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三生·永劫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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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三生·永劫之花-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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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很疼的话,就咬吧,我不介意的。”说着,一寸寸沿着孩童扭曲的四肢抚摸滑下,找到断点,下手一正。

是的,他很熟悉做这种事了。

作为一个母亲失宠,被父亲所漠视,十岁就丢到神庙中的孩子,虽然自己还没有那样的遭遇,但是周围的人被恶意欺凌的情况并不少见,处理这种程度的伤势,他实在很熟练了。

毫不意外,肩膀上立刻传来撕咬的疼痛,其中甚至还夹着尖锐的利器滑开皮肤的痛楚,陆鹤夜心里莞尔:这孩子居然还含着那块刀片。

“乖乖,一会儿就好。”他笑着哄那个孩子,一一接好他的四肢,固定好了,把他抱起来,放到自己的榻上。

他靠在榻上,小心地给他盖好被子,想一想,又取了一件自己的直衣,将他严实裹好。

闻到了衣服上他的味道,本来还死活不肯放手的孩子,呜咽了一声,尽自己最大可能团起身体,沉沉睡去。

陆鹤夜看着他,忽然轻轻笑起来。

做我的东西吧,独一无二,随我而生,伴我死去。

作为回报,我给你的,是我所有的一切。

(本篇完)

琉璃烬·露上萤

这是很早很早之前的故事,关乎一个将颓的帝国,一个女子,与一个男子。

仅此而已。

第一段

那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早到她几乎忘记。

是了,那时她还不是这大赵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她的头上也还没有冠上文圣太后这样的徽号,她那时不过是没落贵族原氏的小小女儿。

她也曾有过那样柔软的心。

如同点落在秋露之上的萤虫。一点点光芒,柔软谦卑,任何人都可以伤害。

那时她是个未及笄的小小女儿家,十一二岁的年纪,白日里会偷偷和女童在长满萩草的庭院里捉迷藏,一日一日在浅淡香气里吟诵诗歌,以那样细嫩柔软的声调念着缠绵悱恻,自己却全然不懂的诗句。

出仕宫廷,身为御前女官的姐姐偶尔退居在家,她便枕在姐姐乌黑秀发之上,面前摊开色彩艳丽长长的绘卷,把上面的故事一样一样读过来,然后就听到姐姐唤她的名字,柔软的叹息从她头顶落下:“纤映纤映,你为什么生了这样美貌的一张脸?”

她懵懂天真,全然不懂,抬头看去,那个仿佛母亲一样把她抚养长大的女子却没有看她,只是远远地凝视着不知名的远方。

纤映那时候是那么一个天真无邪、驯顺甜美的孩子,尘世间诸种纷争等等,她全都不知。

她不知道自己的家族早已没落,即将彻底死去;她也不知道,姐姐靠着帝王一点微薄宠爱,支撑整个即将颓落的家门。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酣睡在姐姐膝盖上,听姐姐讲故事,然后听她用带着薄愁而无端凄凉的语调轻轻唤她。

纤映,纤映,纤映。

她在姐姐怀中低头看去,绘卷上却是一个有关于私奔的哀怨故事,故事里有那样一个美丽女子伏在情人的肩头,远处是遥遥群山,脚下是萩草茫茫,露水原野,身后是父兄追兵,那一瞬间,那个画中女子的世界便只有身下那紧紧拥抱着自己的人。

小小的少女怔了一下,不知怎的,忽然就心底隐隐酸楚起来,然后她感觉到姐姐轻轻的喟叹,长长的白梅纹路的袖子覆盖了她娇小的身体。

于她生命中,第一次尝到,爱情的味道,是玉石迸碎,白梅花下的泪水。

第二年的春天,及笄之前,姐姐带她去参拜神宫,她第一次出远门,兴奋开心,回程的路上实在累得不行,就伏在姐姐膝上,模模糊糊地睡着,世界一切都遥远而过,马车辚辚的声音都仿佛海潮,空远静谧。

然后,这样的安静之中,忽然有马蹄的声音,她被惊动,犹自嫣红着容颜,撑起纤细手腕,向车帘外看去。

这就是注定吧,一瞬间,天地洪荒,万事万物在这一刻轰然崩塌,诸神静默,纤映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满踏萩草而来的优雅的青年。

阳光下漆黑得几乎带些深海之蓝的发,玄色的衣,然后是不笑的时候清冷的容颜。

他是要前去神宫祭祀的敕使吧,她看到那人于马上微微低头,有青碧的叶子,鲜嫩柔软,露水还未褪尽,拂过他的鬓角。

她便不可抑制地想象:宫廷内天空还是蛋壳青的时分,极幽深的,仿佛是深海下摇曳的珠光一般的灯光从宫苑中悄无声息地透出来,女官们优雅而高慢地行走,有若珊瑚中缓慢游曳的鱼,那个青年跪在殿上,接受敕令,离开的时候,有衣裾与广袖长长拖曳,忽然停住,回头的时候,天便从角落里有些亮起来。光是软的,几乎像眼泪。

纤映瞪大了眼睛想着的时候,风忽然卷起了马车帷幕,她还来不及惊叫,就直直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眼睛。

她现在的样子一定狼狈不堪,头发散乱,面颊潮红,她本应立刻用怀中的团扇遮挡面孔,却什么都忘了,只愣愣看他。

纤映觉得自己如果是那青年,自己都会笑出来,她的样子太傻了,但是,清亮的眼扫过她之后,那个青年只是在马上调开视线,然后,极轻地向她颔首为礼。

一刹那,她身周什么都不存在,只有远远群山,和无边萩草白露。

那个青年渐行渐远。

终至于无处可寻。

她问姐姐那人是谁,姐姐说,那是沉谧。

名门沉家的长子,沉谧,名门英才,当世瞩目。

她就这样,记住了这个名字。

她把这个名字和这张面孔小心翼翼藏在心底,她本以为,她和他,除了这样一面,本该再无关系。

因为,她即将入宫。

参拜完毕,回来就是她的及笄礼,之后便是入宫。这本就合该是一个贵族女子的命运。

入宫,生下皇子,然后竭尽所能让自己的皇子成为皇帝,这就是她以及她的姐姐的使命。

纤映当时想得天真美好,只想着入宫之后,便可以长长久久地和姐姐在一起,结果,就在她参拜神宫回来的第十七天,从宫里传出消息,她的姐姐,死了。

这个代替母亲抚养她的女子,死于一场疑点重重的小产,当她和一个已经成形的男婴一起闭上双眼的时候,不知哪宫妃子传来轻轻娇笑。

没有人追究这件事,很简单,一个没落贵族家的女儿,甚至都不是妃子,只是个御前女官,死便死了,又怎么样呢?

那个让她的姐姐怀上皇子的男人显然也这么想,统治这个国家的皇帝甚至都没有发觉,他的面前少了那么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

她的姐姐就这样,一口薄木棺材抬出宫去,入不了祖坟,又是小产这样的凶死,便随便买了块地,就这么葬了,没落贵族,也没有什么钱财,连姐姐的首饰都被小心地取下,只放了几支最老旧不堪的钗环陪在她身边。她原来是那么爱美的一个人。

出殡之前,纤映哭得声音都哑了,结果真的看着一抔黄土就这么慢慢掩埋了姐姐,她站在风地里,却再也哭不出来。

她只觉得,心底有什么,正慢慢地慢慢地,凉透。

她无忧无虑的年代,就这么无声地,死去。

那一年,为她及笄的是她的祖母,及笄那天灯火摇曳,烛火细弱明灭。那干枯的老人捧着她的脸,发出了夜枭一样不祥的笑声。

老人说,好美貌的一张脸,纤映纤映,你是我原家的福音,你比你的姐姐还要美貌。

她沉默,然后慢慢俯下身子,恭敬叩首。

她觉得自己正在无限脉脉萩原之上,孤立无援,身前没有群山,身旁没有爱人,前后左右,萩草白露之上,点点萤火之下,只有万丈绝壁。

前无生路,后无退路。

谁也救不了她,包括她自己。

那又怎么样呢?

额头碰到地面的时候,她几乎是无所谓地这样想着。

她的一生,从未开始,便已底定结局。

而如何选择,全不在她的定夺。

第二段

纤映在十三岁那年被送入宫廷。

她家族没落,入宫不能为妃,只能从最低级的女官做起,只比宫女好上一点而已。

夜色,那样浓又那样深的夜色,一乘青轿轻轻摇晃着,能听到侍卫手里火把燃烧噼啪的声音。她便有了一种错觉,那烧着的,是她的年华青春,乃至生命。

这样的想法一旦开始,便无法抑制地蔓延开来,她甚至开始觉得疼痛。

从发梢到指尖,无形的冰冷火焰一波波寂静涌来,一点点将她沉浸入火焰的波浪里,最后在火焰最深处冻结。

她感觉到周围有人掩袖而笑,有宫女拖曳着广袖长裾簌簌而来,四周灯火盛大,燃烧着的是一个又一个的生命与青春。

从紫宸殿的方向传来宴饮的声音,有丝竹管弦透过门扉,模糊着,优雅着,袅袅地伏低,于宫中飘散。

然后夜色笼罩的宫殿中,次第有闪动的灯笼因着皇帝的脚步而慢慢点亮,又慢慢熄灭。

她停住脚步,看着宫中灯火最盛,时不时有笑语传来的那处。

那么小,那么小,却不能被称作孩子的少女冷冷地看向那里,然后便转过头,再也不看一眼。

这里繁华无比,这里吞噬了她姐姐与未出生外甥的生命。

而且,说不定也要吞噬她的。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纤映这么想着,轻轻弯起了嘴唇。

不过一命而已。

与帝王相遇,是在一个春夜,正是焚香咏藻夜成花的时节。

当时是皇后开宴,纤映是最低级的女官,比起皇后身边有头脸的宫女尚且不如,连上殿的资格都没有,只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盏灯,立于殿下。

然后,那个男人便来了,漫不经心,步履潇洒,身边是几个他最近新宠的妃子,俱是名门女子,莺声燕语,千娇百媚,娇艳夺目。

那个男人一眼便看到了纤映。

那么伶仃娇弱的一个小小少女,绝代容色,就那么站在人群之外,手中捧着小小一个灯盏,遗世孤立,眉眼清淡,别有一种精致的纤柔娇弱,就仿佛整个世上所有繁华锦绣都和她毫无关系。

一刹那,帝王心神皆惑。

皇帝毫不犹豫地向她笔直走来。

那个男人握住她手腕,她手中雪白的琉璃灯盏跌碎成千千万片。

纤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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