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孙圻却不愿在许亚仙面前说破了。
褚宓颖慢慢坐起来,招呼许亚仙坐下,孙圻端来茶水。“小仙,有事吗?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稀客……”
许亚仙敝敝嘴:“褚生,再不准你说这外路话了。不管怎么说,咱仍还是外来小户的学生哥,和他们跑的不是一条道……以后,有事没事来家坐吧,还象过去一样,些小不要多心。”
第十章 今昔不同往日
褚宓颖笑着盯住许亚仙:“草民人小帽子低,敢吗?!”
“屁话。钱至贤已经投降了,答应从今以后再不干涉我的个人自由了,并想着逐步和你缓和缓和关系。怎么样,这下总算给咱学生哥出了口恶气了吧!”
褚宓颖半信半疑地:“这真难为你了。不过,钱主任可是在官场混出来的油子,能这么简单了事,敢情不是在玩弄政治手腕吗?!”
许亚仙经褚宓颖这么一说,不觉楞了一楞,再没第二句话了。孙圻见状插进来调侃:“小仙这也是好心,不管有效没效,人家总是尽了心又出了力的……”
许亚仙听孙圻一席话,这才又说道:“……大嫂,这你就不知道了。我找钱主任,是利用他的权,他的钱,他的影响,为自己,为咱学生哥办点实事——至于感情,正好应了一句成语——同床异梦。放心吧,他再使坏水,我决不轻饶了他。”
孙圻瞪着许亚仙,半天才崩出一句。“小仙,咱都是外来户,说句不怕你不高兴的话。这会你是这么想的,就怕你一生孩子就不会这么想了,不信调过头来收拾我们呢!——这是咱做女人的弱点,谁也走不了样子。男人们就是瞅准了咱的这个弱点,才把咱象面团一样耍来耍去的……”
褚宓颖看看许亚仙尴尬的样子,赶紧扭转话头:“说正经的,小仙,找我有甚事?”
许亚仙一楞神,忙答:“柴玉电话叫通了我家,让我叫上你还有余志杰到他那里作客。余志杰又回了家,只好就咱俩去走走了。”
“行,那就走吧!”
褚宓颖、许亚仙相跟走上大街,顺胡同朝柴玉家走去。走着走着,褚宓颖楞楞地站下不走了:“……这……这……这……”
许亚仙奇怪地站定看着褚宓颖:“……嗳,咋啦,中邪了,用不用我给你掐掐?!”
“去你的。小仙,这是柴玉家吗,咋的不认识了,原来……”
“嗨,原来,原来,原来哪能和现在比呢。你多长时间不来了?时过境迁,岂可同日而语?……”
“噢,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柴玉鸟枪换炮,发迹也太快了吧——”
许亚仙不以为然地瞥一眼褚宓颖,笑笑:“你要不是装的,那就是少见多怪了——”
柴玉乔迁新居,是半年前的事情,当时,褚宓颖、余志杰都不在,还是许亚仙代表他们参加的庆贺典礼。新宅位于傍主街的巷子尽头:一溜八间大瓦房,对面八间南房,自来水、暖气、卫生间全配套。正房一应麻刀配立得粉刷墙,时髦的壁纸贴面,彩釉砖铺地,莲花吊灯,钢化门窗,现代灶具齐备。下面,八间地下室正对楼上八间卧室,全用花轴木地板,全面铺着腥红地毯。褚宓颖随同许亚仙小心翼翼地踏进柴玉家的会客室,看着屋高朋满座,一时间楞在那里。
许亚仙是常客,无拘无束地来去自如。柴玉正襟危坐,踌躇满志地左右应答着,听小仙招呼起,忙忙不迭地站起来:“哈哈,多日不见的褚局长,幸会,幸会。”末了,浏览一下客座的各位来宾。眨眨眼:“小仙,来,咱到里面坐。各位稍候,失陪了!让我家夫人陪大家先看会电视吧。”
花夫人夫贵妻荣地摆足了架子,懒懒地:“都是常客了,随便吧——”说过,又补充道:“里外间的各位听着,你们来坐,我们欢迎,可咱们都要注意柴书记的身体啊。柴书记也有了一把年纪了,身体又不太好,别给累着,那可是党的损失,啊——”褚宓颖听着,不禁心上一阵一阵的想呕,由不得剜一眼花肖。
柴玉带着褚宓颖和许亚仙走进里屋,一边谦让着,一边坐在主座,翘起二郎腿,很有派头地推推桌子上的中华烟,自己却先叼起一支,悠悠地吸着。
“小仙见到任命书没,是前天下午才研究定下的……”
许亚仙奇怪地问:“甚的任命书,没有听说过呀!”
“不能吧。你家钱主任没有告诉你……就是在我的任命书下来后没几个月关于你副校长的任命。按理说,钱主任的太太哪能长期搁置而不顾呢,这事早该办了,可这个忙啊!”
许亚仙嗫嚅着:“……柴书记,我还很不够格,就这么贸然提拔了岂不成众矢之的?再者,原来的副校长咋办?”
柴玉老于世故地:“我说小仙啊,你也别太犯傻气了。提拔你,一者官官相顾,我们得给钱主任留足这个面子呢;二者行不行,哪在人说呢。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这就是现今用人之道的辩证法。三者你有学历,有资格,有能力,还怕应付不下这点职责吗?我看再高也能的。”说完了,这才扭头问了问褚宓颖:“褚局长,最近忙吧,尽忙些甚?……”
褚宓颖听到柴玉问话,抬起头来,扼要的说了一遍。柴玉从眼角的余光里不屑地看看褚宓颖,缓缓地:“褚局长,咱都是而立之人了,何必还那么书生意气呢?最近听说你和钱主任干了一架,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真是的!”
褚宓颖正想把事情原末详细述说述说,花肖穿着拖鞋潇洒地推门进来,放下了水果盒瞄一眼柴玉,笑着说:“……同学见同学,两眼泪成线,正理!正理!老柴,不过你也不要吃上烟就没完没了的,要爱惜革命的本钱哪,这可是我花肖对组织负责的大事情啊!”
柴玉斜过眼瞅瞅褚宓颖,又瞅瞅许亚仙,末了,“假打真帮忙”地喝住花肖:“好了,好了,你过去招呼各人家吧,让我们学生哥们安静地坐一坐……”花肖不以为然地嗤嗤鼻子,一甩门出去了。
许亚仙讪笑着:“柴玉,你家夫人对你可真够关心啊……”
柴玉不易觉察地苦笑笑,停停才说:“……你们看我是不是变了?!”
两边看看往昔的学友,沉沉地:“你们也有同感,不奇怪。黑头曾经不客气地指责过我,这使我又恼怒又痛苦,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柴玉哀梨燕食地一字一顿又说道:“有出戏上唱过,叫做李斯杀扶苏,那全是违心的。杀自己的女婿,心里能乐意吗?可不杀行吗?最近电视上有篇报道,说的是某人秉承上司的旨意,走私犯了案,尔后又大揽大包的把责任全都承担下来了,虽则冤枉,但却心甘情愿,为什么呢?他明白,盘出后台来上下一齐坍台,再没了一点发展的根基;留下了后台,日后番叨起身来,那还能忘了我,不给我再度刘郎的一点子机会?这就叫‘小不忍则乱大谋。’砍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有远见那。”
第十一章 豪宅盛宴论世道
柴玉沉沉地喝口茶,又招呼招呼褚宓颖和许亚仙:“桃子去世后,我就没了那返回原籍的打算了,准备就这里求个发展。这不,机遇来了,可麻烦也来了。桃子还没断七,常委班子里就给我介绍开了对象,你不应承,手拿不开面子呀,再加上那会花肖一天跑十八遍,不怕你不就范……”
许亚仙揶揄地:“……柴书记不是看上人家花肖的年青漂亮,又没结过婚,还有七狼八虎的雄厚势力吧?!”
“是的,小仙分析的有道理。强龙不压地头蛇嘛,谁也不敢担包自己一辈子都能当官。褚局长,吃糖,小仙,吃糖。”
柴玉抬起头来,“刚进入进入常委班子那阵,实指望轰轰烈烈地干它一番事业来着,可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保证不了自己的存在,还求什么发展呢?今天老同学来家,难遇一席,咱就别兜圈子了!如今这社会风气不好,你看不惯能咋的,这就叫:有看法没办法了。于是,到这面坡上只能唱这山歌了,近赤近朱,身不由已,违心的事情真没少干!现如今时髦假大空,时髦以言代行,以官代法,以利代理。你看吧,单位里往往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闹的,你批评哪个?你处分哪个?有点职务的,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就会上的人渣坑、蒙、拐、骗、偷五害横行,你又能咋的?……”
小仙想起什么似的插话:“前天中午,长村下来个老汉把骡子拴在了玉泉大饭店的门上,工商局要罚他,他就一边打牲口一边骂着,‘叫你走到哪吃到哪,叫你走到哪吃到哪,谁能养活起这些牲口。’引得过路人们一阵阵哄笑。这阵子里面正当高朋满座,觥筹交错的当口,真丢尽人了。”
柴玉压低了声音,又接着说:“有的单位的领导,天天大吃二喝,吃遍了川远,吃光了工资,又吃完了经费,职工们怨声载道,最后,不得不免职;有的单位的头头,天天喝得烂醉,班不能上,事不能办,可没人敢说人家半个不字,为什么,各人家市里有人呗!有的单位领导三六九串歌厅,泡歌女,抓住了有的是钱,怕甚?有的单位头头吸好烟,抽料面(白粉),钱不知道哪来得那么多?有的单位领导见了赌摊走都不会走了,一胡一百,这么一夜下来,好几千票子就流到主座席上的最大权威手里了。这股风由官场兴起,一直蔓延到农村院落,不过价码不等罢了。因为玩,打架的,盗窃的,杀人的都有。前天,山后屯的一个妇人因为耍的过了头,孩子掉猪圈被抱窝的猪活活咬死,丈夫回来一怒之下将妻子杀死,将牌友杀伤,一时传为笑柄。这些事多了,想想都后怕,可又有甚办法呢。我这会是坐在这个位子上该做的还得做,不做不行。我是这么想的,只要心里有数,近赤不至于紫了,近墨不到于黑了,尤其我们这些人,更应当谨慎。高处不胜寒哪——”
柴玉陷在沙发里,久久沉思着,灰黑色的烟圈一个串着一个绕着吊灯打着转,小仙低着头,不出一声;褚宓颖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对面立柜上的工艺品。忽然问:“柴书记,古语‘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