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轩
“姐姐,宁寿宫的侍卫求见!”
“哦?”太后能有什么事找我呢?康熙今日也不在,带着那林出宫去了,听说是去了胤禛的园子。
“传他们进来吧!”既然是太后的人,我也不能怠慢。
“奴才叩见格格,格格吉祥!”一行侍卫拱手道。
“起吧,不知太后有何吩咐?”我淡淡道,迎风也甚感奇怪,宁寿宫有的是嬷嬷宫女,怎么偏偏来的是侍卫。
“奴才奉太后懿旨,务必请格格去宁寿宫走一躺!”带头的侍卫面孔很生,我没见过,语气也十分僵硬。
“可知是所谓何事?”迎风道。
“奴才不知,请格格跟随奴才们走一趟!”
我心中生疑,于是道:“去见太后也得有规矩不是,待我换身衣服就随你们走!”
“姐姐,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啊,那些侍卫个个凶神恶煞的,似乎不简单,皇上不在宫中,这怎么好啊?”
“你也看出不对劲了,等我走后,你就试着出宫一趟去找皇上,这是令牌,你千万拿好了!”我将令牌交给迎风,换了身白兰花色的旗装,开了门。
“走吧!”本来还想带上外院的几个奴才,但那些侍卫不准,我更加疑惑了,看来今天我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宁寿宫
每走进一扇门,身后就会传来关门的声音,我紧张起来,这太后究竟想干什么?
往常温馨的宁寿宫今日格外空荡荡,太后正襟危坐身后站着几位嬷嬷,个个面无表情,其中一个嬷嬷端着方框托盘,里面的东西用红布遮挡,我看不见。
“云澈给皇太后请安,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我跪下规规矩矩地行礼。
“抬起头来!”太后威严的声音使我不敢正视。
我抬起头,太后道:“知道哀家为何宣你来吗?”
“回太后的话,云澈不知!”我手脚有些微微发凉。
“五年前,若非皇上放你出宫哀家早就赐你死罪了,这两年,自你回宫,发生了多少事,几位皇子为了你不惜大打出手,皇上的心思五年前哀家就明白,可哀家没想到皇上对你竟然能退让到如此地步,今日哀家决心已定,留下你,就是留下祸患,哀家为了大清皇室秩序,必须赐你死罪!”太后缓缓走下台阶,站在我面前。
太后不明白,康熙对我的态度早就变了,他如今只是一个疼爱我的长辈,至于胤禛与九阿哥他们之间的争斗确有部分因我而起,太后真正在意的,只怕是怕我的存在影响了他们父子君臣的之间的关系。
死罪?
我后脊梁骨已寒,脑子飞快转动,太后想赐死我,意思再明白不过,逃是逃不掉了,那些侍卫根本就不是一般人,难道真是天要亡我?
“哀家知道,你一定不服气,你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一个人,哀家看到你就仿佛看到她,你们这样的女子就是祸水,是祸国殃民的祸害!”太后见我不说话只是冒冷汗,索性下定决心,一次说个够。
“云澈斗胆问太后,那个人是谁?”
“董鄂妃!”
我抬首,水汪汪地大眼睛不敢相信。
“还记得那年你在哀家面前救了老七的福晋吗?当时你说过的话也是董鄂妃说过的,太皇太后最担心的就是爱新觉罗家会毁在一个女人的手里,哀家不信你可以做到,可哀家不得不承认,你越来越像她,你的存在,让皇上,还有哀家的孙儿们更加不安,他们也许不仅仅是为了你才争斗,但他们都想得到你却是不争的事实!”太后冷冷地说着,我终于懂了。
太后走到我面前,金色的护甲轻抬起我的下颚,我被迫仰视她,她透过我仿佛在看另一个人,喃喃道:“你们是特别的,可皇宫里最不需要的就是特别!王嬷嬷!”
太后深呼吸,大声道。
“奴婢在!”那个在太后身后一直端着托盘的嬷嬷终于走了下来,站在太后旁边低首不语,太后掀开红布,赫然是个小小的瓷瓶。
“这是宫中的死药,专门用来处死不守规矩的妃嫔,你喝下去,最多两个时辰就可以去了,你放心,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安亲王的小外孙女,哀家一定给你的后事办得风光得体,不会失了安亲王的面子!”太后说道,王嬷嬷将托盘放在我面前。
从没想过,这就是我的归宿。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康熙三十八年的签文响彻脑海,那道士所说:不得善终!
呵呵,原来就是这个意思啊!
“我不会喝的,云澈这辈子,生死从未掌握在自己手中,可这次,云澈不会再随波逐流,太后想杀便杀,但要云澈心甘情愿地喝下这毒酒,万万做不到!”我受够了,忍耐够了,也不想再委曲求全了,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地拒绝了。
我终究还是个现代的灵魂,不管我如何压制自己去顺从,去委曲求全,骨子里的反叛意识总会蠢蠢欲动,我讨厌这男尊女卑的社会,厌恶这深宫的规矩,没了孩子,失去了胤禛,我还能期待什么,死亡不可怕,可我不甘心即使是死,也要听从这该死的规矩!
“你这是逼哀家对你用强了?”太后陡然拔高的音调,在这大殿中显得十分突兀,可惜,她吓不到我了。
我平静地道:“太后娘娘,您真可怜!”
一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一个活在嫉恨中的女人,难道不可怜?
太后看着我,我用一种怜悯的目光与她对视,眼看她眼中的怒火慢慢凝聚,终于怒不可竭地吼道:“来人,给哀家灌这贱人喝下!”
我呵呵一笑,几位嬷嬷强行灌我喝下了药,捂住我的嘴巴不让我吐出来,过了良久才送开,我捂住胸口,唇边溢出一行鲜血,太后得意地笑了,咧着嘴,像个巫婆:“哀家掌握着这后宫所有人的生死,你说,哀家可怜还是你可怜?”
我呵呵一笑,唇边的鲜血带着嘲讽的意味,有种绝然的美:“太后娘娘,您真可怜!”
失去最重要的东西之后还认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的幸福,难道不可怜?
董鄂妃已经成为历史,但那个传奇的女子至少有了顺治帝全心全意的爱,她呢,一个可怜而卑微地封建奴隶,难道不可怜?
她恼火,一脚将我踢倒,那死药一入我腹中便如同一团火迅速蔓延开来,我躺在地上,浑身无力。
“咱们走!”太后冷哼一声,搭着奴才的手离开,紧闭的殿门,空荡地大殿中间只有我躺在冰冷地地面上等死。
解毒
远处传来阵阵兵器打斗的声音,是胤禛吗?他来了吗?
“嘭!”一阵疾驰的风吹来,宁寿宫大殿轰然打开,一双健壮的臂膀带着阵阵薄荷清香将我搂了起来。
“澈儿!”宽阔的肩膀,我泪眼模糊起来,抬手抚摸着他的脸:“胤禛,是你吗?你来了吗?”
“澈儿,你怎么了,我是胤裪,是胤裪啊!”焦急地声音使我悲戚起来,体内毒性翻滚,我“呃!”地吐出一口鲜血,视线又清晰了些,真的是胤裪,他一身骑装,带着侍卫闯了进来。
我喘着气,自知时间不多了,哽噎:“胤裪……我……嗬……我……”
唇边不断溢出鲜血,滚烫地泪珠灼伤了我的脸庞,胤裪居然流泪了,他心疼地皱起眉头,捧着我的脸,焦急地语无伦次:“澈儿,你别说话,我带你走,我这就带你走!”
带我走?
这句话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此刻听起来更像是讽刺。
“十二阿哥,您带着侍卫硬闯宁寿宫究竟想干什么?”
“爷问你们想干什么?皇祖母想干什么?趁皇阿玛不在对郭络罗格格痛下杀手,可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太后有权处置这宫中任何一个人,特别是女眷!您是否移步,太后在佛堂等着您的禀告呢?”
“皇祖母处置谁我管不着,可是云澈不行,除非皇祖母下旨先将我赐死,否则谁也别想伤害她,皇阿玛也不会同意的,爷现在就要带她走,来人,给爷开路,如有人敢阻挠,一律格杀!”
“十二爷这是何必!”
“滚!”
胤裪一把打横将我抱起,我混沌地看着这个曾经风一样的男子,为了我,做出最离经叛道的事,不顾宁寿宫这么多侍卫,强行将我救我。
绛雪轩
“太医呢?”胤裪一路几乎是跑着将我抱回绛雪轩,放在床上冲着外面大声嚷嚷。
“回爷……”那侍卫支支唔唔,我冷笑,皇太后赐死,又有哪个太医敢前来救我呢?
“姐姐,你要撑住啊!”迎风端着一盆热水,拧了毛巾,替我拭去唇边的血渍,不用说,我要她去找康熙她一定是在路上遇见了胤裪。
我看着迎风不说话,迎风又道:“姐姐,十二爷派了快马,等皇上回宫,您就有救了,呜……”
“胤裪,呃……”我一开口,又是一口鲜血涌出,胤裪慌了神:“澈儿,你别吓我,别吓我……”
我记得太后说过的话,这药最多两个时辰,我要撑下去,我要等胤禛来,于是我道:“胤裪,咳咳……别、别为难太医了,咳咳,我怕是……不成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会没事的,澈儿,我后悔啊,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们浪迹天涯,这次就是死我也绝不放手,好不好?”胤裪托着我的后脑,下颚抵着我的额头,深情凄苦。
“咳咳,我……我已非……清白之身、怎、再也配不上……上你了。”我粗喘着。
“傻瓜,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纯洁的,谁也玷污不了你!澈儿,你撑下去,撑下去啊。”胤裪吻着我的额头,泪水打湿了我的秀发,我笑了,笑得泪珠都变得格外欢喜。
“胤裪,你……你是个、咳咳、好人,是我……没有福气……咳咳,我、我好想见胤禛,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真的好……好爱他,怎么办?咳咳、我是不是很傻……呃……”我心痛地流泪,为胤禛,更为我自己。
人之将死,脑中浮现出的人是最真实的,我想见胤禛,想在他怀里静静地死去。
“好,好,你爱他,那你更要为了他撑下去,他现在一定得到消息了,他就快来了!”胤裪为了使我撑下去,说出了违心的话。
毒已进入肺腑,我知道再撑不下去了,强撑着从怀里掏出荷田相思结:“胤裪……咳咳……把这个交给……交给……呃咳……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