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包怀春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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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包怀春散-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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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琪海跨站在那棺材两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一阵清风拂过,忽而见她胸口浮动,继而鼻尖缓缓散出一股浊气,唇角渗出黑血来。

他这才跃出土坑,仰脸欣喜一笑,道:“成了!”

人间四季,交替如旧,只是人心却不能像那阴晴之色,雨过后可天晴,风雪后见湛蓝,伤往往埋得愈深,便痛的愈久。有种唤作失去的痛,可使人间度日经年的时光变得了无生趣,使那过往的日子反而历久如新。

程音独身立于那繁茂翠林之中,矮草正中的小坟头已覆上青青绒绒地绵草,仿佛一座安眠的堡垒。他久久恍神,时而轻笑,时而流泪,谷中湿气沾衣,潮风掀翻了衣角,竟全然不知。他思入深处,悄然抬起手臂,凝神于右掌上两处疤痕,轻轻拂上那新立的石碑之上,冰冷冷地棱角刻文,又咯得他一阵心疼。

“程音。“他闻声转身,见潘琪海匆匆而来,衣衫满是褶皱,显是刚刚入谷。“你立这碑文在我锁云谷,不是成心叫阿妹瞧了堵心?”

程音不语,侧头回望,那白色的帝女石,嵌着方才描好黑字,延展的花纹好似林子衿的脸孔。他上前去,轻轻抚摸,那石料是他从清风山上一路背来,日日同眠。

“你称个死人做妻子,阿妹那活人算作什么?”潘琪海,甩袖到他跟前,扬掌拍上那碑头,石碑陷下半寸,他喉头却也多了一柄明晃晃地长剑。

程音持剑凝眉,眼角还湿着,冷冷道:“程某有生之年,结发之妻,只有一人。”他讲完,手腕微抖,暗暗咬死了牙齿,甩剑入鞘,转身而去。

“少爷!”迎面小跑而来的绿衫女童与他擦肩而过,一路呼唤,气喘吁吁。“你可回来了!林……”她讲了半句,便被他伸手堵了嘴巴。

潘琪海探头瞧程音走远,只感觉一阵心惊肉跳,拉了那丫头往林子深处走,行至路尽,回身甩手,给了她一个耳光,怒气冲冲道:“若管不住嘴巴,便得丢了脑袋。”

“归云知错了……”她双手捂脸,却不敢哭出声,唯唯诺诺回话道:“林姑娘跑的太快,我追不上,这会儿已到伴月湖那瀑布去了。”

他沉沉气息,伸手拨开山石上一片爬山虎,露出一条小路,低声问:“又来幺蛾子,这回是要干嘛?”

“归云不知,她就背了个包袱。”小丫鬟不敢正脸瞧他,跟在后面,矮身进了小山洞,猫腰而行,不过一丈距离,再见光明,却已是另一番光景。原来这密道,直达伴月湖前那片平敞,此时正值晌午,阳光似金,映得碧水晶莹,花海浮虹,一派世外仙境的景致。

潘琪海眯着眼睛四下寻找,鸟语花香中未见着人影,忽听归云一声细唤,伸着手臂往那高出指着:“林姑娘,你快下来!”

他这才仰首朝上,见那彩虹顶端山崖处,站着一抹白色小影,她与瀑布倾泻的垭口居为一线,悬乎地前倾后仰,瞧得底下的人一阵提心吊胆。僵了半晌,她伸手一扥,将包袱卸下,死命地往外抛出,借着流水的冲击,那深色的一点霎时淹没,消失在眼前。

潘琪海慢慢踱至湖边,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今日七夕,时过一载,她这才终于放下。”他笑容刚刚荡漾开来,却又尴尬地硬了神情。

那山顶的白衣,未等他话落,已倾身而下,黑发一刹那散落,穿越彩虹,落入湖内,溅起波澜一片。他目不转睛地在湖中找寻,须臾,见她浮出水面,露出个小头,脚底大概踏上了沙石岸,身子一点点挪进。

归云瞪着眼奔过去,想搀扶她过来,却寻不着手,只见她怀里紧紧搂着一物,正是方才丢弃的包袱。行至细纱地,她倒坐在地上,将那布包解开,一样样小心翼翼地细数,那是两套湿透的新衣裙,一柄金色雕花匕首,几只当啷作响的细镯子和一块沾了污渍的白绢手帕。她见那帕子皱了,埋头细细地捋平,方方正正地叠好,再一一摆回去包上,沉浸其中旁若无人。

“这般没出息的,我还是头一回见。”潘琪海抱着双臂,话里带刺,却见她扬起一张白净的小脸,倔强地红着眼睛,清新的模样,宛若一株带露水仙。

铁面怪客

隆隆水声,在耳边渐行渐远,趟过草丛野菊,穿过旁逸斜出的扶芳藤,眼前才开朗平整许多。

林子衿鼓着腮帮子,怀揣那包袱,匆匆前行,满面委屈无诉,活脱脱的怨妇摸样。她浑身湿嗒嗒的,白衫子贴身透了,迈一步便留下个湿脚印,压倒一片嫩草。似乎也很熟悉那条密道,她径直到了洞口,掀了门帘似地爬山虎,侧身进去,脚下步履如腾云,直叫身后俩人气喘吁吁。

“林子衿,你折腾一会儿,该消停了!”潘琪海几下子疾奔,跟了上来,差点与她撞在一块儿。她顿了身形,忽然朝后扭头,越过他的遮挡,瞧见那堆假坟前,杵着块莹莹如玉的新石碑。

她歪着身子走进,口中嚅嚅默念,颓然坐倒。身后人见状,忙跟上开口:“程音方才来过,想是当初弃你不顾,此时与阿妹逍遥快活,心内歉疚,才给你立了块新石头。”他讲完,斜睨她一眼,瞧她咬唇不语,复劝说:“你这记性失了一半,可还忆得起那时他对你如何说的?”

“说我丑陋不堪,早就对我烦腻,再也不想瞧见……”她抿着嘴唇,只觉得一阵头痛,蹙紧了眉头,提着裙子往潘宅方向发狠奔走。潘琪海恐她消失眼前,紧步追着,远远见她进了自个儿的小屋,才松下一口气,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把小铜锁,不慌不忙地把那门套上,啪嗒一声,却惊了屋里的人。

“你干嘛又锁我?”林子衿从里头锤门,咣当了几下子,又提脚踹了起来。

“我出谷这几日,你不老实的紧,需得关几天收收心。”潘琪海伸脚勾了个小板凳,在院子里坐下,优哉游哉道:“在屋里读书吧,姑娘家家的。”

“那些破书早就读完了。”她在里头将包袱扔在床上,跃上木桌,将那镂花糊纸的窗户捅了个窟窿,巴望着往外看,见他摆弄着几个小药瓶,脸上尽显得意之色。“你去年便应允我,等我的毒散了,便可出谷!”

“我怎知你毒散了?”他自顾自地将药收起,走近了隔窗而答:“你出去了,又能如何?还不是无家可归?”

林子衿登时气恼,伸手将那窗纸捅了十几个洞眼,把嘴贴近了,嚷嚷道:“说了千百遍了,我要去找斯梦,她定是我妹妹!”

“嘿嘿!”他也背了手,将嘴贴近,笑道:“样貌相似便是姐妹?恐怕你去了便难活着回来。”

“死也要死个明白……”她嗅到他的气味,仰身坐下,喃喃道:“兴许,这世上还有个亲人,兴许,她也在寻我呢。”

潘琪海见她气力消了,扭身对那丫鬟归云道:“去准备些药汤,今日还未给她放血哩!”

归云应声,随着他一同出了小院,不一会儿又碎步进来,哗啦啦解了门锁。林子衿惊弓之鸟似地,转身飞进被窝里,被单裹了全身,拧了眉头瞧他们走进。小盘小碗堆在跟前,潘琪海在床沿坐下,笑叹一口气,道:“又是报恩的时候了,还是乖顺地把手伸出来罢。”

她皱眉反唇而言:“你说那日救我那……那回事,我丝毫记不住了,怎么还总是扎我?”

“那是你的毒性发作所致,我这百里挑一的身子可是被你占了便宜,怎地不想认账?”他手中不停,腕子一抖,将那针袋散开,取了三只捏在手中,明晃晃地叫她瞧了心慌。

“我……我身上的血纹都散了,你为何还要取血?”林子衿吓得身上发麻,口吃了一句,被他扽了腕子,把住脉门,眨眼功夫下了一针。

“哎!先前是丑的连娘都不敢认,这番改头换面,我还真有几分下不去手。”他挑着眉梢,瞧她白的透亮的小脸,忍不住伸手去摸。一个眼角含笑,另一个闪躲不开,正意味尴尬这当儿,忽听得一声钝响,却是一把竹木椅子将潘琪海砸倒。

突如其来变故,惊得林子衿一愣,再抬眼,才见那归云抖着双手凑过来,双眼泛红道:“姑娘快走!方才听潘公子说,你若是再逃,便放干了你的血!”

她瞧她手足无措,再看潘琪海倒在床上,险些笑出声来,连忙将腕上的针拔了,攥了她的手臂:“我每月心口疼,若是走了,怕是得疼死。”

“姑娘莫怕。”归云这才松了些精神,从腰间取出一块叠成四方小块的纸片,塞到她手里,“前几日归云听他夜里念叨,你那病已好得十成有九,想是不用他再出新方子,旧的你小心收好了,出谷以后自己配些药吃。”

林子衿见她用心良苦,朝夕相处近一载,不禁眼眶发热,翻身下地,张嘴不知如何道谢。只觉得心口欢悦地腾腾乱跳,扬唇露出白牙,提了她腰间衣带,携着一同朝谷口奔去。那小屋里静了半晌,床上被褥才被人掀开,潘琪海舒了口气,仰身躺着,自言自语道:“还是坏事易做,好人难当。”

他伸手揉揉脖子,心下算是放了包袱一个:放了那小药人,煞是可惜,只是明眼人可知她与那斯梦必定是一家子。江湖中最不可掺和的,便是错综复杂关联,他深谙其道,盘算这药人杀不得,亦养不得,之后才有了这场安排。

林子衿不明就里的一路狂喜,那归云瞧她越跑越远,心里惦记着回主人那儿复命,迎风喊着:“林姑娘,你不歇歇?”

她在锁云谷里卧床半年,大病初愈,身子委实虚了不少,闻言才发觉自个儿的衣裙干了又湿,缓缓慢了脚步,手上松了,转脸笑得无邪:“归云,咱们总算逃出来了!我带你回清风山,如何?”

小丫鬟见她心无城府,一时歉疚自责,慌忙地躲开眼神,从怀里掏了一小袋碎钱,按在她手里,心虚道:“归云家在附近,日后去寻了爹娘同住。林姑娘上了官道,切忌买个斗笠蒙脸,生的太好看,需得提防好色之徒。”

林子衿被她攥着手,脸上一滞,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滋味,毕竟头一回被人称赞容貌,这般从未享过的待遇,竟让她心中气恼,没觉得舒坦,反而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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