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加油站遇见苏格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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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加油站遇见苏格拉底-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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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是门规吗?”
“是门规。”他接着又说,“不过沾沾自喜还嫌太早,你得保持知觉,你才刚从幼儿园毕业呢。”
一学年不知不觉就结束了,考试进行得很顺利,我以前念书总要念到昏天暗地,苦不堪言,如今却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松松就完成。体操队出发去度了个短假,然后返校接受暑训。我开始不用手杖走路,甚至尝试一个星期慢慢跑个几回。我继续鞭策自己遵守所有的戒律,尽量刻苦耐劳。我竭尽所能注意自己如何吃,如何移动,如何呼吸……但我再怎么努力,却还是不够好。
苏格拉底却只管增加他的要求:“既然你的能量正在累积中,你可以开始认真修炼了。”
我练习慢慢呼吸,慢到一次呼吸得花上一分钟。这种呼吸练习,加上全神贯注,并与控制特定部位的肌肉搭配起来,可以像桑拿一样,让身体发热。因此不论外头气温有多低,我都觉得很舒服。
我很兴奋,因为我发觉自己逐渐培养出一种力量,就是苏格拉底在我们初识的那一晚,向我展现的那种。我头一次开始相信,说不定,只是说不定,我可以成为像他一样的和平勇士。我不再觉得被朋友排挤,反而觉得自己比他们优越。每次一有朋友埋怨自己生病了或有别的问题时,我知道只要正确进食就可以治好病、解决问题,这时我便会尽量提出忠告。
有天晚上,我带着新发掘出的自信,前往加油站。以为自己接下来肯定要学习印度或中国的古老奥秘,可是我一进门,苏格拉底就递给我一把刷子,说:“去把厕所刷到亮晶晶。”往后数周,我在加油站做了很多粗活,根本没有时间从事真正的修炼。我搬轮胎,整整搬了一个钟头,然后倒垃圾,扫修车房,整理工具。和苏格拉底相处的时光,如今全被一些单调费力又令人生厌的事情所占据。
在做这些事的同时,我毫无喘息的机会,他吩咐我在五分钟内做完一件得花上半个钟头的工作,接着毫不留情地批评我做得不够彻底。他不公平,不讲理,甚至会出口伤人。我正在想自己有多厌恶这种情况时,苏格拉底走进修车房:“你没把洗手问的地板清干净。”
“一定是有人在我清完以后用了洗手间。”我混。
“不要找借口。”他说:“去倒垃圾。”
我气极了,一把抓起扫帚的柄,好像拿的是一把剑。“可是我五分钟以前才倒过垃圾,苏格拉底。你记不记得呀?你是不是变得老朽痴呆了啊?”
他笑了。“我说的是这种垃圾,蠢材!”他拍拍自己的脑袋,对我眨眨眼。扫帚啪哒一声掉落在地上。
又一天晚上,我正在打扫修车房时,苏格拉底把我叫进办公室。我坐下,一脸的愠怒,等候命令。“丹,你还是没学会适当的呼吸,别再懒惰了,你得拿出全副精神。”
那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我忍无可忍。我大吼大叫:“你才懒惰,我一直在替你做每一样工作!”
他顿了一下,说实话,我觉得我在他眼底看到痛苦之色。他轻声说:“丹,你向你的师父大吼大叫,这样做并不得体。”
这时我才想起,他每次侮辱我,用意都是要让我看出自己有多骄傲、多顽劣,他还教导过我要坚忍不拔。然而已经太迟了,我还来不及道歉,苏格拉底便开口说:“丹,该是我们分开的时候了,至少眼前宜散不宜聚。等你学会礼貌,还有,学会适当呼吸以后,你可以再回到这里。学会一样,另一样就不难了。”
我难过地拖着脚走出去,垂头丧气,我的世界一片漆黑。直到此刻,我才领悟到自己如今有多么喜欢他,又有多么感激他。我边走边想着,我老爱生气、发牢骚,疑问又多,他对我却始终很有耐性。我发誓绝不再对他怒吼。
眼下,我是孤独一人了,我更加努力改正我那紧张的呼吸模式,越努力却越糟糕。我一顾着深呼吸,就忘了要放松肩膀;记得放松肩膀了,整个人就松垮下来。
过了一个星期,我回加油站去看苏格拉底,并向他请教。我发现他在修车房里修理东西,他斜睨了我一眼,指指门口,我又气又伤心,转身踉跄着走进夜色中,听见背后传来他的声音。“学会呼吸以后,想想办法改进你的幽默感。”回家的路上,他的笑声一直在耳畔奚落着我。
我走到公寓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凝望马路对面的教堂,其实眼前什么也没看到。我告诉自己:“我再也不要继续这个不可能的修炼了。”可是:我自己一点也不相信这句话。我依旧吃我的沙拉,避开各种诱惑;我顽强不屈,苦练呼吸。
近一个月后,正好是仲夏季节,我想起那间小馆。我老是忙着白天读书、练体操,晚上到苏格拉底那里,始终抽不出空去看约瑟夫。而现在,我难过地想着,我每天晚上都有空了。我在快打烊时走进小馆,店里空空荡荡。我在厨房里找到约瑟夫,他正仔细地清洗质地细致的瓷盘。
我跟约瑟夫真是完全不一样。我矮小结实,短发,胡子刮得很干净,活脱脱就是运动员的模样;约瑟夫又瘦又高,留着柔软卷曲的金色胡子,看来甚至有点弱不禁风。我走路和讲话都像急风,他却不论做什么都慢条斯理,十分仔细。尽管我们有这么大的差异——但说不定正因为这种差异,我才被他吸引。
我帮他排好椅子,扫地,两个人边干活边聊到深夜。我即使在讲话时,仍尽量专注于呼吸,结果因此失手打了一个盘子,还在地毯上绊了一跤。
“约瑟夫,”我问道,“苏格拉底真的叫你跑过百里吗?”
他笑了:“没有啦,丹,我的性情并不大适合从事运动。苏格拉底难道没有跟你讲过,我当过他的厨子和跑堂很多年吗?”
“苏格拉底很少谈到他的过去,可是你怎么可能当过他的跑堂很多年?你不可能超过35岁。”
约瑟夫微笑:“比那还要老一点,我52岁了。”
“真的假的?”
他点点头。那些戒律果真有不同凡响之处。
“不过,如果你没做过身体的调整,那么你都在受什么样的修炼啊?”
“我原本是个脾气暴躁又颇以自我为中心的年轻人。苏格拉底不断叫我做这做那,有很多次,我都差一点就要离开,但最后我终于学会如何给予,如何帮助,如何服务。他指引我走上幸福与和平的道路。”
“要学习服务之道,”我说,“哪里能比加油站更好?!”
约瑟夫含笑说:“要知道,他并不是一直都在加油站打工。他的生活极度不同于寻常,并且多彩多姿。”
“告诉我吧厂我催促他。
约瑟夫沉吟半晌:“苏格拉底会用他的方式,适时地告诉你。”
“我连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约瑟夫搔搔头:“说到这个,我也不知道他住哪里。”
我隐藏住失望之情,问道:“你是不是也叫他苏格拉底?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吧。”
“不是。不过他的新名字就像他的新学生一样,都很有灵性。”他微笑。
“你说他对你要求很严苛。”
“对,非常严苛。我每样事情都做得不够好,他一逮到我闷闷不乐或发牢骚时,就打发我走,一走就是好几个星期。”
“我看呐。在这两件事情上面,我倒也是个专家。”我说,“他也打发我走,期限不定。”
“为什么?”
“他说,我没学会适当的呼吸,就不准回去。天知道适当的呼吸是什么意思。”
“哦,像这样。”他说着说着,放下扫帚,向我走来,一手放在我的肚皮上,另一手放在我的胸膛上。“现在,请呼吸。”他说。
我按照苏格拉底示范过的模样,开始深深地、缓缓地呼吸。“不对,不要这么用力。”过了几分钟,我觉得腹部和胸部怪怪的,里头很温暖,很放松,是敞开的。突然间,我像个婴儿般哇哇大哭,感到莫名的狂喜。就在那一刹那,我毫不费力地呼吸,感觉上像是有什么在呼吸着我。这感觉真是好快乐,我心想,谁还需要去看电影找娱乐呀?我兴奋得简直快无法自制了!然后我又感觉呼吸再度紧张起来。
“约瑟夫,我又不行了!”
“丹,别担心,你只需要再多放松一点就行了。既然你现在明白了自然呼吸是什么感觉,就会让自己越来越自然地呼吸,直到感觉起来很正常。呼吸是身心之间、感觉与行动之间的桥梁。均匀并自然的呼吸会把你带回当下这一刻。”
“会不会使我快乐呢?”
“它会使你自觉意识清明起来。”他说。
“约瑟夫,”我说着,拥抱他一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了你做的那件事,但是我要谢谢你。”
他露出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把扫帚摆到一旁,说:“请代我问候……苏格拉底。”
我的呼吸并没有立刻改进,我仍在努力又努力。但有天下午,我在做完重量训练后回家的路上,注意到我不必费力就可以完整、自由自在地呼吸,很接近我在小馆里感觉到的那种呼吸方式。
当晚,我冲进办公室,准备让苏格拉底为我的成功开心,并且要为我的行为致歉。他好像早已知道我会去,我刹住脚步在他跟前停下时:他以平静的语气说:  “好的,接下来,我们要——”那口吻好像我不过是刚上了趟洗手间出来,而不是久违了六个星期的密集修炼。
“苏格拉底,你没有别的要说吗?比如说,‘小子,做得好’,或是‘看来不错’之类的?”
“你选择的这条路上,没有赞美,也没有责怪。时候到了,你也该好自为之了。”
我先是气得直摇头,而后莞尔一笑,无论如何,我都回来了。
自此以后,我不是在扫厕所,就是在学习其他更叫人气馁的新练习,比方静坐观想体内的声音,直到能够同时听见几种为止。有天晚上,我正在做这个练习时,发觉自己被带进一种以前从未体验过的绝对祥和状态中。有那么一会儿——到底多久我并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好像脱离了身体。这是我头一回靠着自己的努力和能量,体会到一种超自然的状态,我不需要苏格拉底伸出手来按着我的脑袋,也不需要他催眠或对我做其他什么。
我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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