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娴她们本是随着康熙而来,此刻都不约而同地仇视着我,反而是富察玉珍的眼色比较柔和,茗嫣陪我回了绛雪轩。
宜妃赶来,一顿斥责,我麻木地听着……
三天后
乾清宫西暖阁
“澈儿,你过来,到朕的身边来!”康熙批完奏折,趁着休息的时候,唤我过去,我正帮他泡茶,停下手中的活,走了过去,康熙拉着我的手,坐到他身边,抚摸着我日渐消瘦的面庞,叹道:“朕是不是错了,让你随朕回宫,亲手将你推进是非之地。”
“皇上!”我握住他的手,钻进他怀里,柔声道:“澈儿好累,真的好累,皇上,澈儿有时候真的很想死,但是又舍不得,舍不得你,舍不得所有的亲人,抱紧澈儿好吗?”
康熙收拢双臂,下颌抵在我额头,低声道:“你喜欢他,朕给你指婚可好?”
我诧异,康熙真的愿意把我指给胤禛?
“为何?”我挣脱他的怀抱,不解。
“朕也想问你是为何,为何不让朕为你做主?”
康熙还是知道了,我扭头难过起来,闭上眼,两行清泪流下,康熙道:“难道朕这个长辈就那么失败?”
不是康熙失败,是这一天来得太晚了……
“皇上!”我扑进康熙怀里,轻轻啜泣:“澈儿要的不是做主,是他心甘情愿啊!”
他不肯娶我,难道我还巴巴地求他不成,我做不到,我也有我的骄傲,用孩子来要求他娶我,这辈子我还有尊严吗?
“哼,朕的旨意,他敢不情愿!”康熙沉声,我哽咽道:“圣旨下,他就是娶了我,也会不快活的,孩子没了,就让一切都过去吧!”
“既然如此,你若想回草原,朕可以下旨将你赐给科尔沁那个傻小子!”康熙今天是怎么了,我呐呐道:“皇上,您想赶云澈离开?”
“朕只是不希望,你被他们伤害,朕的儿子们,朕会不清楚?个个如狼似虎,朕不忍心你再受伤害。”康熙说的这么直白,可我却摇头:“不嫁了,这辈子都不嫁了……”
心底却明白,那四年的离别,那疯狂的,深入骨髓的爱令我不寒而栗,如今爱到绝望,至少还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心都给他了,人去了天边又有何意义?
康熙叹道:“终究是朕误了你!”
绛雪轩
“啪!”胤禛一脚踹进来的时候,我正临着王羲之的草书,他抓着我绣的小肚兜,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一拳砸在书桌上,我愣愣地看着他,他双眼通红,似乎几天都未阖眼。
迎风吓得站在门边不敢动,我继续埋头临字,空气中只剩下他的喘息,僵持一分钟左右,他抓起我面前的云南宣纸撕得粉碎。
我握着狼毫的手一松,毛笔在地上画了个圈。
“为何!为何你不告诉我,什么都不告诉我,你是再惩罚我吗?还是在惩罚你自己!”胤禛吼道。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有了我们的骨肉?告诉你我有多痛苦?然后你就可以给我们母子一个名分,带着我们母子离开这该死的皇宫,离开你的宏图大志?”我冷笑。
“你一个机会都不给我,宁愿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痛楚,我问你,在你心里我算什么?我算什么?”胤禛红着眼,摇晃着我的肩膀,我呵呵一笑,泪水粘在脸上乱成一团也顾不上擦,打他的手,冷冷道:“机会?给你机会,那我们的孩子呢?他还那么小,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我捂着心口,痛得发颤,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十三弟被幽禁,至今音信全无,我不能,我不能你可明白?”胤禛抓住我的手,力气之大我几乎要脱臼了,我忍着疼,颤巍巍道:“你是关心十三,还是被仇恨蒙蔽了心,你自己知道!”
胤禛身子一僵,松手,退后一步,眼角留下两行晶莹,嘴唇泛白,哑声道:“你竟是这般看待我……”
他转身,深吸口气,冷冷道:“你说得没错,我是恨,恨他们这么多年的手段,恨他们陷害我,恨十三弟为我顶罪,恨他们喂你喝了堕胎药,更恨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笔账总有一天,我会一笔一笔地跟他们算个清楚!”
说罢,一步一摇,身子似乎不受主导般向门口走去,我都能感受到他脚下的沉重,却在门边停下脚步,他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赫然的红色流苏,挂在门边,顿了顿,大步离开。
我浑身一软,坐在地上,迎风扶我站起,走至门边,取下荷田相思结,按在胸口,泪水决堤,突然,迎风叫道:“姐姐,你看,这地上怎么有血?”
我抬头,门边果然有巴掌大的一块血迹,胤禛他……吐血了……
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那殷红的血迹……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在这场刻骨铭心的爱恋中,自始自终我都只顾着自己的痛楚,自己的伤心,完全没有想过,胤禛身上的背负的苦楚。
他是男人,有抱负有理想是没有错的,十三是他最珍爱的弟弟,而我的孩子,亦是他的孩子,我的痛恨,我的隐瞒,我的不理解,变成了双刃剑,害了自己更伤了他……
我憎恨胤禛的无情,我就有情了么?
自己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天上人间,做妻、做妾、做丫头,这辈子,赖定你了!”
我做到了吗?誓言好说,做起来却太难太难了。
我错了吗?只顾着自己的悲伤,只在乎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从来没想过他!
年映瑶说得对,我身份尊贵又是皇上身边的人,我应该帮他,应该理解他,可他要算计的是八阿哥啊!
我坐在地上,蜷起腿,抱住头,苦思冥想,对这纠结的爱,我糊涂了……
赐死
十二月,康熙帝谒陵,我不在随驾之列,宜妃那我是不想去的,梦娴对我仇恨让我不敢正视。
反到是良妃这比较清净,我便时常过来坐坐。
“娘娘,今年的槐花酒有些苦呢?”我与良妃坐在树荫下,端着良妃亲手酿制的槐花酒笑道。
“是你心里苦,这酒自然也就没了滋味。”良妃淡淡一笑,我一愣,她又道:“为何不离开这里,皇上既然有心为你指婚就表示他真的疼你,想保护你了。”
我与良妃也算是忘年交了,一见如故,她心思细腻,洞察能力令人惊叹,对我的心事了如指掌,我们常说些心里话。
“娘娘似乎很了解皇上。”我又喝了一杯道。
“了解,自然是了解的,天子天子,天下之子,坐在那个位置上,难免迷失本性,做出的事也身不由己,我们常常感叹自己爱得辛苦,其实被我们爱的人又何尝不辛苦。”良妃与我干杯,她的话意有所指,她在劝我吗?
“辛苦?”我的确没想过他的辛苦,我一直在心底怪他,怨他。
“不爱宫墙柳,只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澈儿,女人最动人的品德在于宽恕!”良妃徐徐道,望向我,充满希望:“你是个值得被疼爱的女人,可要是执念太深,爱就会变成负担,男人的想法和女人是不同的,他最吸引你的地方不就是他的抱负么?”
良妃的话如一记重锤,将我最不敢正视的一面敲打出来,我让胤裪不要执着,我又何尝不执着,胤禛的雄心与抱负正是最吸引我的地方,只是我看不见,爱得自私,爱得深,往往自苦了。
“娘娘,澈儿明白了!”我轻笑了。
我要的是平凡,而胤禛要的是江山,这两者是孑然不同的,也正因为不同,我才总埋怨他不肯舍弃他的抱负,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他身上,我从不是个强迫别人的人,对胤禛,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宽恕,胤禛,我不会再埋怨你去追求你的天下,我们本就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过去种种,我会放下……
康熙回銮
兆佳冰燕跪在乾清宫门口一天一夜了,我急得团团转。
“冰燕,十三不会有事的,你身子不好,回府吧!”我站在乾清宫外劝道。
“云姐姐,很多事,胤祥不告诉我我也明白,可是我的心意他未必明白,很长的日子我们都在打闹中度过,是我不懂得珍惜,现在,我只是去做我该做的事,我是胤祥的妻子,他被幽禁在哪我也应该在哪,我要陪着他,哪怕是地狱!”冰燕这次没有硬闯,只是安静地跪着,她是铁了心要与胤祥在一起。
她没有错,她只是在尽一个妻子该尽的责任,她在追求她的爱,那是只属于她和胤祥的,而我呢?
“你等等,我这就去求皇上!”被她动容,明知康熙不喜欢我参与政事还是要为了十三再求一次。
“谢谢云姐姐!”冰燕泪流满面,重重磕头,我心酸,转身奔进乾清宫跪在康熙面前:“云澈替十三爷、十三福晋求求皇上了!”
“你这是做什么?老十三的事是朝政,不是一个阿哥府的私事!”康熙斥责我,我磕头:“皇上,国法不外乎人情啊,十三爷就算罪不可恕,可毕竟是皇子,是皇上疼爱多年的儿子,求您做回一个父亲好吗?不要做帝王,为他想一想,他们夫妻鹣鲽情深为何不能通融呢?”
康熙被我说动了,终于见了兆佳冰燕,最后将冰燕送往十三被幽禁的地方,直到康熙四十九年正月,十三被放回十三阿哥府继续被幽禁时我才明白,康熙当初秘密幽禁胤祥的地方就叫——养蜂夹道!
而他们夫妻在康熙四十八年的寒冬紧紧相偎,没有荣华富贵,只有一个痴心的女人傻傻地站在十三面前,十三终于明白自己一生的真爱就是冰燕!
遗憾的是,养蜂夹道的生活对于十三从小养尊处优的皇子待遇来说实在是一大折磨,潮湿阴暗的四面高墙,缺衣少粮的物资生活,使十三埋上了腿疾的隐患,加上后来被幽禁在阿哥府长达十几年,政治上的郁郁不得志,思想上的长期紧闭,眼中摧残了十三本该绚烂的人生,当然,这是后话了。
我尝试着将心中执念放下,开始的时候很难,可时刻想着良妃的话,我试着用旁观着的眼光去看待所有人,也确实懂得了许多。
胤禛变得更加内敛深沉,大多数的时间都住在圆明园,钻研佛法,朝中政事,康熙问他就答,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更多时候把心思放在园林上,康熙颇为满意,还屡次说要去看看。
绛雪轩
“姐姐,宁寿宫的侍卫求见!”
“哦?”太后能有什么事找我呢?康熙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