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宠与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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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宠与勇气-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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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肯爬上我的床,我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尽管有各种不同的人在我们的面前来来往往,他还是呆在床上,但都没有人抱怨。“你在这些医院里杀人都没人会管的,你知道的嘛!”我说。肯做了个凶神恶煞的鬼脸——“那是因为我是如此雄壮的动物。”他说。“那是因为你对每个进来的人都笑脸相迎,又送花给每一位护士。”我指出了真相,我们都笑了,心中还是充满了哀伤,为了即将失去的乳房。 
 天亮了,还很早,我想我应该睡着了。这次我的恐惧少了许多,心中也平静多了,这无疑是静修的作用。在过去的一年中,癌症已经成为我生命中的事实,一个忠诚不变的伴侣,我也注意到自己在渡过这个难关的过程里如何中止自己的疑虑、问题、恐惧以及对未来的预设。我故意戴上眼罩,只向前走,不往左右两边分神。调查与研究已经完成,也做了决定,现在不是质疑的时候,我该跨越障碍勇往直前。我察觉我是在关掉斗士与质疑者的部分之后,才有能力办到的。我觉得非常放松、有信心。肯握住我的手,爸妈也陪在我身边。同去年一样,手术延迟了。我想到所有外科手术必须做的各种准备工作,无论这家医院,这个国家的医院,还是世界每个角落的医院都是如此,我也想到每家医院里的病人、护士、工作人员,各种仪器和其他复杂的医疗设备,这一切都是为了要和疾病抗争。现在镇静剂已经准备好了,他们开始把我推往手术室。 
 
 我不晓得为什么,就是不想让崔雅见到我掉眼泪,我并不是以哭为耻,而是,不知什么理由,我就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任何人看见我流泪,也许我是害怕,只要我一开始哭,就会彻底崩溃,也许,在这个需要坚强的时刻,不能让自己懦弱。后来我发现一间空的病房,我关上门,坐了下来,开始痛哭流涕。我终于明白了:我哭,不是因为同情或可怜崔雅,而是因为太佩服她的勇气了。她一直勇往直前,不让这个磨难把她击倒,是她在面对这个残酷得毫无道理的磨难时所展现的勇气,令我不禁潸然落泪。 
《恩宠与勇气》(肯·威尔伯著,胡因梦译)连载之十八 
 
 
 醒来时,我已经被推回病房了。肯微笑地看着我,阳光从窗口照了进来,我可以清楚地看见旧金山丘陵上那些粉彩房子。肯握着我的手,我直觉地伸出另一只手按在右胸上,是绷带,绷带之下什么都没有,我的胸部又像孩提时代一样平坦了,我深深地提了口气,完成了,不要再回顾了。突然我生起一股穿心的恐惧和疑虑,我该不该只切除肿瘤的一部分,设法保住乳房?是不是我的恐惧把我推入了一个不必要的情境中?这些问题无论是昨晚或今天早晨,我都不允许它们进入脑海中,可是现在我问自己,真的有这个必要吗?我这么做对吗?不管怎样,事情做了就算了。 
 我抬头看着肯,我可以感觉自己的嘴唇在颤抖,眼眶开始涌出泪水。他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拥抱我,他必须很小心,因为绷带下面是几个小时前才刚缝好的伤口。“亲爱的,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我们彼此都这么说着。 
 那天下午凯蒂从洛杉矶赶来,整间病房里挤满了支持我的家人,这种感觉真好。我想这样的时刻对他们来说一定也很难过,纵使想帮忙,也使不上劲。其实我只希望他们能待在我的身边,这样就足够了。爸爸要其他的人先出去一下——他想跟我和肯单独谈谈。我亲爱的老爸非常严肃,总是很认真地看待每件事情。我还记得母亲在15年前动手术时,他一个人焦虑地在医院的回廊上踱来踱去,忧愁写在他的脸上,他的头发几乎在我们的眼前一寸寸地变白。这回他转向肯和我,情绪激动地说:“我知道这几次的经历对你们而言是极为艰苦的,但有一件事情仍然值得感恩的,那就是你们至少还拥有彼此,特别是现在,你们终于知道自己对彼此而言有多么重要了。”当他转身出门时,我可以清楚地看见眼泪在他的眼眶中打转;我知道他不想让我们看见他掉眼泪。肯深受感动,他走到门边,看着我父亲一个人在医院的长廊上,低着头、两手紧握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如此爱我的父亲,不禁令我更加爱他。 
 
 肯和我沿着医院的长廊来回走着,早上下午各一次。我喜欢这种散步,尤其是走过那些有婴儿的房间,看那些被毛毯包裹着,露着小脸蛋儿,握着小拳头,双眼紧闭的小可爱们。但我也为他们感到忧心,这些早产的小婴孩,有些甚至还待在保温室里,看起来是这么地纤弱。虽然如此,只是这样站着看他们,想像着他们的父母、他们的未来,就令我感到相当愉悦了。 
 后来我们发现有一位朋友也在这家医院里——杜尔塞·墨菲,她因为怀孕出血住进医院。肯和我去探望她,她看起来非常高兴而有信心,身体还连着一台监测她与宝宝心跳的机器。她打了安胎针;这种药通常会令母亲的心跳加速,但因为她是一位马拉松选手,药物只让她的心跳回升到正常的指数。她的先生迈克尔·墨菲也在。迈克尔是依萨冷学会 (Esalen Institute)的创办人,是肯的老友,也是我的好友,我们一起饮着香槟,兴高采烈地谈着小宝宝。 
 那天晚上,肯做了一个有关这个宝宝的梦,在梦境中,他似乎从头到尾都不想出生。他梦见自己看见这个宝宝处在中阴身的次元,这是灵魂降生以前暂时住留的次元。他问宝宝:“小迈克尔,你怎么不想被生出来呢?为什么那么不情愿?”小迈克尔回答,他喜欢待在中阴身,他想一直待在这里。肯对他说:“那是不可能的,中阴身虽然很好,但不意味你可以一直待在那里,如果真这么做,它就不再那么好了,因此最好的选择便是到人间来。”肯又对他说,这里有许多爱他的人正等着他的降临呢。小迈克尔回答:“如果真的有这么多人爱我,那我的泰迪熊在哪里?” 
 第二天,我们再度拜访他们,肯真的带了一只泰迪熊,脖子上系着一条苏格兰格子布的领带。“给小迈克尔·墨菲。”肯向前倾身,大声地对杜尔塞的肚子说,“喂!小迈克尔……你瞧,是个泰迪熊噢!”三周后小迈克尔出生了,身体非常健康,完全不需要保温箱,而这只泰迪熊也成了许许多多送给小迈克尔的泰迪熊中的先锋。 
 
 在医院里待了三天后,崔雅和我回到了穆尔海滩。医师们的意见相当一致:复发的癌细胞几乎可以确定只存在乳房的组织中,并未扩及胸腔。这之间的差别非常重要:如果只是局部复发,癌细胞就会被限制在相同的组织中(乳房)。如果它侵入了胸腔,那便意味着癌细胞已经“学会了”如何侵犯不同类型的组织——那么它就会变成转移性的癌症。癌细胞一旦学会进入不同的组织,就会以极快的速度入侵肺部、骨头与大脑。 
 
 如果崔雅的复发只是局部的,那么她已经采取了必要的行动:切除剩下的局部组织。她不再需要追踪治疗,不必做放疗或化疗。如果复发的部位是胸腔,那就表示崔雅得了第四期的癌症,这算是最糟的诊断结果了(癌症的“期”取决于肿瘤的扩散程度与大小——从第一期小于一公分的尺寸一直到第四期,即肿瘤已经扩及全身。至于癌症的“级”,代表的是它的恶性,从第一级到第四级。崔雅最初的肿瘤属于第二期第四级,胸腔复发则是第四期第四级)。如果真是这种情况,那么极激进的化疗便成了我们唯一的选择。 
 
 理查兹与坎崔尔医师都认为癌细胞应该已经完全消除,因此都没有建议化疗。理查兹医师说,即使还有癌细胞残留,他也不能确定化疗可以完全歼灭,它们可能会伤害我的胃壁、头发与血球,却错失了癌细胞。我告诉他,肯和我正计划要到圣迭戈的利文斯顿一惠勒诊所。他们的专长是增强免疫系统。他觉得免疫疗法很好,但没什么信心,他说,只启动七个汽缸是无助于车子的行进的;它无法促使第八个汽缸开始运作。我的免疫系统中的第八个汽缸正逐渐丧失功效,因为它已经有两次无法辨识出这个特殊的癌症,因此加速另外七个汽缸的回转,可能会有其他方面的帮助,但对癌症而言是发挥不了作用的。他说,虽然如此,免疫疗法仍是无害的。我知道自己需要做点事,为身体的复原尽点力,我不能只是坐着等待,我太了解自己了,等待只会让我不断地忧虑。在这个节骨眼上,西方医学已经断言我只能靠自己了。 
  
 几天后我们回到儿童医院拆绷带。崔雅仍旧非常平静,丝毫没有自怜,虚荣或私我意识,这一点真是令人震惊。我记得当时心里想着:“你真的比我坚强多了。” 
 
 理查兹医师取下了绷带,拆掉了钉针(缝合伤口用的),我可以很清楚地看见伤口——愈合得很好,但仍然令人不舒服,因为一低头就可以看到肚子,而且缝线红肿的两端看起来很丑,我哭倒在肯的怀里。但再哭也于事无补。珍妮丝打电话来:“你失去一个乳房,我好像比你还难过,你实在太平静了。”前天我才和肯说,失去一个乳房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也许说得太早。或者两者都对。最后我告诉肯,只要不经常去看,我想我会没事的。 
 
 崔雅和我开始扩大、加强对另类与整体疗法的找寻。这件事我们已持续一年了,直到最近才比较积极。这项基础的“核心课程”其实相当的直接简单: 
 (1)谨慎地控制饮食——几乎是乳素食者的饮食,低油脂、高碳水化合物(糖),尽量多吃粗食:不服用任何种类的治疗药物。 
 (2)每日高剂量的维他命治疗——着重于抗氧化剂A、E、C、B2、B5,B6,矿物质锌和硒,氨基酸硫基丙氨酸,与甲硫氨酸。 
 (3)静修——每天早上都要做,下午也无妨。 
 (4)观想与私我肯定——每天轮流进行。 
 (5)写日记——日常生活的记录,包括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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