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再改变了。”康雳虽仍然坚持,但语调明显软了许多。
“这么说离婚对你非常重要了?”
“是的,可以这样说。这件事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绝非一时心血来潮,要不然我是不会做出这种决定的。”
“可你为妍妍想过吗?”
“当然想过。我知道这会影响妍妍,甚至会对她造成伤害。我心里很难过,但是我没有办法……永昌,我们不可能再和好了!”康雳说罢,眼睛里闪过一道泪光。
“人生如梦啊!”吴永昌感喟不已。他十分清楚,对于离婚,康雳已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再费口舌呢?况且他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耗费在这上面了。于是,他决定放弃努力,不想再为此事劳神了。
“好吧,”他说,“你既然决心要离婚,我也就不想再说什么了,只是妍妍得跟着我。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签字。”
康雳发呆地看着吴永昌。她心里舍不得妍妍,然而离婚对她来说却又是头等大事,至关重要。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康雳最终忍痛做出了让步,同意将妍妍留下。
于是,吴永昌终于在修改了的协议上签了字。
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这样破裂了,不啻一块破碎的美玉。
分别的那天,康雳依依不舍地抱着妍妍,眼眶微红,难过地说:“妍妍,从今天起,妈就不常在你身边了。你要多听爸爸的话,啊。”
“妈妈,你还回家来吗?”
“妈再也不回来了!”康雳哽咽了。
“妈妈,我要你,我不让你走!”妍妍哭着说。
“妍妍,别哭。妈有空会来看你的。”
“妈妈,你为什么要走?你不走行吗?”
康雳感到难以回答,便摇摇头,把妍妍交给吴永昌。
吴永昌从康雳手中接过妍妍,说:“妍妍,别问了,让你妈走吧。”
“妈妈,你一定要常来看我。”
“嗯。”康雳伤心地点头,转身走出家门。
吴永昌黯然神伤。他把妍妍放下。妍妍追到楼梯口,已经看不到康雳的身影了。
“妈妈——!”妍妍放声大哭起来。
吴永昌出来,心疼地将妍妍抱起走进屋去。
当丁岩收悉兰梦妮写给他的信后,不禁哑然失色。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梦妮竟会悄然离开武汉,再次出走。这不由得勾起了他的回忆。当初,兰梦妮离家出走的原因就是为了逃避一桩不幸的婚姻,巧合的是她此次出走的原因又是与婚姻有关,只是情况同上次大相径庭罢了。丁岩深深地感觉到,兰梦妮简直就像一座迷宫,使人迷幻莫测,由她产生的团团迷雾一直在他心中缭绕不散。丁岩至今也不明白,兰梦妮为何爱他却又不能嫁给他,更无法理解“我拒绝你的求婚才是真心爱你,否则我就不是爱你,而是害你”的奥妙。或许,他们相爱真是一个错误,否则,就不会有今天的结果。如今,兰梦妮走了,丁岩仿佛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他的全部梦想都被梦妮带走了,脑子里空空荡荡,怅然若失。他蓦然感到自己宛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悠悠地被风吹到了天涯海角。
回到家里,丁岩也不和母亲、妹妹说话,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里,闭门不出。
丁母不知儿子又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便要丁蓉去探问一下。
丁蓉奉命来到丁岩的房里,见他神情怅惘地躺在床上,故意说:“哥,怎么啦?是不是在单位挨领导的批了?”
丁岩瞥了她一眼,坐了起来,从衣兜里掏出梦妮的信,脸色黯然地说:“你别问了,自己看吧。”
丁蓉有些莫名其妙,她拿过信一字不漏地看完,方才知晓兰梦妮走了,心中一阵感慨,说:“哥,有句老话,叫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梦妮主动撤离,说明你们之间确实没有结合的姻缘。你应该想开些,照梦妮说的话做,和飞月结婚吧。”
丁岩默然视之。
晚上,王飞月来看丁岩。是丁蓉打电话给她,告诉她兰梦妮走了,要她来的。
王飞月走进丁岩的房间时,丁岩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听着童安格演唱的《耶利亚女郎》。飞月信手带上房门,走过去把音响关掉,歌声戛然而止。丁岩睁开了眼睛,失神地看着站在面前的飞月,半晌不言不语,俨然一个木头人一样。
“丁岩,”飞月说,“我知道,梦妮她已经走了。”
丁岩僵硬地点点头,从抽屉里取出梦妮的信:“这是她写的信,你看吧。”
“不用了,丁蓉都告诉我了。”飞月说。
“梦妮走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这都怨我,是我把她逼走的!”丁岩痛悔不已。
“丁岩,你别这样,这并不是你的错。”飞月劝慰道,“梦妮之所以离开这里,完全是为了让你能够得到幸福。你应该爱惜自己,振作起来,否则,又怎么对得起梦妮呢?”
“我并非有意如此,只是心里太痛苦了,无法控制自己。”
“我知道,你的心情很痛苦,因为这种痛苦我又何尝不曾品味?一个爱你的女人走了,另一个爱你的女人正在等待着你,难道你要让这最后一个女人也离开你吗?”
飞月说着,握住了丁岩的一只手。她的心突突直跳,明澈的秋波里荡漾着柔情与期盼。
丁岩怦然心动。面对飞月的一片真情,他再也不能无动于衷了,否则,他不仅将严重伤害飞月的爱心,而且也将彻底失去她。在已经失去了一个爱他的女人之后,他绝不能再失去这最后一个爱他的女人了。于是,丁岩心中那座沉寂已久的感情火山爆发了,他张开双臂将飞月拥抱,两颗火热的心终于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胡亦君几乎是和丁岩同一时间收到了兰梦妮写给他的信。当他拆开信,发现写信的人是兰梦妮时,颇觉蹊跷:她为什么要给自己写信呢?莫非有什么话不好当面说?于是,胡亦君仔细阅读起来:
胡先生:
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您。当您接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武汉了。恕我未能当面向您辞行。我之所以离汉远去,完全是出于我个人的原因,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我是一个来自异地的乡下女人,能结识胡先生是我的荣幸。在我极端困难的时候,您慷慨解囊,给予我莫大的帮助,令我终生难忘。对此,我再一次向您表示衷心地感谢!至于您的钱,我以后一定会悉数奉还。我这个人不习惯接受别人的恩赐,这是我的秉性,无法改变,希望您不要介意。
胡先生,有几句话也许我不该说,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出来。康雳的丈夫是一位很有前途的科技工作者,他很爱康雳,他曾经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是现在这个家庭快要破碎了。我想您是一个热心善良的人,一定不愿看到发生这样的家庭悲剧。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不妥之处,恳望海涵。
祝
好运长久!
梦妮
于深秋25日夜
看完这封信,胡亦君的心受到极大震动。兰梦妮的突然离去,他感到非常意外。是什么原因迫使兰梦妮非离开这里不可呢?离开这里她又去了何方呢?对此,兰梦妮在信中只字未提。胡亦君心里十分困惑。兰梦妮信中末尾的那段话,显而易见是在暗示和指责他对康雳家庭的破坏,胡亦君不免有些气恼,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因为在他离婚半年之后,康雳才来到海龙公司,是她主动投入他的怀抱的。他绝对没有对康雳进行任何勾引,而是康雳首先向他频送秋波。虽然胡亦君对女人很有杀伤力,但他从不引诱任何女人,倒是他自己最经受不住女色的诱惑。这也正是他致命的弱点。
而今,兰梦妮走了,留下的只是她的幻影。胡亦君恍若丢失了一件珍宝似的,一连几天心绪不宁,食不甘味。于是,他借开会的名义去苏州、杭州一带游玩了十几天。当他心情舒畅地回到家中时,康雳恰好在客厅里等他,仿佛她早就知道胡亦君今天要回来。
康雳一见到胡亦君,就喜冲冲地奔到他面前说:“亦君,我的离婚手续已经办妥了。”
出乎康雳的逆料,胡亦君的反应并不热烈。自从看了兰梦妮的信后,在对待康雳的问题上,胡亦君的思想开始发生了变化。他逐渐意识到自己对康雳家庭的破裂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因为他完全可以阻止康雳离婚,然而他没有。他在康雳身上陷得太深了,完完全全被她迷住了心窍,以致才有今天的结果。现在,胡亦君的良心似乎感受到了无声的道德谴责,从而不得不重新考虑与康雳的关系,先前欲娶康雳的念头渐渐地淡漠了。因此,他对康雳的话显得十分平静,说:“喔,没想到,真快呀。”
康雳见胡亦君面无悦色,心里顿时感到凉丝丝的。她挽住胡亦君的胳膊说:“亦君,你怎么不高兴?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胡亦君也觉察到自己过于冷淡,遂拍着康雳的肩膀,满脸堆笑说:“你误会了。我怎么能不高兴呢?我是因为生意上遇到了一点麻烦,心里有些不愉快而已。”说罢,他坐到沙发上,点燃一支芙蓉后烟。
康雳挨着他坐下,一只手搭在他肩上,问:“什么麻烦,要紧吗?”
其实,胡亦君所言生意上的麻烦纯属子虚乌有,不过是用以掩饰其心态变化的托辞,因而对于康雳的追问只能含糊其辞地说:“还不是你知道的事,也不是什么大的麻烦。”
康雳见他不愿详说,也就无心再问,便接着开头的话说:“亦君,现在我已经离婚了,你看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胡亦君微微一愣,说:“你知道,时下公司里有许多重大的事情要办,比如万利副食商场的收购,南园里房地产的投标等等,我看还是等忙过了这一阵后再说吧。”
康雳没承望胡亦君居然如此冷漠,对结婚的事一点热情也没有,忽如一夜之间换了一个人似的,心里不由得直犯嘀咕。
胡亦君见康雳疑惑地看着自己,便笑着说:“你别多心,对你的承诺我是不会放弃的。”
尽管胡亦君嘴上这样说,但是康雳心中并不塌实。她觉得胡亦君脸上的笑容极不自然,就好像装出来的一样,心想这其中必有缘故,可倘若现在就急于要向他问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