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白玉曦这辈子不回来了。她想,就带着孩子过一辈子,也跟时下许多文人似的,闲来无事,写本异志小说,假想白玉曦穿到前世后的种种故事。聊以慰藉。
感怀了半晌,五人散去,萧叶醉带着花梓回去别院。
踏着月色,二人无言。只脚步声深深浅浅,散落路上。化作深夜寂寥。
许久,花梓忽然开口道:“师父,您也老大不小,该找个媳妇儿了!”
她想,若萧叶醉当真对哪个女子上了心,莫说万般讨好,便是凝眸一笑,那女子便把持不住了罢?
萧叶醉嘴角带过一抹笑意,却有些苍白无力:“你这言论,是得了萧老太太真传罢!”
花梓实在瞧不得他这样颓然苦闷的模样,便又忍不住劝解:“您瞧我,就是爱了不该爱的人,这会儿肚里带着个孩子,连个家都没着落。”
萧叶醉垂着头,依旧不言不语。
花梓趁热打铁:“您倒不会怀孕,可这整日愁眉苦脸,看得人揪心啊!”
“有个人让我愁也不错,否则,我怕是早就出家了!”萧叶醉望着一池月色,面上一丝苦笑,心下落寞,寻思着玉花梓的话,心中又一阵愤懑,转头望着她,十分严肃:“哪天你若对白玉曦死心了,就告诉师父,师父一定打死他,为你解恨!”
花梓很想说,师父,哪日你若对叶姝死心了,就告诉徒弟,徒弟一定打死她,为你解气!可终究没有说出口,她保不准萧叶醉会不会在她还未说完最后几个字,就把她打死了!
如此一想,不由心中自豪,在感情这事儿上,师父比自己还傻,自己还有的救,师父显然已经放弃治疗了。
“你明日打算去哪?”萧叶醉依然不放心。
“回李大夫那,没有更好的地方了。”花梓垂头,望向肚子,瞧了眼一夜长大不少的孩子,心中十分欣慰。
“也好,我陪你一同回去吧!”
“才多远的路?我还没那么娇生!”花梓笑了笑,旋即脸色微变,声音黯淡:“你放心罢,白玉曦说,若我敢死,他就掘了我爹的坟,我如何都会保住自己的命!”
萧叶醉眸色一沉,直想现在就把白玉曦抓来,去了他半条命!
花梓微眯了眯眼,心中不由暗笑:白玉曦,你就祈求别再遇着我师父罢!
回到住处,她已困倦不堪,萧叶醉见天色已晚,嘱咐她盖严被子,夜里风凉。花梓点点头,目送他离去。
望着萧叶醉的背影,她忽然生出些同命相连的悲悯。
翌日,离开皇宫之时,已日贯中天,她吃了个早午饭,心情不大愉悦,因一早起来就发现,昨天长大不少的孩子,今儿又变小了,几乎看不出肚子有什么起伏。
她不禁怀疑,自己到底怀孕了没有……
城墙高高,沐在日光之中,斑驳着时光的印记,她回眸,望着萧叶醉用力挥了挥胳膊,隔着来来往往的路人,算作最后的告别。
待望不见城门之时,她仰头,就瞧见城楼上旌旗猎猎,天高云远,日光耀目。她眯起眼睛,转过头,望着身边来来往往的路人,心中一阵空落落的难过。
她想,转了一圈,好像自己还是没有个家。
可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当个家呢?她拎着把象牙白的小纸伞,跨着个包裹,腰间挂着二十两银子,觉着日子还是不错的,至少吃喝不愁。
所谓人生大事,吃喝二字,其余都不算事儿。
直到那二十两银子被偷了,她才回过神来,出大事儿了!
方才,也就眨眼的功夫,被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撞了个趔趄,她光想着保护孩子,双手护着肚子,却未曾想,腰上二十两就这么被摸了去。
她想也未想,拔腿就跑,以“慢条斯理”的跑步速度,双手护腹,一溜儿小碎步紧追其后,不过眨两下眼的功夫,那窃贼就不见了。
花梓快走了几步,见到一胡同,她连忙拨开路人,见白玉曦一脚踩在那窃贼的脸上,手中抓着她的钱袋,一脸蓦然。
她先是一愣,想着白玉曦是压根就没穿/越,还是刚刚穿/越回来了?总之无论如何,还真是及时。而后又心中暗笑,这窃贼也真是倒霉,小鬼遇阎王,活该他栽了!
在一阵唏嘘加幸灾乐祸,又万分庆幸之后,花梓眼见白玉曦拎着钱袋,纵身一跃,上了房檐。
就消失了!
她蓦地明白过来,白玉曦不让她死,又阴魂不散,不过是想看着她过的憋憋屈屈,一辈子唉声叹气!
坐在路边一棵小树下,她想了许久,要么就在这坐着,饿到快死了,白玉曦定会送吃的来,省的自己死皮赖脸,挖空心思去弄钱,最后白白便宜了他!
她想了想,将包裹放到身下,垫着软绵绵的,省着石头冰着孩子。
就这样望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她一直坐到日头落山,夜幕四合,也未见着白玉曦的影子,肚子倒是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也不知是孩子的肚子叫还是自己的肚子叫。
她觉得,作为孩子的娘,此时必须要表现出十分的担心,便慌忙起身,决定去找吃的,一路还念叨着:“孩子,你娘是个坚强的人,并不是受不得饿,只是怕饿坏了你而已!”
白玉曦站在暗处听得清清楚楚,不由皱着眉头,一声冷哼,极为不屑。
而他手中,正拎着一袋儿热腾腾的羊肉烧麦。
要怎么说要成大事,需耐得住寂寞呢。要想吃好的,需耐得住饥饿!她若忍一会儿,白玉曦不就把烧麦送到她眼前了吗?
此时月色正浓,嫣红楼一个临街的屋子,轻纱遮在窗前,隐约可见内里烛影重重,一室暗香浮动,笼着春色缱绻。
“哦~”杜卓轻呼。
狼女一手按住他的胳膊腿,整个骑在他身上:“闭嘴!”
杜卓咬着嘴唇不敢吭声!
身上一阵颤栗,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飞出人世,抵达仙境了,蓦地,一阵轻风扬起窗纱,狼女只瞥了一眼,立时从杜卓身上跳了下来,慌忙穿了衣裳,一壁又下达命令:“我瞧见花梓了,去找!”
杜卓死死捏着被角,眼角挂着晶莹泪花,深深望着狼女,仿佛在说:“你不能这样对人家。”
狼女瞧着他那模样,怒目圆睁,喝道:“你去不去?!”
杜卓连忙跳起来,紧着穿衣穿鞋,连声道:“去,去,当然去!”
他站在冰冷无人的街道上,伸开双臂,双眸紧闭,一阵冷风拂过,他打了个冷颤,慢慢平熄了身上熊熊燃烧的欲火!
第二百零八章 东家
狼女一把将他推了个趔趄:“磨蹭什么呢!找去!”
杜卓双手笼在一起就扯着嗓子喊道:“玉花梓!玉大掌门!玉姑奶奶!您快出来吧……我受不了这么折腾了!玉花梓!玉大掌门!您行行好吧,姑奶奶!”
这是第九十八次了,被狼女逼着出来找花梓,理由皆是:“我好像看着她了!”
可哪次不是眼花?哪次不是认错人?
今儿还闹了这么一出儿,作为一个男人,杜卓觉着自己实在是憋屈。可憋屈这么久,总不能一走了之。那也太懦弱了!
从哪跌倒就要从哪爬起来,他想,有朝一日,必要驯服狼女,博回男儿尊严!如此想时,他险些落下泪来,因他清楚明白,这一日似乎永远不会到来了!留着这点儿念想简直是饮鸩止渴。
花梓本不愿见狼女,可如今实在走投无路,且肚子瘪瘪也瞧不出个什么。
方才,她听到杜卓的喊声,连忙躲到胡同阴影里。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现身这段时间里,无数人家已骂骂咧咧往外泼洗脚水,有的往外扔瓜皮。
杜卓一面挡着四面飞来的不明物体,一面飞奔朝花梓所在的胡同跑来!
花梓往里挪了挪,给杜卓腾出点儿地方,胡同里头更是黑黢黢的,杜卓压根儿就没往里头瞧,站在胡同口就止住步子,拍拍身上污水,转身借着月光望向胡同外,偶尔还能瞧见有人往外泼洗脚水。
“倒霉催的,玉花梓这个丧门星,害得小爷欲罢不能之时不得不罢休!”说着他的眼泪几乎落下来。
花梓照着他脑袋就拍了一下子:“骂谁呢?!”
杜卓吓得不轻,猛地跳出胡同,站在月光里,定睛一瞧,玉花梓正从胡同里缓缓走了出来。
也不知是因着太过激动。还是太过开心,杜卓一拳砸在墙上,随即双手捏着玉花梓的肩膀,万般惊喜地喊道:“可算找着你了!”
后半句他没说。只在心里默念:再也不用欲火中烧烧一半的时候被赶出来找你了!
花梓撇撇嘴,也不知刚刚谁在那连咒带骂的!
可这会儿饥肠辘辘的,有求于人,也不能跟人说发火就发火,遂清了清嗓子:“带我见狼女去罢!”
杜卓瞧着狼女从远处朝这边走来,连忙将花梓又推到胡同里。
花梓望着他大惑不解。
“玉姑娘,不不,玉掌门,玉大掌门,您能否告诉小的。如何才能将狼女变得温顺体贴?”杜卓声音压得很低,听着狼女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想着时间不多,目光灼灼地望着玉花梓,祈求得到秘诀。
花梓不屑地望了他一眼。吐出三个字:“我饿了!”说完,便扔下目瞪口呆的杜卓,朝狼女迎面走去,踏着街上月色朦胧,远远就瞧见狼女一双深邃的眸子盛着盈盈泪光。
狼女是一头就扎在花梓怀里的,花梓站在街上拍着她的背,狼女不住呜咽:“以为……以为你死了!”
花梓觉得。这世上的人,生来就要受些苦楚,也必然会得到些幸福。
她还能瞧见花勿语的笑,还能抱着狼女痛快地哭一场,也就别无他求了。她向来告诫自己,要知足常乐。
人生漫漫。且行且珍惜。
嫣红楼上的匾额换了,上头刻着几个鎏金大字:浮生茶似梦!如今这新鲜的招牌已人尽皆知,招牌周遭的大红绸子也该撤的撤,该换的换,换做一水的淡雅青纱。
里头格局倒是未变。不过花花绿绿的绸子,皆换做素色装扮,清新淡雅,赏心悦目,较之从前不知要好上多少!
姑娘们已是卖艺不卖身,嗓子不好乐器不通的就负责刷刷盘子,扫扫地,或是端茶倒水。
若哪个被欺负了,直接喊狼女来平事,十分管用!
有时,吃不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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