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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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阶辞-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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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竹刀,慢吞吞的跟在兄长后面。皇帝刚才已看出莲生奴几乎没法还手,走近了又见莲生奴脸色发白、气喘吁吁的样子,弯下腰温和的责备长寿:“又欺负你弟弟了?莲生奴还小,你也不知道让着他。”

长寿瞟了莲生奴一眼,撇嘴道:“谁欺负他了?我都说不打了,他非缠着我打。我说我让他赢吧,他还不干,我快要被他烦死了。”

绮素早命人取了水和丝帕为两个孩子擦拭手脸,闻言牵着莲生奴的手问:“既是打不过你哥哥,又何必硬撑?”

莲生奴低着头不说话,只是玩着手里的竹刀。

绮素微微皱眉,向皇帝道:“这孩子一向不爱说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帝却笑着抱起莲生奴,说:“这孩子性子像朕,好强,不肯服输。”说着,他转向莲生奴:“不过这么死缠烂打可不行。你现在力气小,不能强来。”

莲生奴似懂非懂,搂着皇帝脖子问:“力气小的人是不是永远打不过力气大的?”

“也未见得,”皇帝笑着拍拍他的头,“只是要讲技巧。阿爹等会教你两招,你就厉害了。”

长寿听见,叫了起来:“我也要学!阿爹不许偏心,不能只教莲生奴不教我。”

皇帝牵过长寿,笑着道:“好好好,不偏心,阿爹都教,行了吧?”

长寿这才满意,父子三人一起进殿。绮素落在后面,若有所思的看着三人背影。

“娘子。”绿荷迎了上来。

“绿荷,”绮素小声问,“你觉不觉得陛下对两个孩子有些不一样?”

绿荷看了一眼皇帝和两个孩子,轻声答:“奴婢觉得陛下对两位皇子都很疼爱。”

“可我总觉得,陛下对莲生奴似乎更特别一些。”

绿荷转目,再次将目光投向玩在一起的父子三人。长寿张开双臂扑向莲生奴,却被皇帝伸手挡了一挡。莲生奴趁机在长寿掖下挠了几下,长寿咯咯笑起来,反过来要挠莲生奴。两个孩子围着皇帝转,很快闹成一团。皇帝则笑着抚须,眼中满是柔和之色。绿荷收回自己的视线,转向绮素。绮素也正看着那三人,但她的目光却像是越过了那三个人,投向了更为深远的所在。

嫌隙

光耀十六年初春,宫中已在为太子纳妃之事忙碌。

往年春日,皇帝必行幸曲江池畔,这时多半由弓马娴熟的柳昭容伴驾。然今年因柳昭容已有八月身孕,行动不便,这次便由顾美人随同皇帝前去。这多少让柳昭容心里有些不痛快。

皇帝熟知她的性子,行幸回来特意陪她登楼远眺,让她舒解心中烦闷。柳昭容果然高兴,颇有兴致的与皇帝漫步阁道之上。

柳昭容心情愉悦,想起皇帝已许久不曾说起朝政,不免问起。皇帝眼底闪过一抹阴霾,却仍不动声色,好好抚慰了她两句。

柳昭容反应灵敏,察觉到皇帝态度有些不同,正待细问,却忽觉腹中一动,她不由惊呼出声。

皇帝关切的问:“怎么了?”

柳昭容一笑:“没事,是这孩子又踢我了。”

皇帝也笑了,伸手搀着她:“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会?”

柳昭容点头。皇帝递了个眼色,宫人们有条不紊的为二人在宽敞的地方张设座处。柳昭容含笑入座,对皇帝道:“这孩子很是好动,每天总要踢个好几回。家慈上次入宫,说妾这次准是男胎。”

皇帝温和一笑:“朕至今只有一女,倒希望你能给朕添位公主。”

柳昭容一双美目微微一转,撒娇道:“可是妾喜欢男孩。”

“不管是男是女,朕都会一样疼爱。”皇帝安抚道。

柳昭容颇有些不乐意,嘟着嘴道:“别人能生男孩,怎么到我就不能了?”

皇帝目光微沉,笑容渐淡:“女儿乖巧,难道不比儿子更惹人怜爱?”

柳昭容依偎在他身边,小声笑道:“可是后宫嫔妃,谁不想生子?妾不知多羡慕贤妃,能有两个皇子。”

皇帝不由想起太妃的话来,轻轻推开柳昭容,语气略有些生硬的问:“你想生男,可是有什么期望?”

柳昭容尚未察觉,笑着道:“至尊喜欢打猎,妾想若这一胎是个儿子,妾便教他从小练习弓马,以后日日陪至尊游猎,岂不是美事?”

皇帝盯着她看了一会,淡淡道:“朕有天下,岂能耽于游猎?”

柳昭容笑道:“打猎能养成男儿勇武心性,妾若有子,希望他像至尊一样坚韧不拔。像太子……”柳昭容说到这里撇一撇嘴:“太子就未免过于柔弱了……”

皇帝听到这里神色一冷:“太子的事不是你该过问的。”说完他也不管柳昭容满脸惊愕,扬长而去。

皇帝疾步回到殿中,犹觉烦躁,便让内侍把他尚未看完的奏疏拿来。皇帝拣了一份,打开看了两眼,忽的怒色浮现,将那道奏疏狠狠掼在地上。

内侍不知皇帝何故发怒,战战兢兢的跪在一旁。皇帝胸口急剧起伏,抓起案上的笔,迅速在纸上写了几行字,让内官拿去给宋遥。

那内官莫名其妙,只得捧了这字条去中书省找宋遥。

宋遥正要回府,听内官讲明,也有些诧异,接了皇帝手书,不由哭笑不得。他再三看了上面写的几行字,对那内官道:“知道了,你回去复命吧。”

内官巴不得甩掉烫手山芋,急急忙忙走了。他走后,宋遥转身向程谨所在之处走去。

程谨正埋首公务,察觉有人靠近,抬起头来,见是宋遥也不惊讶,淡淡叫了一声:“宋令公。”

宋遥向他点点头,拿出皇帝手书:“程侍郎看看这个。”

程谨自上次罢相,性情变了许多,以前【文】的意气【人】飞扬渐【书】渐转变【屋】为沉稳内敛,政见上虽未有多少改变,却很少再使用过激的言辞。他和宋遥也还能维持着平和的关系,只是疏远不少。宋遥如今也不再以字呼他,而是客客气气的叫他“程侍郎”。

程谨接了纸条,不由大奇:“区区一个六品官,陛下竟亲自下令贬斥?”

宋遥耸肩:“谁让他不识时务。”

程谨扬眉,有些不解。

宋遥笑着抖了抖皇帝的手书:“此人上疏奏请立后。宫里的传言,侍郎应该也听说了。”

程谨听了这话,低头思索。皇帝多年空置中宫,显然没有再立后的打算。这官员提议立后,自然不得皇帝欢心。不过皇帝因此大发雷霆却也有些过了。不过之前宫中流言大起,他也有所耳闻,两相联系自然心下雪亮。他抬头看了宋遥一眼,慢吞吞道:“言官奏事乃是本份。纵其所奏一无是处,也不宜以此贬谪。官员因言获罪……”他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尴尬,他被罢相不也是这个原因么?故而程谨停口不言。

“侍郎有所不知,陛下这是敲山震虎,警告后宫某些不安份的人。”宋遥抚须打断他,“某以为并无不妥。”

程谨看一眼宋遥,见他面有得色,颇有些不以为然。不难看出皇帝这番怒火是冲着柳昭容去的。宋遥长女本为太子妃人选,只因柳昭容进言才不得入主东宫。故他才对皇帝借机敲打柳昭容拍手称快。想到这里,程谨对宋遥不免生出几分鄙夷。宰相已主国政,若再为外戚,不免为君王所忌,崔明礼就是前车之鉴。前例在此,宋遥仍不知避嫌,还为之耿耿于怀,这器量未免太小了些。

不过如今程谨已不会直言相斥,只是淡然道:“当年某因沈庶人盛宠太过,欲向陛下进言。令公劝我后宫事外臣不宜干涉。想不到如今阁老倒是对陛下的后宫热衷得很。”

宋遥闻言,不免有些讪讪的,勉强一笑:“无论如何,我们还是照陛下的意思办理此事吧。”

程谨皱眉,却也只得应下。

送走宋遥,程谨凝视案上手书,深觉贬退言官非明君所为。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向皇帝进言,可摊开纸笔却想起那次罢相的情景来。自己上次罢相不就是激烈的抨击皇帝所致么?程谨犹豫半晌,最终叹了口气,将笔也搁下了。

“侍郎提笔又搁笔,想是有心事?”窗外忽有人笑道。

程谨抬头,却是上次贤妃遣来问候的内官,便笑道:“倒真有些麻烦事。”

内官笑道:“奴婢受贤妃之命,把府上娘子要的合香方子送来,碰巧听到宋令公和侍郎的话。”

程谨并不吃惊,反而笑问:“那么中使有何见教?”

“陛下也是人,一时意气用事在所难免,这手书恐非陛下真意。主君有错,直言进谏方不愧人臣气节。何况侍郎深知陛下并非庸主,并不缺乏纳谏的器量。”

程谨豁然开朗:“谢中使教诲。”

不久后皇帝便收到了程谨的谏书。皇帝本是激怒之下欲贬斥那不识趣的言官,看见这道奏疏时已冷静下来,自觉失策。他阅罢谏疏,便顺着下了台阶,收回了贬斥那名言官的命令。处理完这件事,皇帝却又对着程谨的谏书沉思想来,随即吩咐摆驾淑香殿。

绮素正做着针线,听见皇帝来了,起身出迎。皇帝笑着问了两个孩子的功课,才闲闲的说:“程谨教这两个孩子可还用心?”

“侍郎对两个孩子一向尽心尽力。”绮素并不吃惊皇帝有此一问,微笑着回答。

“今天他上了一道奏疏,斥责朕以一己之好恶贬斥朝官,有失公允。”

绮素看了看皇帝脸色,婉转道:“主明臣直,大臣敢于诤谏乃是好事。”

皇帝一笑:“不瞒你说,今天朕看他的谏书时也多有感慨。他为相时朕嫌他烦。这两年他不在阁中,几位宰辅为政虽然妥当,却没人像他一样敢于直谏。朕这会倒有点想程谨的直脾气了。”

绮素一笑:“妾就知道陛下还是念着程侍郎的。”

皇帝轻轻揽着绮素的肩,笑着道:“朕看他这两年性子也沉稳了,或许该让他再次入阁了。”

绮素眼中泛着笑意,向皇帝微微屈膝:“那妾就恭贺至尊再得贤臣了。”

光耀十六年四月,门下侍中之一以年迈之故,上疏乞骸骨。皇帝允其致仕,命程谨接任。罢相两年之后,程谨东山再起,一时之间朝野瞩目。而朝局也随着程谨的再度入阁微妙起来。

起复

程谨再度拜相的旨意下达后,皇帝特意在紫宸殿单独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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