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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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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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

“可此时去找教王,岂不更证明自己能力不足无法慑众?”弄得不好,反给了千冥攻讦的借口。

或许是他疑惑的神色过于明显,迦夜似笑非笑的斜睨一眼,缓缓而谈。

“最不希望千冥坐大的即是教王,赐封风使是迫不得已,他平乱时的功绩过高,不赏无以服众。”

“只是他野心过盛,早为教王深忌,所以才提九微为月使,掐断了千冥控制弑杀营的机会。谁都知道九微经验尚浅,此时他完全可以直承,教王非但不会小视,反而会视为忠耿坦白,加恩扶持。若是九微只懂得紧抓权力死撑到底,在教王眼中便是缺乏变通人不足取,难当大任,放任他被千冥除掉也无甚可惜之处。”

他细思了半天,再度开口。

“弑杀组的桀骜不驯又该如何,用重刑威慑恐怕更难驾驭。”

“扬汤止沸,何如釜底抽薪。”迦夜的眼诡异而狡黠。“月使刚刚上任,还没有自己的影卫吧。”

“你是指……”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若是他连这都听不懂,也就没资格做月使了。”女孩抬手止住他的疑问,眉目又冷下来。

“殊影,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但你也要清楚,教王并不希望一个中原人与月使过从太密,这会令他怀疑下属的忠诚度。”她点到即止,不曾把话说尽,他已全然洞悉,转为沉默。

不只是与九微过从太密会招疑忌,恐怕教王也不希望九微与迦夜联合,四使互有嫌隙各怀所虑才是那个上位者乐见其成,这样任一方都必须仰仗教王来立身自保,压制同僚,才不致有一方独大之危。

“下去吧,今天我说得够多,别指望我出面帮他,月使只能凭自己的实力在教中站稳脚跟。”

既是不想,也是不便……

此时明里襄助九微等于授人以柄,又会引起教王猜疑,殊为不智。

淡漠少言的迦夜对各方势力的考量,自身处境的明析,教王机心的把握……精准得可怕。

九微一直静默。

听完一切,只说了两句话。

“谢谢。”

微黑的脸上勇毅决绝,破釜沉舟般一往无前。

“殊影,你看着,我一定会成功。”

此后的三年,他们不曾再有机会交谈。

这三年,也是迦夜在教中巩固地位,建立自己的亲信助力的时候。

执行了无数次任务,纵横西域各国,数不清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下。迦夜的手段比过去的獍长老更强硬,也更隐形。

一方面以刺杀威慑诸国,另一方面却又以大量的金珠收买重臣后妃,刚柔并施,阴谋暗策,甚至操控了某些国家的王嗣废立,刀兵战事。一国之君难庇一室之安,一教支持可影响一国存亡。

霹雳手段,雷霆威迫,又运用得恰到好处。

魔教的声威在数年内达到顶峰,各国争相进献贡物,以求结纳安好,源源不断的财富如水般流入,教王都为之垂目。

无人再敢小视这个纤弱如幼童的女孩。

她以事实证明了雪使的尊号实至名归,连带她身后的影卫都是令人敬畏的对象。殊影率领的六翼丝毫不逊于弑杀组的菁华,各有所长配合精妙,历次任务中皆有斩获,面对这样的实力,执掌教务千冥都要避让三分。

千冥紫夙在一跃成为四使之后反而若即若离,私下往来甚少。仅在贬抑迦夜九微时同气连枝,心无二致。

而此时的九微,也已非吴下阿蒙。

三年前,他戒慎戒惧的承接月使之位。一度风雨交迫,却在危时大胆觐见教王,坦然直承自身德才不足难以服众,请辞炙手可热的职位。教王感其诚,赐独断之权,准其对中等过错以下的教众自行惩罚,无须通过紫夙裁断。

权限到手,九微又以淬锋营叛乱的前车之鉴为由,闭弑杀组于禁苑训诫一年,增众人效忠之诚。禁苑之内,任何人不得往来探视,唯九微至上,杀伐决断,令行禁止,无人敢复有异议。

而后,他以厮杀互搏之法挑出两人以充影卫,又挑出五人为队长,代管营中事务,赏罚分明权责相关,稍有懈怠毫不姑息,自此,凡营中所出之事,事无巨细,一一入耳。偶有调动敕令,如臂使指得心应手。

三年间,不少好手在严杀历练下晋入弑杀营,屡建战勋,仿如一支断过利刃又重铸锋芒,颇得教王嘉许。月使九微之名稳如磐石,再不是初时任人猜议去留的新宠。

光阴流转,四使都在教中打下了根基,各有拥簇。

势均力敌,权力制衡之下,教中空前的繁荣安定。

风起

风尘仆仆的赶回天山,踏入水殿,莫名的安定下来。

或许是殿中的水道青荷,贝铃轻飘,又或许是幽然静谧,纱帘如雾。忽然从连续不断的血腥杀伐中清醒过来,平复了心头的燥动。

与中原时截然不同,摒弃了一切思虑,起手落刃之际再无犹疑,成了名符其实的杀人工具,却无法怨责那个在青荷尽头等他的少女。

是他的选择,选择在她面前俯首称臣,任凭驱策。

而她,永远是淡淡的颔首,点出行动的缺漏,指派下一次任务。

时光仿佛在她身上凝定。

尽管自初见已有数年,她仍是旧时模样,分毫不曾长大,教徒都忍不住私下议论,甚至有传言指其为妖。稚嫩的外貌,夺人的手腕,淡漠的性情,深居简出的习惯,仿佛都为流言做了注解。

望着眼前白衣如雪的女孩,他亦觉不可思议,一时恍惚怔忡。

“殊影!”久等不到回话,女孩蹙起眉。

他回过神,道出她索要的答案。

“你在想什么?”清冷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略为诧异。

“你究竟有多大?”不知怎的,他竟道出了潜藏已久的疑问,说完不自觉的退了一步,懊悔失言。

迦夜愣了好一会,渐渐笑起来,有一抹自嘲。

倒没有发怒,轻轻叹了口气。

“我这样,很像妖怪吧。”

苍白的手揉了揉额头,一贯无波的声音微微起伏。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以后……别再问了。”垂下手,又是冷定如冰,仿佛那一瞬间的失态只是错觉。“那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是什么力量让一个孩子停止了成长。

步出水殿,他仍在回想迦夜那一刹的神情。

黯然,微倦,及一丝无可奈何的苍凉。

有什么东西穿透了冷淡的表相,让她呈露出难以掩饰的情绪。

没有弱点、从不失仪、冷静自制、掌控若定的面具下罕见的真实。

这一刻,他才隐约感觉到,这个大权在握的少女,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迎面走来的绿夷碧衫如水,笑容深甜。

在依教规行礼的一刻,极低的声音传入耳际。

“今日亥时,媚园清嘉阁。”

他默不作声的行过,刹那握紧了拳。

媚园,人间少有的极乐之乡。

放眼皆是绝色胭脂,娇俏迎人,花香粉黛袭来,温柔缠绵入骨。

闪开附身过来的娇胴,他直接点了清嘉阁,被貌美语甜的女僮引入一栋玲珑小阁,留下身后一路怨嗔秋波。几道回廊之后,呈现于眼中的已是雕梁画栋,曲苑白墙,颇有江南风致。

独苑多是相貌首屈一指的丽人所住,能出入的仅有教中上位之人。

女僮引至门口,知机的退下。两个着浅粉薄衫的俏婢迎上来,眼睛俱是一亮。莺声婉转的下拜,又连拉带推的将他送入内室。

屋内的丽人犹在镜前慵懒的梳头。

闻得背后有人,并不回首,自顾自的挽起乌发,斜插上一根白玉簪,素衣轻浅,黑发如墨,一截粉颈纤细怜人,未见其面,心已柔了三分。

约略感觉有些异样,却不知为何。及至丽人转过头,风致宛转的盈盈一笑,才蓦然明白。

肌肤如雪,黑眸清冷,通身除一根玉簪再无余饰,竟有三份似迦夜的眉目。只是身量较长,曼妙动人,是个风韵十足的成熟女子。

丽人见他不说话,抿嘴一笑,招呼小婢布酒置肴。

待酒菜齐备,又摒退左右,素手执壶斟满了玉杯。

“公子初来,烟容无以为敬,先饮一杯。”言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粉脸被酒气一激,漾起了两抹微红。

“你叫烟容?”

丽人嫣然一笑,尚未回答,身后已传来一声低笑。

“烟容解语,媚园无双,你连这个也没听过么。”一个男子轻捷的从窗口翻入,笑吟吟的看着他。

“九微!”他脱口轻唤。

三年不曾对面交谈,险些按捺不住心情激荡。

对方上下打量,走过来紧紧揽住他的肩,亦不禁感慨。

“三年了,才能当面叫你一声。”

眼前的九微脱去了锐气沉稳老练,又多了一种威势,再不复当年的青涩。

两人相视而笑,百种滋味浮上心头,半晌才平静下来。

烟容识趣的退至隔室抚琴,留下房间供两人密谈。

“怎么这次突然想到找我?”多年不曾会面,此次九微甚至动用了伏在媚园的暗线,必定不是为寒喧。

“近来有事,你刚回山,可能不太清楚。”九微盘腿在软垫上坐下,开门见山的谈起重点。

“什么?”

“你知道,前阵教王十分宠爱龟兹国献上的一位美人。”

“听说过,可是叫雅丽丝?”

“不错。”缓缓品着美酒,九微眼色深沉。时间的历练下,他们都不再是昔日飞扬跳脱的少年。“那个女人很不简单。”

他飞快的搜索了一下印象,隐约记得是个柔媚至极的女人。

“怎么说。”

“教王对她的话言听计从,近期下了许多出格的命令。”浓眉紧皱,九微道出详情。“她并无职位,却能插手千冥的教务,教王还许可她随意指令弑杀组的人,前几天我手下的人刚替她杀了一个仇人。”

“什么样的仇人?”

“龟兹的左大臣。”九微笑的很冷。“折了数名高手,只为博她一悦。”

“千冥紫夙如何应对?”默然片刻,他有些不能置信。

“暂时还没算计到紫夙头上,而千冥……她很聪明,在尝试讨好笼络。”

他微微动容。

“这样放纵下去……”九微替自己倒了一杯,馥郁的酒香散在室内,中人欲醉。

“你想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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