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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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狐- 第3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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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受的惨况。

“为什么?我被她折断了一支翅膀的时候也这么问的。可笑是,她并没有瞒我。也许,她觉得让我做一个明白鬼会更有趣……”

仙鹤一族的故事里,没有那个叫“阿妍”的女人,只有一把剑的传说。暮云卿的父亲说了部分的谎言,而这美丽的谎言恰恰掩去了最可怕的真相。暮云卿的父亲明白堕入魔道的恶果,也一早知道了妻子的身份,他不想把妻子交给仙门处置,又不想看着妻子一步步走向魔道的深渊,他想了一个办法,将妻子的肉身炼化,锁在了逐日剑内。他向外编了一个狗血满布的故事,声称爱妻在产下鹤蛋之后受不了打击,才离他而去的。其实阿妍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被自己尽心爱慕的丈夫禁团在那黑暗中,身负着剑灵之职,她委屈,憎恨,心中欲恶成魔。

最终,她接受了焚音的感召,以魔动解开了逐日剑的樊篱结界,并以剑气重创了自己的丈夫。从此,丢了这个恨心的男人,以及那个无辜的孩子。她自然不知道丈夫的心思,也没听说过丈夫对孩子的细细描述,她心里只有恨意,恨到完全忘记了丈夫的温柔眉眼。她不愿也不能再回头。

持澜仙子得知爱徒音讯,不惜一切想劝她归返,一直追到渺夜之城附近,却不想被魔兵围困。最后,竟是她一手带大的幼徒,亲手重创了她。

那一日,赤贯星现世,魔尊重临天下,六界大乱。那一日,暮云卿没有了娘亲。端极派没有了唯一可继任持澜仙子之尊的爱徒。

暮云卿听了这些话,终于明白,前面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便是自己日夜找寻的娘亲。当然,他也明白了返香消极以待的原因。

在山三四年,他从未得到关于这个母亲的一丝一毫消息。听到的。只是传说。他曾经为娘亲的天赋而骄傲,也曾经因为自己是两大天才的独子而自豪,可是,好梦就此破碎。现实分毫毕见。

婪夜曾经笑,笑逐日剑没有剑灵,只是一把死剑。以父亲之能。要觅得新的剑灵又有何难,可是他没有。这把剑是祭品,祭奠他失去的所有。他未必背叛,却不被理由,他不懂解释,终遭怨恨。

这把剑,曾是娘亲的寄体,也是父亲手里最宝贵的东西。

“我不敢相信,这个恶毒的女人。便是我的娘亲,她亲手害死了我最好的兄弟。同我一起长大的兄弟。”暮云卿当着茶小葱的面,缓缓地除下上衣,露了光滑平整的后背,他的肌皮光洁如玉,却在靠进胛骨的地方隆起两点骨突,仿佛没被磨平的糙石笋。这样的骨突,每个羽族的子民都有,暮云卿曾经以为自己没有翅膀,后来才发现,自己只是不能变成鸟类的形态而已。

茶小葱喉间痰塞,缓缓地伸出手去,还没触及那两点骨突,就被一阵扇响慑出,一道雪白的光华蒙上了眼睛,跟着,少年背后生出了一只翅膀。另一边的骨突,却化成了一段狰狞的白骨,没有肉也没有羽毛覆盖,就那么阴森森地裸着。

暮云卿张大翅膀,几乎遮去了她所有的视线,就在转身的刹那,他猛地伸手抱紧了她。体温隔着不甚厚实的衣料透了过来,印在她皮肤上是蜡烫般灼痛,他哽着声音,从腑中发出一声哀鸣,却不是人声,而是鹤鸣。

茶小葱没敢挣扎,她迟疑了一会,终于反手抱紧了他。

“师父,若是她不说那些,我可以一直恨她,可是,是我爹骗她在先,令她失去肉身,令她堕入落暗,我分不清谁对谁错。”在他的世界里,亲者为律,对自己好的人,做什么都是对的,比如孔雀,比如茶小葱。他对父亲梦境里的那个娘亲有执念,可是幻想破灭,他除了无措,竟无他法。他那时才真正明白,娘亲是族人的禁中语,他被人歧视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不纯的血统,更因为他有个这样的娘亲。

他想告诉茶小葱所有的真相,可是自尊心不允许。他不容许自己卑微,也不容许自己乞怜,更不想让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担心。

“我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只是由得她折磨,就算再难以忍受,都好。那是父亲欠她的,他欠下的,由我来还也并无不可。”因为逐日剑不在手,她没有认出他,因为没有认出他,才能重复那些没有创意的伎俩来折磨他。

她像处理麻雀那样,拿鞭子抽打他,让那青衫孩童在他身上试招,那孩子的招式威力强劲,常常打得他吐血不止,可是第二天,他身上的伤又会奇迹般地好起来,于是恶性循环一次又一次。

“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了这个。”暮云卿的手指往下,抓过茶小葱手背,一路摸下去,就在茶小葱警觉到想到挣扎逃离的时候,指间一硬,她摸到了一块东西。那东西是被缝在衣服夹层里的,正是垫着衬布的衣缘,所以并不容易被发现。

“这是什么?”她一把揪过那东西,用力一捻。像是纸做的。

“是符。”暮云卿放开她,贪婪地望着眼前的一切,门外的吱吱还在大喊大叫,可是他眼里只有面前这个跟自己一样萧索苍白的女子,“不知是谁放进来的,上一次我被语翠打成那样,也能活过来,大抵也是因为它。”暮云卿在玄奇殿的起居都是由奇穷和奇苦两位小徒照顾,这并不像她们会干的事,他们的师父与暮云卿并不亲厚,也一定不是司徒钟琴,剩下的,便只有慕容芷才了。可是慕容芷才的修为有限,若是施术护住几个大脉还可以,想要化腐生肌,疗伤自愈,却是不可能。

“难道说……是返香师兄?”茶小葱摸了摸那块东西,心头升起了一个念头。返香才是这样的性子,有什么打算不会亲自说出口,只会暗暗布局,他喜欢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却不一定含着恶意。他一定早知真相,才做好了此等安排。

☆、第304章 半斤迷香

暮云卿的娘亲发现了那符里的蹊跷,才除了他的衣衫,折去他的一只翅膀,只是一只翅膀而已。这样的结果已经比麻雀小弟好太多。

“小葱,能出去走走么?就像那天一样。”他突然换了称呼,茶小葱一愕,尚未答话,一个冰凉的吻便落在了眼前,“我见到了娘亲之后,也曾以为自己会后悔。可是没有……因为我还有你陪着,还有你关心。”他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件斗篷,罩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手指灵活地在合拢的领口前打了一个活结。斗篷带着一顶软帽,扶起戴好,渐渐让冰凉的身子热络起来。

茶小葱怔怔地望着暮云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那熟练的姿势,却让她鼻子一酸。

“如果时间能够倒回,我暮云卿决不会让你变成师父。”他微微一笑,系上了衣带,转身出了门。

吱吱一头扎在身后的茶小葱脸上,“嘤咛”一声昏了头,待到她清醒过来,暮云卿已经拉着茶小葱走远了。

夜色微凉,冰雪未尽,迷离的灯光下,尽是檐上冰棱折射下来的七色光影。

两人踏着雪地,只是吱吱嘎嘎的细响,耳边有冰块滑落的声音,扑簌簌如夜鸟扑打着翅膀。茶小葱的伤口有些痒,却不是那样立竿见影的效果,该痛的地方,一分也没有少。泡澡泡出了乏意,两条腿都在发软。

暮云卿好像忘记了最痛苦的那段日子,他在笑,恬静的脸上泛出了浅浅梨窝,原来他开怀的时候竟是这样甜腻,她与他朝夕相对。也没能发现这样温润醇美的一面。压在心头的石头被放下,也放下了两人中间难以摘除的芥蒂。

“忘了你受了伤,不如我背你。”他抢在前面,弯下了腰,小心地蹲下,往后招了招手。他不是忘了她受伤。而是从一开始便决定这么做。茶小葱左右看了看。冷清的夜里,路上并不见行人,就连清河坊间卖小黄书的摊子也收了。

“你不会嫌我重?”羽族的骨量是很轻的,相比之下。茶小葱就像个实心球,她比划着暮云卿细细的脖子,有些不好意思。

“徒儿背师父。就是重了,也不敢明说出来的。”他又招了招手。

茶小葱才笨手笨脚地攀上去,大大方方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夜色虽黑。可她却清楚看到了他耳后的一抹血红。雪地里的脚印由四只两对,变成了一双一对。她把完着他乌黑的长发,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两个人的话很少,好像该说的都说完了。但是暮云卿却对这样重复机械的徒步运动充满了热情。

“……他是怎么抱你的?”他犹豫着,盯着脚下不深的印迹,只觉得这座城池太小,夜太短。

“呃?”茶小葱有些恍惚。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抱在前面。抱横的。”打横的公主抱其实不好,两人都看不见路,两人都摔过,可是这样的苦果子怎么也吃不厌烦似的,下次还是这样,还是摔,还是笑,还是闹……有婪夜在,还真是热闹。

“城里的新郎倌背新娘,可都是背在后边。”暮云卿的声音轻柔,可以想象那越发扩大的笑意。

茶小葱明白他意有所指,顿觉心慌,可是迟疑片刻,却没有反驳。她抬头望着头顶的灯影,脑海中一片空白。

“对了,我还没有说完。”茶小葱的话越来越少,暮云卿的话却越来越多,多半是因为他在找话。不管他怎么强求也好,她心里已经满了,他找不到可以容下自己的隙缝,可却还要拼命地往里挤。有些情绪从她眼眶里溢出来,是难得一见的泪意。他执意要背着她,并不是仅仅是因为想试试新郎抱新娘的感觉,更因为他不想见到她进退维谷的样子。

“那个女人本想折去我的双翼,却被焚音阻止了。婪音的本意并不是让她这样待我,我看得出,他并无恶意。不,应该是说,普通的魔族,对同类都没有直接的恶意。他们或许会相互殴斗,或许会相互辱骂,但只是因为太无聊,渺夜之城,是一个比我们玄奇殿还安静的地方。”暮云卿因为焚音的及时出现,脱离了娘亲的钳制,焚音带着他,重新认识了那个世人称恨的魔界,“……安静得可怕。”他重复了一次,确定茶小葱还没睡着,才吐了口气。

魔者分为内外,一者为心魔,一者为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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