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玉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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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成烟- 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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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理他,到水中浸湿了一块手帕,给他擦拭伤口,有些伤口凝结了,有些还在流血,多数伤口上粘满了泥土碎石。我小心处理着,他却不安份,一会抓住我的手,一会又碰碰我的脸颊:“你看你,又哭又闹,脏死啦,还不先洗洗?”

    我打落他的手,道:“别动。”

    他果真不动了,半晌,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对我说一句,不怕血魔,而后就冲了出去。你可知当时我有多怕呢,你在血魔群中,遗世独立的样子,我忽然觉得,你什么都不留恋了,冲出去只是想尽快离开这个尘世。”

    我眉头微蹙:“你也能不能别说话。”

    “这个尘世真的叫你如此失望?”他继续没完没了,“你对谁失望,对我么?对辛大哥?对清云?对这世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

    身上伤口告一段落,我检查他头部,处理一下他头皮碎裂的伤口,洗净脸颊,我欲将宝石取下,质潜用手一挡。我柔声道:“全是血,让我看看。”

    他有一点凝滞,终缓慢地把手移开。――除去那块清光四射的宝石,他的额头,有着一道短短的,深而粗的伤疤,颜色鲜红,丑陋,惊心,如一道赤烈的火焰,登时烧着了我躲闪不迭的心。

    他苦笑着转过脸去。

    “这是……”我记得,那年他为了保护我,额上中了一记,直到我离园,他额上白布未拆,这样深重的伤疤,竟未能减退么?

    他是多么爱美的人,这样一道丑恶的伤疤,会带给他多少不堪呢?我的泪,又一次狼狈坠落。

    他嘶哑而轻声说着:“云,你好狠心。你在我额上留了疤,留了一辈子的纪念,你却那么轻轻松松地说,回不去了,忘记了吧!我怎么能忘?你来摸摸看,它有多深,十年了,十年来,它一直是滚烫的,它一直在烧我的心!你能把它拿掉吗?你不能……你能让我忘记吗?也不能……”

    我指尖轻微的滑过他的额,他的疤,滑到他的眉毛,他的眼睛,他的心。泪珠无止无息纷纷坠落。但这一次哭,却和刚才完全不同,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喜悦,一点点新鲜,盈动着注入了我的心房。他伸手,把我的手握在他宽大的掌心之中。

    “为什么要听凭命运安排?”他声音里募然添出一抹热切,“云,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

正文 第十八章 丘峦崩摧听惊雷

    我看着他。这天地好生安静,这世间好生宁谧,一生一世是多久?仿佛只在这相看的一瞬间。

    然而,答覆他的依然是那样执意:“不可以的,质潜,太迟了。一切都变了,不是以前那样了。”

    “你在怪我,怪我不曾等你十年,怪我等不到你就另外有了银蔷,是不是?”质潜刚刚恢复了一些血色的脸又变得煞白,低了头,苦笑,“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我巡边回到清云,听说你回来了,第一个反映便是如此。人生竟是那样一场离奇荒诞的玩笑,断绝了十年的缘份,一下子说回来就回来了,但凡我听说你半点会回来的消息,就不会和小蔷……”

    “别这样说啊,你对不起银蔷的。”我微微怪责的打断了他。

    “可是我不懂,为什么,你要避开我?”质潜急急问道,“就为了临别时我的一句气话?――你也知道那是一句气话,对么?我受了伤,日日夜夜想你来见我,你不来,好不容易盼你来了,你开口便是那样冷冰冰的:质潜哥哥,我要走了!我气你是我不对,可十年了啊,整整十年,为了那句话,你不肯给我一线希望,我平白无故地失去了你!”

    我淡淡苦笑起来。他是什么都不明白,宗家众星拱月的天之骄子,受伤以后,是如何被滴水不漏的保护起来的,多少个夜晚,我躲在窗格底下,只想看他一眼,只想听人说一句他脱险了的话,大人们走来走去,每个人的脸上都神情严肃。刘玉虹、谢帮主、许绫颜、李盈柳,我看着她们走进去,又走出来了,就象是没见着花荫底下怯生生巴望着的小女孩,谁也不给哪怕一个字的宽慰。

    直到我要走了,虹姨她们替我整装、道别,我终鼓起勇气,向虹姨说道:“质潜哥哥……他好了吗?”

    虹姨怔了一下,道:“没事了,他好起来了。”话虽如此,眼里却真真切切闪过了一丝烦燥,――以及戒意。她是怕我再次接近她的儿子,从而又会给他带来伤害?

    我不安地低声说:“虹姨,对不起。”

    虹姨象是察觉到了什么,蹲下身来搂住我,笑道:“傻孩子,怎么那样说?谁怪过你来?去吧,给质潜哥哥道个别,他还不能大走动,你跟我去,好不好?”

    给质潜哥哥道个别,我要走了,不道别,又说什么?

    我从他掌心里抽出手来,垂头说道:“质潜,你从未做错过什么,我自然知道,你那只是一句气话。”

    “那你……”

    “自从离开清云,我便从未想过,重新去拾回十年前的一切。”

    他炽热的眼神在这一刻冷却:“你从未想过?――我时时刻刻地珍惜,时时刻刻地想念,你从未想过?因为他?”

    “我的决定与任何人无关。”我难堪地转过了头,凝望着一池碧水,“你总是沉溺于一个旧时的迷梦不愿意醒来,不肯承认,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他倏然冷笑,“锦云妹妹,我何德何能,劳你深更半夜赶来相救?”

    我沉默不语。质潜明晰,而锐利,也许这也是我害怕的理由,他喜欢把人逼到无可回对的地步。

    我开始清理自己脚上的伤口,经过大半夜折腾,被血魔咬伤之处鲜血早已凝结,我除下鞋子,一点点撕去粘在伤口上面的白袜,脚踝肿得不成了形,用清水洗过之后,瘀痕清晰显露,伤口呈半圆口型,周围深深印出几个牙印。我不敢多看,一时找不到什么包裹伤口,急忙放下裙子,脚踝却被轻柔的握住。

    “对不起。”他屈一膝半跪在我身边,重复着说,“对不起。”

    他撕下一幅袖子,动作缓慢而生疏的包扎着伤口,宗家大少爷,虽然也算是武学世家,从未经过江湖事,毋论替人包扎。

    “我不知你的心里,究竟承受了多少沉重多少悲伤多少恐慌?云,我只有一个愿望,希望你快乐,你选的路,要是能令你更幸福,我决不拂你心意。”

    阳光把晓雾渲染成一片金色,在山头缭绕盘旋,终于淡去、消逝。这个山谷颇大,四面都是林立山峰,看不到一条指向山外的明路,这是个与世隔绝的所在。

    我和质潜都不再说话,远处闻得啼鸟不绝,山林间风语不住。

    忽然质潜奇奇怪怪地看了我一眼,忍着一种想笑而又不敢笑的表情。我莫名其妙的问:“怎么?”

    他笑道:“我去找点吃的,打个野兔之类的回来。”

    我随口说道:“我去罢。”

    抬身而起,这时真切地听到咕咕的两声响,我的脸一下热到耳根。质潜再也顾及不得,前仰而合地大笑起来。我才想到,我从昨天下午开始未进米粒,早该是饥肠辘辘了,估计这不是第一次叫,只是我心神恍惚没有觉,质潜却忍得实在辛苦。

    他一面笑,一面拉着我不放我去,说道:“好勇气,还敢登高爬低的,赶明儿变成了跛子,我可没法向辛大哥交代。”

    我笑了笑,歇下来以后,脚踝上一阵阵刺痛钻心,但是他的伤比我更重十倍。对面坡上有几棵不知名的树,结着一些果子:“你家种植的果子品种再没别处可比,且瞧瞧那个能不能吃?”

    他认真地看了一会,摇摇头:“天晓得。”

    我抿嘴笑道:“不管怎么样,摘几个吃吃看,大不了是难吃。打来野味,你会弄的么?我可不会。”

    他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依言去采了十几枚野生果子,这一折腾脸色复又变得青白,把那果子洗了又洗,端详了半日,皱着眉头先咬了一口,一付迁就到极点的严肃表情:“填一下肚饥,委屈你了。”

    我忍住笑,好容易大少爷开恩允许,咬了一口,味道尚可,只是未到大熟时节,带着一股青涩之气。我饿得狠了,一口气吃了三四个。

    精神略复,我的思绪又飘至山谷里那千钧一的一幕,徐徐问道:“救我们那个人武功很高,你说会是谁?”

    质潜的手抖了一下,脸上现出不欲提之的神色。刚才提到那人,他也是这付神情。

    “他是很早就躲在那里,还是偶然适逢其会?”

    “偶然碰见一个人,关心宗家,还有那么高的武功,我想我还不至于有这个好运气。”质潜不情愿地答。

    “如果是很早就躲在那里的,也许是你们被血魔追踪起,他就一路跟着了。在刚开始血魔未伤,你们的精力也未被耗去,他要救你,可更加方便的多。但为甚么始终不出手?”

    “你猜他是谁?”质潜烦燥地问,“你猜到了不是么?”

    我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我猜到了。是虹姨。”

    质潜的脸白了白。半掩起脸,他的声音闷在里面:“没错。虽然她蒙面改形,有意不露武功路数,但……那样的出手,总瞒不过她的儿子。我是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如果……如果早一点出手,十哥便不会死。”

    我微微而笑:“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啊。”

    质潜脸色苍白,一字字道:“她要甘十死?”

    我淡然道:“只怕如此。”

    质潜良久不回答,这个答案,实际早在他意料之中。对于那个神出鬼没的“救命恩人”,在甘十死后方肯出手,他一直耿耿于怀。只因,他猜到了那个人的身份,也猜到了,那人不肯出手的原因。

    甘十失职,尽管是无心之失,造成的后果却是不可估量。质潜外冷内热,骨子里是那种顾念旧情之人,因此即使现甘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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