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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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 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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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哼了一声,道:‘好,你交她出来,我这一次放你走。’我赞道:‘三夫人果决,粤猊好生佩服。’笑指若兰,‘吕夫人的性命安危,似乎比我们两个无名小卒更贵重些?’若兰被她师父制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听得我如此说法,眼中登时射出狂喜的光芒来。三夫人看了她一眼,和声说道:‘粤猊,我知你――也非主谋,你们两个,何苦如此自误?若能改过自新,将功顶罪,也许……尚非为迟。’

    “我吃吃笑道:‘三夫人这番话,粤猊耳熟得很。你既已说过一遍无效,大可不必再重复。’她在文府外说过的一席话,几年来我时时刻刻记在心间,她却微微一怔,全然记不起来了,也难怪,清云园三夫人身在要位,诸事繁忙,对粤猊的怜悯,无非是兴之所至的施舍,哪里能记得那枝末小节?她无心与我纠缠,问道:‘我放你们离开便是,吕月颖究在何处?’我心里失望,冷笑道:‘三夫人片刻之前,还要打要杀的,万一我说出吕月颖下落,我怎么信得过你不会食言?’

    “她微一蹙眉,不再多言,明明离我老大一截距离,募地身形微晃,莹莹剑气已然逼近,我连她剑势也未曾看清,情知她大急之余已挟真怒,忙叫道:‘喂喂,她就在那谷底,你当真要她窒息而死么?’当下在冰峰上刻下所埋地点,趁她入谷寻找,我带了若兰狂奔逃走。

    “若兰对我危难不弃此举,简直是喜出望外,哪知我带她逃走,自己全然说不上理由,总之觉得这样做了,是能给三夫人一个未曾丧尽天良的印象。若兰那晚与三夫人的对话,使我生出疑忌,原来她跟着我,也未必是死心塌地,而是一种无可理喻的妒忌。这贱人能负她师父一次,何尝不会在危急关头负我?

    “谁知此次逃脱极不顺利,我们重又折入沙漠,遇上风沙,食物清水尽毁,两人渐渐渴得神驰思竭,眼见得再找不到水源,不免活活干死在这千里荒漠之中。正午时分烈日如炙,我们挤坐在沙堆阴影下面,朱若兰搂住了我的脖子,说道:‘粤郎粤郎,我们死……也死在一起。’可是老天,我是一点儿都不想死,就算是死,也不愿这么窝窝囊囊地被渴死。我刚欲推开她,猛然间恶向胆边生,眼下的境遇,归根结底,全是这贱人惹出来的。如她听我安排行事,清云何以会察知我的底细?生死一线,我也不必做戏做给三夫人看了,还不如杀了她,饮其体血,挣几日活命,或能等来义父救兵也未可知。”

    三月熙阳,融融地洒在园内,我背心俱是凛凛寒意,朱若兰固然是丧心病狂,可被他见弃得也太是无情,说什么“能负她师父一次,何尝不会在危急关头负我”,都是寻思除掉羁绊的借口而已。

    “想到那丰满躯体内的新鲜流动的血液,我干渴的唇似有了一丝鲜活,我不愿多费力气,轻轻吻住那柔软的颈,牙齿轻轻叩击脖项肌肤。她早已昏昏沉沉,闭着双目,触痒轻笑了起来,象只猫般钻入怀中。……遥远处传来一缕细微笛音。空旷、清灵,在那被烤烈了的沙漠上,一点点跳跃出明艳闪烁的润泽,恍若闪耀着鬼魅的魔笛。

    “有人!有人!我和若兰一起反弹似的跳了起来,相视对望,大喜若狂,想到的是同一点;这个人身处千里荒漠,居然有吹笛雅奏的闲情逸致,至少说明所处环境不差,他身上一定带得有水!

    “笛声越来越是清晰,片刻之间,已见到一个人影出现,向这边迅速移动。

    “没错,是在移动,我压根儿没看见她走路,纯粹是在一片浩瀚的黄沙地上快速平移过来。那是一个身材轻盈的紫衫少女,脸儿掩在纱巾之后,素手皓肤如玉,就唇吹笛。在如火烈日之下,那凌凌浅紫,清亮得宛如一股流泉。孤身一人,御风而行,难道当真是海市蜃楼中存在的仙子?我留神细看,见到她足下踩着一方织锦的金线毛毯,而她周围有着无数若隐若现的影子,不易察觉的蠕动。”

    我一惊:“影子纱?”――在说到成湘一节时,许瑞龙便曾提起影子纱,我曾以为影子纱也是黄龚亭那边的人,自必早就相识,原来还有别情。

    “对,影子纱。”许瑞龙展颜而笑,说出了另一个使我动容的名字,“那紫衫少女就是楚若筠。”

    “她在我面前停下,笛声也停了,无缘无故的开口说道:‘我要杀吴怡瑾。’

    “我心下大异,问:‘为什么?’

    “她在面纱后浅笑:‘我是杀手,杀人还有第二个理由么?――有人出钱,我出工。’

    “我道:‘计将安出?’

    “她笑道:‘要靠你啊。’

    “我感到有趣,由不得放声大笑:‘粤猊形如丧家之犬,居然天字第一号的影子纱杀手会想到来靠我,三生有幸。’

    “她微笑道:‘丧家犬,不用疑心,我给你看样狗食,你就信我啦。’说着拍了拍手,她身边那模模糊糊的影子弯下腰去,锦毯忽然打开一层,原来锦毯之下还藏得有人,赫然竟是吕月颖!

    “吕月颖明明被我埋在冰谷雪下,我画给三夫人的藏身地点也未作假,怎地她又会在此处现身?――三夫人并没救着吕月颖,为什么她没有再次追来?莫非,莫非……我越想越是惊骇,厉声喝道:‘妖女,你、你害了三夫人?!’

    “她格格轻笑,道:‘三夫人,三夫人,叫得好生亲热,也不怕你身边的小美人吃醋么?’我大喝一声,揉身扑上。这女子既是杀手之王,必有过人之处,我这一击用了全力,哪知她慌里慌张的向后一退,绊在掀动的锦毯之上,竟尔摔倒。两个影子急晃在我面前,那一击再也攻不进去。

    “她爬起身来,笑道:‘你放心,她还没死呢。小狗,你打不过我这手下二十二名影子纱的,想留小命的话,快别动手。’

    “她口中叫着我丧家犬、小狗,不知如何,这微带侮辱性的称呼经她甜媚之极的一唤,平白带出几分挑逗。吕月颖伏于地下,生死不详,我追问道:‘她怎么到了你手中?’她笑道:‘人说你聪明万分,嘻嘻,闻名不如见面,原来是个大傻瓜。吕月颖么,自然是你埋了下去,我就把她挖了出来啊,顺便,把中了血魔的成湘放了进去。’

    “她清脆的笑声,在我听来,全洒落成一片跳跃晶莹的水珠,咽了咽口水,我笑道:‘你要是再不给点儿水我喝,连我也巴不得变成血魔了,――恨不得撕开了你的小喉咙来喝血。’我一埋人,她就跟在后面挖人,自然跟踪我非止一日,我方才所起的杀心瞒得过别人,又岂能瞒得过这杀手之王,自无需避讳。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踏上那方锦毯,影子纱并未阻拦,我索性就抱住了她,挑逗的咬住了她雪白的耳垂。

    “流风吹拂她的面纱,脸在轻纱底下若隐若现。心头不确定起来,这一切太过诡异,我究竟是不是在做梦?那柔若无骨的身子分明已融化在我怀中,然而刚是不经意的一垂,无巧不巧地避开挑拨的手指。我脸一沉,冷冷推开她:‘你在玩我!’

    “她饶有兴致地笑,很清楚知道我指什么:‘你和我合作,又不是和我的长相合作?’

    “我说:‘我连你本来面目都瞧不见,怎么相信你?’

    “她手指影子纱:‘我把他们交给你,还不相信我么?’我楞了一下,她轻笑:‘影子纱只是心神完全受控制的血魔,只会听命行事,他们不得我命令会胡乱行事。一群无人管束的吸血鬼,你想想可有多么好玩。’

    “我道:‘这倒不难,只是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何托我?’

    “‘有人让我托你。’

    “我不再追问,抱紧了她,笑道:‘你是杀手,无酬不出工。我比你还不如,我做事,先要酬劳。’”

    淡淡斜阳照在他脸上,露出了浓浓杀机,我不由自主一颤。他捕捉到这一份害怕与厌恶,嘿的一声轻笑:“你不爱听这些罢?”

    我颤声道:“许大人,我只想知道,――你不如痛痛快快地告诉我――我母亲,可是死于你手?”

    “没有!”他眼中剧然转过一丝酸涩,废然低语,“然而……比害她的性命,我的罪孽更甚。”

    他抬头看了看天边云霞,轻笑道:“也不早了呢,确实得讲得快些啦……”

    不知何故,这简简单单一句话,却令我猛起凛凛寒意,未及深思,给他的感叹吸引过去,他跳过沙漠这段经历:

    “那是一场离奇而荒诞的梦,于我而言,如从天而降的七彩祥云。此后两年,我武功、邪术均有大成,始终得不到这神秘女子下落,我按捺不住,加上义父催逼,带着二十二名血魔返回中原。其时,”他慢慢地说,“令尊迫于母命,纳了一名妾侍,我潜入文府,亲眼见着了这位小夫人,原来就是楚若筠,已怀得六七月的身孕。”

    我苦笑。祖母原不喜我母亲,在连诞二女之后,父亲终于不得抗命而纳妾。母亲心性平和,她也未与祖母有一言交恶,只是,离开了文府。

    楚若筠这个女子,那个杀手之王……我是一次也未见过,听人传说,心机好不深沉。她花了整整一年功夫,制造与我祖母见面的机会,并博得她的好感,又等了足足一年,有才动手的机会。

    “那一晚,我记得……我记得……暮色四合,鲜花在晚风中摇曳,令尊、老夫人,还有若筠三人一家团圆饮宴,其乐溶溶,她来到了。

    “一瞬间,那团圆合欢不复存在,文尚书手忙脚乱的迎出去,老夫人满是不郁,楚若筠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的丈夫,眉开眼笑的陪着另一个女子走进园来。风住,云停,连得暮色也在那一刻凝聚不动。

    “那真不是凡间女子,分明是天仙神女下了九天,偶而经过一遭而已。她白色的衣裙波澜不起,而随着她的经过,满园中花草,在微风亦轻轻摇摆,仿佛一同在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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