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立马着人前往北关,给儿子送去了个口讯,让他务必小心身边之人。饶是如此,这事始终压在她心头,又怕媳妇知晓了胡思乱想伤及身子,刻意叮嘱身边的丫鬟,瞒着媳妇只字不提找大师解过签的事。直到这封来自儿子的家书真真切切地搁在眼前,方才暗松了口气。
卫嫦也觉意犹未尽。
相隔数千里,一别两月余,让人捎来的家书,却只短短几行字,除了不要让她们牵挂担心,除了让她和婆婆好生照顾自己,旁的,什么都没说。
“不过,比起往年倒是好多了。以往啊,自打出门,不到年关就没他的消息。如今成了亲、有了家室,心里惦记的怕是多了,瞧才两个月吧?这就来信儿了……如此说来,老婆子我倒还是托了媳妇你的福,能这么快得到宸儿的消息……”
阙老夫人抹掉牵挂又欣慰的泪,开始打趣起眼含羞意的媳妇。
“娘——”卫嫦拖着长音,不依地轻唤。
“好好好!不笑你!不笑你!来,再念一遍,娘刚刚没听仔细……”
“好。”
卫嫦点点头,再度展开了不知何时已贴于胸前的信纸。
婆媳俩坐在亭子间里,重温起来自北关的家书……
……
是夜,卫嫦洗漱完,换上睡袍后,一身松爽地靠坐在床头,就着烛灯,再一次展开了被她折叠齐整、收在袖袋里的家书。
“回信的任务,就交给媳妇你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老婆子绝不干涉。过两日,让宸儿派来的人捎回去……”
晌午,在亭子间读完信后,婆婆让她将信收起来,并让她抽空给他回封家书。
婆婆让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说什么好呢?她很想他?不不不!那太直接了,看看他写的家书里,字里行间哪有这方面的意思?无非是问府里好不好?她和娘、还有宝宝好不好?另外,就是一笔带过的关于他自己的近况,总结下来。无非就是“很好”两字。
可是。让她也学他三言两语就成一封家书的风格、回他同样一封家书。她又做不到。
一来,她觉得让他派来传信的人,千里迢迢只捎带这么三两句话,委实太浪费了;二来嘛。虽然才分别两个月,可她还真的挺想他的。特别是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床上静思的时候,越发想念他温暖厚实的怀抱,想念他故意逗她时一本正经、笑她时又眉目清朗的清俊容颜……
这般想着,她披衣起身。
“小姐?”
守在外间的沅玉,听到屋内的动静,举着烛火掀起帘子走了进来,疑惑地问:“小姐这是……”
“我睡不着,索性去书房给他回封信。”卫嫦边套绣花鞋。边说。
沅玉心有担心:“大晚上的,小姐又怀着身子,坐灯下写字对眼睛不好……”
“就一晚,没事的。”
见主子执意如此,做丫鬟的也只好照做。唤进沅珠。让她提着烛灯,自己则扶着主子,生怕黑灯瞎火的,撞上什么可就遭了。
来到隔壁书房,坐在桌案前,沅玉正替她磨墨,卫嫦托着下巴,望着跳跃的烛火发呆。
直至沅玉磨好墨,她才回过神,深吸了口气,展开案上干净的宣纸,提笔落下了对方的称谓:夫君……
这两字一出,脑海里想说与他听的林林总总,竟像不需要思考似的蜂拥而至。
毕竟曾靠码字赚了好几年的生活费,要她把府里这两个月的情况,压缩成三言两语,恐怕会难倒她,可要她洋洋洒洒写上几页纸,却是信手拈来。
除了毛笔捏起来不如键盘习惯,跃于纸面的字也没他写得好看,可速度上,却是没得话说。
仅一炷香工夫,她就已将府里乃至整座逐鹿城里近两个月来发生的大事小事,事无巨细地转换成文字,一一落于纸面。
写完后一数,乖乖!足足写满了九页。
“呼!”
待闺名于页末落了款,卫嫦搁下毛笔,长吁了一口气,甩着发酸的手腕,自言自语地轻笑:“许久不写,一写还真有些停不下来了呢。”
好在沅玉收起了毛笔,正仔细地搁笔洗里清洗,一时没怎么听清她的话,只抬头提醒了一句:“小姐,时辰不早了,该回房歇息了。”
“好。”
既已完成婆婆交予她的“任务”,卫嫦顿觉得身心皆轻松不少。伸了个懒腰,见信纸墨迹也差不多都干了,遂小心地折叠起来,装入信封,并拿较粗的狼毫笔,在信封上提写了“阙聿宸亲启”五个字,揣入怀里,回房睡觉去了。
……
此番奉阙聿宸之令,回逐鹿城办事顺带给将军府稍来家书的,是铁鹰骑十二将之首的赤鹰。
待他办完主子交代的事务、回将军府询问可有要他带往北关的物件时,被门房的小厮领入了主院正堂。
“您就是替夫君送信之人?”
卫嫦事先征得了阙老夫人的同意,带着沅玉、沅珠在堂屋接见了赤鹰。
“禀夫人,小的正是!”赤鹰见是主母召见,连忙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卫嫦摆了摆手,朝沅玉使了个眼色。
沅玉心领神会,跨前一步,将事先备好的包袱递给了赤鹰。
“这里头装着的,是我给将军回的家书,还有一套新做的换洗衣裳,麻烦您带回北关,交给将军。”
“夫人见外了!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小的定会原封不动地将它交给将军!请夫人放心!”
赤鹰头一低,抱拳回道,接着从沅玉手里接过了包袱,郑重起誓。
卫嫦笑着点点头,又让沅玉奉上另一个体积稍小一些的包袱,对赤鹰说:“这是厨房做的一些路上吃食,还请不要嫌弃。”
“夫人言重了!小的多谢夫人!”赤鹰顿时受宠若惊。
身为铁鹰骑首领,他平素以保护主子安危为重,偶尔外派执行任务,遇到的也多是鼻孔朝天的主,何曾受过如此礼待?连带着,对卫嫦这个主母,他心里也激发了不少好感。想着回到北关后,一定要给底下那群兄弟彻头彻尾地洗洗脑:让他们别再听信逐鹿城里谣传的那些不靠谱的言论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可是真真正正见过主母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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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坏丫头
八月的北关。
有别于逐鹿城飒爽的初秋,经过数场秋雨的造访,已提前进入了秋冬交替的乍寒时节。
寅时过半,阙聿宸就自然苏醒了,毫不留恋地钻出温暖的被窝,跃身下榻,利落地披上将袍。
“风!”
“属下在!”
摸透了主子的规律,已候在营帐外的风书易,即刻应声。
“赤鹰走了多久了?”
“禀将军,算上今天,满二十日了。”风书易掀开营帐门帘,进入了帐内,着手伺候阙御丞洗漱。
“唔。”阙御丞轻应了声,随即接过风书易递上的湿布巾,覆于脸上,好一会儿,才取下,准确无误地丢入数步外的铜盆。
“刹北情况如何?”
“目前一切安好,各段城墙正要开始衔合,不出意外,到年关,刹北那段就能联通了。”
风书易撤回洗漱用具后,端上一壶热茶,以及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末腌菜大冬饺。
北关的饮食,就这么简单,上到将领,下到兵士,全都一视同仁。
当然,这也是他们主子自己定的规矩,既怕浪费米粮,也怕浪费劳力,照主子的话说:与其将过多的心思投放在他的膳食上,倒不如抽出足够的时间,替他喂养好战马。
阙聿宸先倒了一杯茶,饮完后,才开始吃饺子,丝毫不见任何嫌弃,哪怕已经连着吃了数天的腌菜冬饺了。
风书易看得一阵心酸,侧过头拿袖口抹去了眼角的湿润。
“今儿应该回来了,这都去了三四天了。”
风书易说的是去镇上拉蔬菜的马车,前些阵子秋雨下得山地泥泞,马车陷在泥坑里出不来,车夫使力一拉,把老旧的车辕给拉断了,没办法,只得停下来修葺,这一修。直到三日前才修好,比计划迟了足足三天,也害得主子多吃了几天腌菜饺。
阙聿宸却面色微怔。他心下惦记的是去逐鹿城的赤鹰,听风书易起了个头,还道他是在说赤鹰,一听今儿就回来了,心下莫名高兴,哪知,后半句话一出,才会过意。
没好气地丢了个眼刀子给风书易。阙聿宸端起汤碗。大口地朵颐起来。好似吃到嘴里的并非一连数日没变花样的腌菜饺子,而是经年难尝的山珍海味。
“报——”
这时,帐外传来守营小兵高扬的启奏。
“说!”风书易一掀帐帘,来到外面。
“赤大哥回来了!”
闻言。阙聿宸腾地从板凳上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帐外,张口就问:“人呢?”
“赤兔力竭,赤大哥也被雨水淋得一身狼狈,被方大娘拉去换衣裳了,怕过了寒气给将军……”
阙聿宸未等小兵说完,就袍摆一甩,大步地往赤鹰所居的营帐走去。
身后,小兵愣愣地与风书易对望一眼。结巴地问:“将……将军这是怎么了?”
风书易摩挲着下巴,意味深长地回以一笑:“许是想家、想老夫人了吧!”
当然,还有成亲尚未满月就面临别离的夫人!
说完,风书易回身将帐帘扣上,快步朝主子追去。
小兵似懂非懂地挠挠头皮。“想家啊?俺也想啊!可和赤大哥又有什么关系?”
……
“将军!”
赤鹰被营地最热心肠的厨娘方大娘半劝半拉着推入营帐换衣裳,刚脱下被雨淋得湿哒哒的常服,就见帐帘一掀,阙聿宸大踏步地进来了,忙拿衣裳往胸前一遮,尴尬地解释:“属下正想换了湿衣裳就去找将军。”
“嗯。”阙聿宸不以为意地应了声,沉吟了片刻,直奔主题:“府里可都安好?”
“都好。哦!对,这是夫人让属下带来给将军的!”
赤鹰想到了主母交代的事,当即衣袍一披,弯腰捡起搁在榻旁的一个同样被雨淋湿的包袱,抖开包袱,才发现里头还有个小包袱,用油毡布裹着,丁点没湿。赤鹰憨憨一笑,将之递给了阙聿宸:
“幸好拿油毡布包着了,不然,怕是也要淋成落汤鸡了!听夫人说,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