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待天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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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待天倾-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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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众人出了道观,奔瞻鲁台而来,绕过几处曲径,渐渐走上一座高坡。未到坡顶,便听其上人声嘈杂,待到坡上,只见上面原来是好大一处空场。众人眼望四周雾绕群峰,云浮脚底,齐鲁大地纵览无遗,顿觉胸襟大畅。岳中祥与顾成竹不约而同地赞道:“黄山溢其秀,岱岳守其雄,不愧为五岳之首!”二人昨晚孤灯下等了一夜,不见烂笛冯归来,心情难免抑郁,这时方略展愁眉。

天心见四下密密麻麻,站了足有上千人,不禁暗暗摇头。玉泉等人也未料到会有这么多人齐至泰山,眼见来人中良莠不齐,有几人分明是甘陕一带的巨盗,暗自已然留神。

这瞻鲁台四周怪石林立,居中却是一座天然的高台。此时高台之上,已摆下数十把大椅。玉泉引天心和天际走上台来,居中而坐;青衣子与玉虚随坐在侧。余下数位掌门略做谦让,也都依次坐定。玉泉忽然想到:“为何华山派慕掌门未一同前来?”忙问过身边弟子。一道士道:“弟子昨夜服侍客人们安寝时,见慕掌门在房中与门人谈话,后来突然吐出血来,似受了极重的内伤。想是他身子不适,因而来迟吧。”正说间,只见坡下十余人匆匆赶来,正是慕若禅等华山派人众。十几人来到台上,慕若禅冲众人拱手道:“近日疏懒,诸公莫怪。”玉泉笑道:“慕掌门来得正好,且请上坐。”引慕若禅坐到冲霄身旁。

台下千余人见各派掌门寒喧,本不甚理会,仍吵吵嚷嚷,乱做一团。忽见慕若禅身后弟子中,有一白衣女子随众走上高台。众人见了,都微微一怔。只见那女子眉含春山,目隐秋水,髻挽乌云,面带朝霞。虽不施脂粉,却愈发显出娉婷玉质;一身素裹,更别有一种天然风韵。众人睛眸不转,望着她纤腰袅娜,走上高台,山风隐隐送来她素体馨香,幽幽如兰,心神俱是一醉。那女子轻撩鬓边几缕青丝,绛纱袖中露出玉笋般的手臂,俏立台上,直似凌波仙子一般,仪态万方,楚楚动人。

台下大半都是粗人,哪懂甚么怜香惜玉?但见了这女子,却不由生出怅惘之意,只觉她艳而不俗,丽而不佻,只看一眼,目光便再难从她身上移开。

猛听台下有人叫了一声,声音中充满惊喜之意。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少年直愣愣立在台下,口齿微张,如失魂魄,都不禁莞尔。一老者冲四外哈哈一笑,挥掌轻拍那少年额头。那少年如梦初醒,脸上腾地一红,抱头蹲了下去。

玉泉见众人不再喧哗,高声道:“诸位不辞远劳,驾临岱岳,皆因心怀大义,欲有所为。贫道不能一一尽地主之谊,甚是抱愧。”顿了一顿,又道:“百余年来,魔教屡生事端,饕餮放横,好乱乐祸。后周贼应扬据其魔柄,更是飞扬跋扈,恣行凶忒。幸喜天道好还,此獠伏诛,然余孽仍不思悔戒,愚佻短略,意图再逞,自是武林愤痛……”刚说至此,只听下面有人嚷道:“老道!你怎似个落地穷儒,唠唠叨叨?大伙此来,可不是为了甚么武林大义。你说得天花乱坠,又有何用?”

青衣子见说话之人不衫不履,得意扬扬,心中有气,厉声道:“近日魔教又行猖獗,正是壮士肝脑涂地之秋,豪杰扬名立业之际。你如何出此龌龊之言!”他在江湖上声名素著,这时含愤而语,声如洪钟大吕,在山谷间回荡不绝。那人见他如此功力,脑袋一缩,不敢吭声。

却听台东首有人笑道:“道长说得如此激昂,直让人听着害怕。但不知心口之间,可否分了虚实?”青衣子正要开口,梁九忽起座道:“陆忆裳,你不在杨州厮混,跑到这儿来做甚么!”陆忆裳笑道:“陆某在老家呆得腻烦,想出来散散心,学些虚仁假义回去。”薛不坏在台上接口道:“小子,你在杨州每日都干些甚么,干得腻烦?”众人见他煞有介事,倒似真心求教一般,心里都乐。陆忆裳笑道:“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眠花宿柳,醇酒妇人。这岂不腻烦?”薛不坏眼一瞪道:“他奶奶的!这般享福,还他娘的腻烦?你再出言气老子,老子可要下去打你屁股了!”说着便要下台。徐不清喝道:“师弟不可造次!”薛不坏哼了一声,虽坐回座中,仍不时瞥向陆忆裳,愤愤不平。

只听人群中一人阴阳怪气地道:“大伙原本安着一般心思,不过为那心经才跑到这鬼地方来。现少林和武当主事的都在,不如请他们做主,谁从魔教手上抢到经书,那便归谁,旁人不得眼红。”话一出口,台下便有上百人高声附和。

赵崇腾地站起,怒声道:“岳老七,你青竹帮算个甚么东西,敢到这儿来撒野!便是抢到心经,你他娘的也配么?”从地上拾起一枚石子,屈指向人群中弹去,石子破空,去势极为强劲。那人叫了一声,低头躲闪,但石子来得太快,堪堪便要打在他头上。忽见旁边闪出一人,不慌不忙,屈指做势,又将石子弹回,势头比来时更为迅疾。啪地一响,石子正打在赵崇胯上,登时将丝绦下一块佩玉击碎。

顾成竹抢到赵崇身前,眼见此人长颈鸟喙,状貌特异,问道:“尊驾是谁?”那人冷笑道:“斗筲之人,有辱顾四侠视听。”随听一人叫道:“这便是我青竹帮的金怀金师爷!”顾成竹虽未听过此人之名,但见他适才露了一手,武功大是不弱,当下起了戒心,不愿与他结仇,抱拳道:“金师爷好俊的功夫。失敬,失敬!”拉赵崇转身归座。

玉泉见台下又搅做一团,大感焦急,对身边的玉虚道:“今日之事,本是南少林天恕方丈的倡议。现天心方丈对此事淡然处之,不置一词,若天恕方丈再不赶来,恐怕你我也不好应付。”说话间望向台下,眼见众人插科打诨,心生沮丧。

只听台下一人尖声道:“穆三娘,你长得这么漂亮,还要心经做甚么?你只需春心一动,我们大伙不打自败,岂不比劳什子的心经强上百倍?”却听一女子娇声斥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娘若是得了心经,先动手挖出你们这班人的心来!”

众人向发声处望去,只见人丛中站着一位女子,头上翠绕珠围,面上轻施薄粉,风姿甚是绰约。这女子身旁立了一人,个子比常人矮了半截,偏生得头大如斗,腹胀腰圆,这时开口道:“谁敢再出言调戏我娘子,老子非劈了他不可!”语声未绝,便听北面一人嘻嘻笑道:“孙矬子,你孙家的甚么‘金灵刀’只配砍砍木头。你夫人想是见你不行,这才起了外心,不安于室的。唉,其实我们也为三娘犯愁,你想如此一个美貌佳人,却终日彩凤随鸦,除了红杏出墙,倒也别无它法。好在江湖上的朋友都还仗义,谁见了三娘,都忍不住帮上一把。常言说得好:‘妇人家水性儿’。孙锉子,你可当心点,别到处乱跑,想夺甚么心经了!”众人听他说得阴损,哄堂大笑。

正戏闹时,只听一道童喊道:“师父,你看山道上来了几个僧人!”此时众人立身之地,乃泰山最高之所,由此下望,山道蜿蜒曲折,尽入眼帘。众人顺那道童手指方向望去,果见山道上风风火火走来三僧。玉泉喜道:“必是天恕方丈到了。”天心闻言,微微皱眉。

少刻,那三僧奔到坡前。只见为首一僧身穿灰布僧衣,面容清瘦,须眉皆白,目中隐隐放出异光,正是南少林天恕方丈。后面两个年轻僧人,乃是他门下弟子。

众人连忙起身相迎,天心、冲霄、戴之诚却端坐不动。天恕来到台上,与众人寒喧过后,走到天心面前,合十道:“师兄一向可好?”天心起身道:“大师近来劳苦,想是忙得不亦乐乎吧?”天恕笑道:“老衲余生,若能为武林尽些绵薄之力,心愿足矣。”天心道:“但愿如此。”

众人重又落座。玉泉道:“大师远来,一路可有周折?”天恕叹了口气道:“前些日魔教又杀了敝寺几名僧人。老衲忙于法事,故此误了行程。”玉泉道:“不知贵寺与魔教究竟有何过节?”天恕眼望台下,提高声音道:“魔教原本无行,做事哪讲因果?”他见众人都望向自己,又道:“武当松竹掌门如何未到?”玉虚道:“掌门师兄偶染小恙,特命我师兄弟赶来,专程向大师告罪。”青衣子也起身致歉。天恕皱眉道:“松竹掌门未到,此事大是难办了。”环顾座上诸人,微微摇头,既而又问玉泉道:“近几日各派可曾受魔教侵扰?”玉泉道:“点苍派冯三侠与崆峒派易先生下落不明,峨嵋派又折了四位道友,连敝观也被魔教害了两位师弟。”天恕听后,低头思量。

冲霄坐在座中,心情本已郁懑,又听天恕道“松竹不来,这事大是难办”,更平添一股怒气,傲然而起道:“大师有甚么天大的事,非要松竹来不可?”天恕瞥了他一眼,并不答话,迈步走到台边,朗声道:“敝寺近月来,已被魔教害死十三条人命。如此血债,还望众位稍挂心怀,为老衲做主。”众人大多不过闻风而至,并不知魔教已害了这多人命。许多年纪稍长之人,想到魔教当年腥风武林的惨状,心间都是一寒,但仍有近百人大声咒骂,应合天恕。

台上众人见天恕背朝自己,无不起疑:“少林天心方丈在此,他为何却要台下之人替他做主?南北少林本是一家,他这样做法,岂不让天心等人大煞脸面?”偷眼望去,只见天心等僧面沉似水,隐有怒容,都觉其中大有文章。

却听天恕又道:“我少林乃佛门净地,一向与世无争,为何魔教近日却屡屡相犯?嘿嘿,只因我南少林知道一些不足与外人道的隐情。”说到“南少林”时,语气忽尔加重,明着将南北少林分开而论。众人听了,更是吃惊。一黑脸汉子在下面叫道:“老和尚别绕弯子,快说是甚么隐情!”另有数人也嚷道:“是呀,到底是甚么隐情?”

天恕见群情已动,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但有一件,却是千真万确。那便是魔教周应扬并非死在二十年前,而是亡在近日!”话一出口,不啻惊雷。众人毫无准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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