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命呜呼的阿敏、莽古尔泰——在皇太极当政时已经受到严惩的两个人,多尔衮只能撂开手了;对于剥夺了他继承权、参与逼死母亲的皇太极,他的心情格外复杂,17年来皇太极兑现了向大福晋的承诺,一直对自己和多铎关爱有加……但皇太极的皇位毕竟溅上了母亲的鲜血,他决定把报复施加在豪格身上,要让皇太极的长子体会到失去入承大统的滋味;至于既不敢按照父汗口谕辅佐自己即位又参与炮制遗诏逼母亲生殉的大贝勒代善,也得让他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就在拥立顺治即位后,代善第二子硕托及孙阿达礼劝睿王“自立为君”,以拥立来邀功,机敏过人的多尔衮深知在册立会议后再轻举妄动实在是以卵击石,立即出面告发硕托、阿达礼试图谋逆,并把不知深浅的硕托、阿达礼处死,让代善哑巴吃黄连。
从母亲那里承袭了超人智慧的多尔衮,不露任何痕迹就实施了被压抑多年的报复。
在发泄了聚集在胸中17年的愤恨后,多尔衮就立即把全部精力用在对明清之际动荡时局的关注上。
甲申之变明王朝覆灭(清顺治元年,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明驻守山海关的总兵吴三桂请多尔衮发兵帮助自己讨伐李自成、兵报君父之仇;多尔衮意识到大举入关问鼎中原的机会终于出现了,立即统领八旗将士向山海关挺进,并通过软硬兼施使得吴三桂接受了剃发称臣的条件;旋即与吴三桂在一片石那个地方击溃了李自成,风卷残云般地占领了北京,很快作出迁都北京的决策,使得清王朝的统治从辽左一隅走向了全中国,完成了一个历史性的飞跃。
至于多铎、阿济格在逐鹿中原的战役中也都大显神威,多铎多次击败向陕西撤退的李自成,并在潼关的关键一战中基本摧毁李自成的实力。
而且在顺治二年(南明弘光元年,1645年)势如破竹突破南明的江北防线,以摧枯拉朽之势攻入南明福王政权的都城……而阿济格则一直率领北路军追击李自成,在多铎调离开陕西后,一直对败逃中的李自成穷追不舍,从陕西追到湖北,直至李自成在九宫山死于非命……如果大福晋地下有知,她应该感到欣慰,受到汗王努尔哈赤特别器重的三个儿子,不仅在清与明的抗衡中立下赫赫战功,而且在继明而立、逐鹿中原中作出无人能替代的历史性贡献……
清太祖努尔哈赤大妃乌拉那拉氏短暂的哀荣
毋庸讳言,当上摄政王的多尔衮始终未能泯灭心中的称帝之念,曾无限遗憾地对心腹抱怨道:“若以我为君,以今上居储位,我何以有此病症!”多尔衮并非不具备称帝的实力,明清之际动荡的时局也不止一次为他提供了黄袍加身的机会,当多尔衮统帅清军主力抵达北京朝阳门时,跪迎道旁的前明官员口呼万岁,旋即具表劝进,在当时“关内关外咸知有睿王一人”,顺治“冲龄,远在盛京,彼若肆然自帝,谁能禁之?”即使在多尔衮迁都北京、迎接顺治来北京之后,依然有汉族官员请多尔衮“正大位”。
然而多尔衮却一次又一次坐失称帝良机,无子乏嗣固然是个因素,但并不是最重要的,没有子嗣的李自成从一片石败归后,在从北京撤退之前还匆匆忙忙登基即位,过一把当皇帝的瘾。
多尔衮之所以克制强烈的称帝欲望,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不愿因内部的权力之争而使得清王朝失去一统海内的机遇,所以他在占领北京后,立即派人迎接顺治到北京登极,以保证八旗劲旅能一致对付明残余势力的抵抗。
对九五之尊的向往使得多尔衮并不满足摄政王的头衔,而且极力想使自己成为事实上的皇帝:多尔衮以郑亲王济尔哈朗 “王殿台基违制”,罢其辅政;又以“体有风疾,不胜跪拜”不再向顺治行君臣之礼;为了凌驾顺治之上多尔衮竟然当上了“皇父摄政王”;还在顺治七年追尊生母乌拉那拉氏为“孝烈武皇后”,“配享太庙”。
平心而论,在一个有一夫多妻传统的社会,按照嫡庶有别的观念以及皇家的规矩,大福晋就相当皇后的名分。
但由于皇太极继承了汗位,从来就没当过大福晋的叶赫那拉氏却被尊为“孝慈皇后”,努尔哈赤的三位大福晋——佟氏、富察氏、乌拉那拉氏没有一个能得到皇后的称号,佟氏的称号是元妃,富察氏的称号是继妃,乌拉那拉氏的称号是大妃。
可真应了母以子贵那句古话,儿子当上皇帝,生母得到皇后的殊荣,但在封建礼制中嫡母的皇后名分是不能被剥夺的。
可是皇太极在追尊生母的同时却剥夺了嫡母们的名分。
已经成为事实上皇帝的多尔衮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大权在握的他追尊已经当了七年大福晋的母亲为“孝烈武皇后”,这本来就是他母亲早就应该得到的。
乌拉那拉氏的“孝烈武皇后”头衔以及“配享太庙”的哀荣享有还不到一年就因为多尔衮于顺治七年十二月初九去世(1650年12月31日)而成为昙花一现。
为了争取两白旗大臣的支持、稳定局势,顺治在十二月十八日(1651年1月9日)下达了多尔衮葬礼“合依帝礼”的命令,并充分肯定了多尔衮当“太宗文皇帝(既皇太极)升遐之时,诸王大臣拥戴皇父摄政王,坚持推让,扶立朕躬,又平定中原,统一天下,至德丰功,千古无两”的丰功伟绩。
此后七天(十二月二十五日,1651年1月16日)又颁布追尊多尔衮为义皇帝、庙号成宗的诏书,再次肯定了多尔衮“辟舆图为一统,摄大政者七年”的历史地位。
可悲的是在多尔衮被追尊为义皇帝后还不到两个月,就风云突变,已经控制住局面的顺治以“殡服违制”对多尔衮的追夺论罪(顺治八年二月二十一日,1651年3月12日),在籍没家产追夺睿王封爵的同时也就一并撤销了“孝烈武皇后”的尊号,乌拉那拉氏的称号又变回大妃。
在顺治的曾孙乾隆即位四十三年时(1778年)下达了为睿王昭雪的命令,充分肯定了多尔衮在“追歼流寇,抚定疆陲,创制规模”,“奉世祖(顺治庙号)车驾入都,成一统之业”的贡献,并对“殡服违制”之说予以驳斥:“朕念王果萌异志,兵权在握,何事不可为,乃不于彼时因利乘便,直至身后始以殡服僭用龙宾,证为觊觎,有是理乎!”而当乾隆皇帝看到实录中记载多尔衮对诸王大臣所说“有忠于皇上者,予用之,爱之;其不忠于皇上者,虽媚予,予不尔宥”,“为之堕泪,则王之立心行事,实为笃忠”,“明君臣之大义”,“岂可不为之昭雪,宜复还睿亲王封号,追谥曰‘忠’,配享太庙”,大清王朝总算还没忘记这位定鼎中原的决策人。
在乌拉那拉氏的儿子中最有悲剧色彩的就是有勇少谋的阿济格,在皇太极统治时期他的地位始终比两个同母弟弟低,崇德改元封给他的头衔是郡王,而当上了正白旗旗主的多尔衮,即使在当上摄政王后对阿济格也一直心存防范,禁止两白旗大臣同阿济格来往。
阿济格在多尔衮去世后曾在两白旗大臣中游说、劝他们拥立自己继续担任摄政王,并秘密派人通知自己的儿子劳亲“多率兵”来猎所。
顺治及其母亲孝庄皇太后利用两白旗大臣群龙无首的混乱状况争取两白旗大臣倒戈,以至多尔衮集团的骨干额克亲、罗什、博尔惠、吴拜、苏拜等人在护送多尔衮灵柩回京途中,一举将阿济格父子抓获。
继之而发生的就是对阿济格图谋摄政一案的审理,顺治八年正月初六(1651年1月26日)议政王大臣会议对阿济格做出终身幽禁、籍没家产的判处。
性情刚烈的阿济格因在幽所举火自焚而被处死,也算得上不成功便成仁了。
清太祖努尔哈赤大妃乌拉那拉氏“实录”不实
所谓“实录”是本朝所修,是即位的皇帝命令国史馆等一类的文墨人根据档案材料对先帝爷在位时期的重大事件所编纂的。
至于把什么收入“实录”就看当今皇帝的政治需要了,所以“实录”所记载的未必全都能真实地反映历史。
这一点在太祖(努尔哈赤)、太宗(皇太极)、世祖(顺治)前三朝实录中相当突出,尤以太祖朝为最,而其中关于乌拉那拉氏殉葬的情节则又是屡屡被改动的内容。
在皇太极时期纂修的《清太祖武皇帝实录》中这样描述道:大妃乌拉那拉氏“饶丰姿,然心怀嫉妒,每致帝不悦,虽有机变,终为帝之所制,留之恐后为国乱,预遗言于诸王,日俟终,必令殉之。”在多尔衮摄政时令刚林、祁充格期对《清太祖武皇帝实录》进行修改,把上述那段对乌拉那拉氏多有谤言的描绘删掉,把她的殉葬改为出于对太祖的景仰—— “吾自十二岁事先帝,丰衣美食二十六年,吾不忍离,故相从地下”,自愿殉葬。
而当多尔衮被追夺论罪后,删掉的内容又被加上,香消玉殒多年的乌拉那拉氏在另一个世界仍然不得安宁。
直至乾隆年间对太祖朝实录最后进行修改时,对乌拉那拉氏殉葬的情节又回到因景仰太祖自愿殉葬的描述。
不管如何写、如何改,实际上都掩盖了乌拉那拉氏被逼殉葬的真相,“实录”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被篡改,“实录”不实也就是很正常的了……多尔衮虽然被平反昭雪,但乌拉那拉氏的“孝烈武皇后”头衔并没有随之恢复;乌拉那拉氏被逼殉葬的内幕在清代的官修史书中永远都是个禁区,即使在多尔衮当政时期也是如此,但滔滔而去的历史长河最终将荡尽掩盖真相的尘埃;而建在北京南池子的睿王府以及协和医院前身的豫王府印证着逝去的一切……
清太宗皇太极庄妃博尔吉济特氏嫁给姑父
62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