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最后的荣耀--大明1592·抗日援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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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最后的荣耀--大明1592·抗日援朝-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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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沈惟敬和沈嘉旺两个人,带着十来个随从,高高兴兴奔赴朝鲜,去执行伟大使命了。

他们第一次抵达义州,是万历二十年六月二十九日(《宣祖实录》二十五年六月二十九日)。在这个时间,祖承训的部队都还没出发呢。这说明石星与万历对战局早有安排,这才早早布下“和谈”一手棋来拖延时间,好等宁夏方面的明军腾出手来。

沈惟敬抵达朝鲜以后,朝鲜人有点莫名其妙。这个人既非军人,也非使者,挂着区区一个神机营游击的头衔就跑了过来,自称来侦查敌情,到底想干啥?

尽管心中疑惑,朝鲜人看在石星的面子上,还是派了一个提学吴亿龄接待。吴亿龄问沈惟敬来作什么,沈大骗子大嘴一张,便开始胡说八道,说我打算单刀赴会,前往平壤城去谴责小西行长,说你们再不退兵,中国就要发全国之兵讨伐。

对这种夸张说辞,吴亿龄很不以为然。祖总兵那三千人,还是朝鲜苦求了很久才求的,现在你一张嘴就说中国大军将来,凭什么啊。沈惟敬见他有点不信,一拍胸脯:“你别不信,平义智知道吗?平秀吉认识吗?那都是我的熟人。我说什么他们都听。”

接待完以后,吴亿龄回去报告:“这人长的丑,倒是挺能说,是个大喷子。”按说沈惟敬模样长得不差,却被朝鲜人骂成丑八怪,大概是因为朝鲜人厌恶他的言行,就连这人也一起烦上了吧。

沈惟敬打算去平壤城的计划,在中途夭折了。当时的朝鲜王室,正一门心思筹备粮草,催促祖承训出兵平壤,在这个关键士气,不会让前来和谈的沈惟敬坏了好事,各项工作均不予配合。结果沈惟敬的第一次出使,还没出义州就失败了,灰溜溜地返回北京。

从这一次出使能看出来,沈惟敬不是那种善于捕捉心理活动、循循善诱式的骗子,而是靠无比自信与夸张言论来蛊惑的表演型选手,自我意识非常强烈。他的典型风格是满嘴跑火车,偏偏这人胆子还极大,赌性十足,什么都敢胡说八道。在别人眼里,外交无小事;在沈惟敬眼里,外交无大事,只要自己说得高兴,连秀吉亲戚都敢冒认。

往轻了说,这是轻浮;往重了说,这是拿国家大事胡闹。后来发生的种种黑色喜剧,可以说都是肇始于他这种有些癫狂的性格。问题在于石星需要的还就是这样的骗子,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把比起来算很实诚的日本鬼子给蒙住,才能拖够时间。

沈惟敬回来以后没几天,平壤之败的消息传到了北京,于是“和谈”又提上了石星的日程。在石星的殷切催促下,沈惟敬在八月十七日再度来到义州。

这次朝鲜人态度不同了。平壤城两次都没打下来,咸镜道也丢了,现在任何一个天朝来人,都是他们的救命稻草。国王李昖亲自迎出义州西门,一路陪到龙湾馆大厅,给足了沈惟敬面子。

沈惟敬哪里受过这等礼遇,脑子有点晕,一张嘴,习惯性地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圣上很关心你们国家,已经调动了七十万兵马,马上就到。”

他这一句话,让大厅里一片沉默。

要说这事得怪石星。石星存心想利用沈惟敬,只对他面授谈判机宜,其他什么都没说。沈惟敬手里的资料,除了沈嘉旺那点半真半假的情报,只有零星的一些战报。

大明朝廷对战争什么态度,国内战备准备如何,沈惟敬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没想过,为什么朝廷里那么多能人,却偏偏派他一个籍籍无名的无赖来谈判。

他这“七十万”一出口,李昖和一群大臣腹诽不已,又不好明说,只得委婉答道:“其实六七千人也够了,时间再拖下去,怕是大军还没聚齐,便已来不及了。”

沈惟敬这时候显出自己口才来,滔滔不绝地给朝鲜君臣上了一堂兵法课,说得天花乱坠,说到最后一抹嘴:“你们呐,根本不用派使者去北京。反正我们大明七十万大军立等可到,不光是为了恢复你们朝鲜,还要直接捣去日本老巢哩!”然后大摇大摆离开义州,继续朝平壤赶去。

朝鲜君臣面面相觑,李昖憋出一句:“这个姓沈的说话,太不靠谱了。咱们还是派人去北京活动活动吧。”柳成龙、尹斗寿等一干大臣忙不迭地点头:“太不靠谱了,太不靠谱了。”朝鲜君臣本来还没下定决心,沈惟敬这一拍胸脯,他们越发心虚,当即派了一位叫郑昆寿的使者,封为请兵陈奏使,星夜赶往北京。

郑昆寿的遭遇容后细表,单说沈惟敬离开义州,在二十五日抵达顺安。他让沈嘉旺背起一个黄包袱,先去平壤城。这个沈嘉旺也是个傻大胆,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祖承训败退的普通门闯进去,扯着脖子对城上日军高喊。

喊了半天,城门开了,出来的不是倭寇,而是一个中国人。

这个中国人叫张大膳,浙江人,和许仪后他们一样,是被倭寇掳掠至日本的华人,不过品行却截然相反。他现在在日本的第一军团担任通事,标准的汉奸翻译官。

沈嘉旺是温州人,跟张大膳是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俩人相见,彼此唏嘘了一番,然后开始进入正式话题。沈嘉旺说大明派了谈判代表,此时正在顺安,希望跟小西行长谈一谈。最后两个人把日程敲定,本月二十九日,沈惟敬将单骑入日营。

小西行长对和谈十分欢迎,他早盼着这一天了。他特意写了封信给沈惟敬,说嘉靖年间我们日本人吃过一次亏。有个中国人叫蒋丹说与我们通贡谈和,最后设了圈套把我们的使者一网打尽,你可别玩这一套。沈惟敬回了封信:只要你们停战,咱们就是一家人。

对于他单刀赴会这个举动,许多人都觉得太危险,纷纷劝阻。沈惟敬精通骗子行业的业务规范,知道做骗子必然风险与收益并存,富贵需得险中求。再说他本就是个不怕死的江湖泼皮,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当下只带三、四名家丁,欣然前往平壤。

不得不说,他的胆气着实叫人佩服。光凭这份胆气,就对得起大明兵部石星大人的托付。

八月二十九日,沈惟敬抵达平壤城。小西行长存心想给他一个下马威,故意排出一个煊赫的阵容,铠明甲亮,剑戟如霜,把沈惟敬团团围住。沈惟敬心说你再牛有北京的阵势牛吗,表现得极为平静,只是日本人这下倒把远处躲在大兴山上的朝鲜人吓了一跳,以为日本人动手把他给抓了。

到了谈判地点斧山院,日本派出了五个代表:小西行长、宗义智、宗调信和外交和尚景澈玄苏、宗逸,基本上囊括了日本之前对朝鲜外交的主要成员。

沈惟敬惯于拿大言唬人,对方这阵势他根本不害怕,一落座就张嘴道:“大明马上就有天兵百万压境而来,你们全快完蛋了,知道不?”把姿态放得极高。景澈玄苏刚想说话,沈惟敬眼睛一瞪:“你说你!一个出家的和尚,怎么跟一群逆贼进犯大明属国!”玄苏赶紧当场叩头,解释说自己继承的是中国四明禅师衣钵,一向最尊重中华上国云云……(《中兴志》)

沈惟敬使杀威棒先杀掉了日本人的威风,这才徐徐开始谈判。

和谈是小西行长一直以来的夙愿,他从登陆朝鲜以来,先后三次给朝鲜国王写信,还曾经在大同江上与朝鲜使者正式会谈过一次。现在既然朝鲜的宗主国派人来谈判,正中他的下怀,因此表现出了很大诚意。

小西行长提出了两条要求:一是要重开通贡之路;二是划大同江为界,北归朝鲜,南归日本。

这两个条件的提出,表明日本占领军已逐渐从秀吉不切实际的侵略计划中清醒过来,变得现实起来。各地义兵和李舜臣的活跃,让举步维艰的日军不再奢求能够打过鸭绿江,只求把目前占领的地区巩固下来。

对于这些,沈惟敬都没法做主,但他表示他把这两个请求带回给万历皇帝,同时打包票说你们这么有诚意,陛下肯定会答应的。

说来也怪,沈惟敬满口跑火车的风格,朝鲜人不喜欢,日本人却信服得紧。几天下来,小西行长把沈惟敬佩服得要死,说您在白刃包围之下仍旧面不改色,日本人里也没这么有派头的。沈惟敬微微一笑:“我这是学郭子仪单骑入回纥军营。”小西行长文化水平低,楞没听出来这是沈惟敬拐弯抹角骂他是夷狄。

最后双方约定,五十天以后,沈惟敬就会带回大明的正式答复。在这期间,平壤城附近划出一条宽约十里的军事分界线,在这条界限内准许自由割草,双方不得采取军事行动。

和谈第一阶段,就此结束。小西行长客客气气把沈惟敬送走,送了包括几条铁炮在内的日本土产,临走之前还反复叮嘱务必要在五十日内给出回复(《宣祖实录》二十五年九月八日)。沈嘉旺则留在了平壤,作为人质。可怜小西行长还满心欢喜,完全不知道沈嘉旺这条人命根本不值钱,就算死上一百次,大明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九月八日,沈惟敬得意洋洋地回到义州,把与日本谈判的结果一说,朝鲜君臣面色立刻就精彩起来。

没法不精彩。谈判这么大的事,事关朝鲜一半国土,居然朝鲜没有任何官员参与。而且沈惟敬敲定军事停战区一事,根本就是自作主张,他一个人就大大咧咧拍了板,直接为朝鲜作了主。

沈惟敬一看朝鲜人面色不善,立刻给了一个严厉警告,说我听说有人在军事区砍了一个倭寇的脑袋?你们别玩小动作,别在军事区动手惹怒了日本人,影响了整个和谈。朝鲜君臣赶紧解释,说您定界的时候,手底下的人还不知道,咱们下不为例。

沈惟敬知道自己的举动引起了误会,跟他们解释说我这不是和谈,是缓兵之计,一直拖到大明援军抵达,咱们就撕毁条约再打不迟。(《宣祖实录》二十五年九月八日)

在沈惟敬嘴里,基本是听不到实话的。别说对日本人了,就是在他给万历皇帝的述职报告里,也坚持了忽悠本色。不过这次,他难得地说了一段完完全全的实话,一点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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