那粤猊……”

    “当年他受人摆布,算不上是大恶。只是今天的他,实在不容小觑。”慧姨说到这里,亦不觉肃然,“他已改了名字,便是当朝相许瑞龙。”

    我大为愕然。当朝相许瑞龙,成宣立朝的第一大功臣,听说他是个大花面,哪里称得上“人见人爱”了。

    与此同时,一些关键脉络逐渐清晰。粤猊勾引朱若兰,安排连环计陷害吕月颖,幕后另有主谋。当时大家的注意力被那个主谋吸引过去了,未曾想到,粤猊幸免于祸,摇身一变,以另一个介入朝政的全新面目与清云再起冲突。一朝相,权重天下,清云不能奈其何,也在意料之中。

    “清云目前与之关系如何?”

    “僵持。”慧姨简单地说。“此人权术心机,当年已非同小可,遑论今日。他来历不明,一身邪术防不胜防,若兰所使的媚心术便是他所教。更何况他其它本领,皆远在若兰之上。云儿,你这回上京,免不了和他打照面。他对你,一开始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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