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犀奇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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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犀奇谈- 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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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少年幻影般的肢体化为一片波光,摇曳着融进那翩跹的小小身影,与讷言合为一体后,侲铃之鸟便毫不迟疑地展翅掠向那彼岸的入口,贪恋着歌声的疫鬼生怕落后,兴高采烈地舞踏着尾随而去。像倦眼终于阖上睫毛,那空间的裂口沉重地弥合了,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悄无声息地被恢复平常的小巷街景掩盖,一切都好像失去了发生过的证据,如果不是鸟鸣回声还在幽微地回荡不已,如果不是对面而立的,还是与讷言有着千丝万缕牵绊的两个人……

敏行收回视线望着倾倒的绣架,锦缎上咒术的鸟笼已经崩溃了,仅剩的枯枝花纹看起来有些孤寂——在那幅永远无法完成的绣品上,还残留着无尽的冬天……

所以,那嶙峋枯枝燃起苍白的寒火也就不奇怪了吧——无声的冰之炎从绣架的锦缎上瞬间腾起,迫切地舔噬着魆黑的花纹。像飘散的羽毛一样,毫无温度的火星妙曼的飞舞起来,沾上了蒙尘的纱窗、幽暗的房梁、褪色的帷幔、以及面前那个零丁的孑然身影,如同种子被春风高扬远播,无名的业火之花霎时间在邻家室内到处盛开……

不像是被焚烧,倒像是溶化在波光潋滟的水中一样,绣着枯枝的锦缎和绣出这悲伤花纹的人影,渐渐淡去……

“跟我在一起吧,虽然的生命有限,但我会和你一起去寻找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无论以后我在什么地方,变成什么样子……”注视着那不存在的火焰,良久之后,敏行用自语般的声音向邻家窗下,那绰约的人影诉说着,就像履行某个约定,完成某种仪式——

虽然他已经看见冷火中那日本女人脸上安详寂然的死影,虽然他早就明白,珠锚不知何时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没有了梅枝的遮蔽,冬日正午绚烂的青空了无纤云,像高悬在人头顶的幽蓝刀锋。畏惧那逼迫人的犀利感,敏行缓缓闭上了眼睛。但自己制造的黑暗却不能隔绝身外的一切,水晶一样清新的空气里荡漾着梅的暗示:即使花已经不在了,但那清香,却无论如何也不能隐藏……

敏行深深的呼吸,似乎在捕捉着一鳞半爪的征兆——梅花开尽,就是春天了……

“爷爷,那是什么香气啊?”“很香呢很香呢!可是花在哪里,为什么看不见?”小孩子总是喜欢叽叽喳喳的,虽然聒噪得不行,但那种天真的样子实在非常可爱。

“也许是腊梅吧。”敏行疲倦的睁开眼,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孙辈,岁月已经覆在他额上,染在他发间。讷言也好,珠锚也好,一切只是发生在眨眼的片刻前吧?彼时的熏风和此刻的暗香之间,就像冬去春来那样没有任何间隔,可为什么一睁眼,已数十年星霜……

“咦咦?腊梅花?为什么以前都没有闻过呢?”围在脚边的孩童像两只毛色不同的小猫,依然兴奋的刨根问底。

“也许是来接我的吧……”老人慢慢从躺椅上坐直身体,朝向虚掩的窗外,那里朦胧摇曳着虬曲的铁干,金色珍珠一般的花蕾氤氲缀满枝头。

黯淡的芬芳像此刻的心绪一样低回萦绕,仿佛在为冬天唱一曲缱绻的骊歌……

※※※

〖提起撒豆子可能都会想到“鬼外福内”,其实中原传说共工氏有不才子,冬至死为厉鬼,畏赤小豆,所以食豆驱疫、撒豆驱鬼,是相当古老的民俗。而所谓的侲子好像是腊月星回节祭祀的时候驱疫鬼的童子,汉唐时都有这样的风俗,不过大多数都记载是用傩鼓,但也有说是摇铃驱鬼的,不管怎么说,小小的银铃都比鼓来得可爱一点吧。〗

恋寺

季节到了三月初,连续几日的和煦春阳后,天气就真的暖和起来了,不过倒春寒偶尔还是会杀个回马枪;每到这时,暴烈的狂风便裹挟着过于旺盛的活力,以隆冬都罕见的姿态纵横驰骋,于是明媚到惊人骄阳和随时会飘雨的层云在眨眼间更替着,早春的天空不断呈现出阴晴不定的极端变化。

如果是逆风而行的话,肯定会对“举步维艰”这个词有更深切的体会,而我和小我一个月的堂弟冰鳍就在慢慢品尝这种感觉——受人之托,我们到隔壁巷子的砂想寺给醍醐送笔记,原来这家伙已经五天没去上课了。

穿过巷口的风漏斗,就可以看见砂想寺那带寂静的黄墙了,今天这座与世隔绝的寺院竟山门大开,人来人往的,热闹得不得了。我们正纳闷呢,却听见脚步声打着轻快的鼓点从身后抄过来,一群工匠穿着统一的短袖工作服,喊着号子往庙里挑黄沙。

原来砂想寺正在整修呢,原本一尘不染的庙宇现在成了个大工地,根本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我和冰鳍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恰巧看见醍醐光着上身,扎了条鲜艳的头巾,骑在一段木料上挥舞榔头和凿子——这么冷的天,真是不能理解这家伙的爱好!

我们好不容易才跳过锯木屑和沙堆,醍醐却聚精会神的雕刻着一簇十字架,完全没注意到旁人。见他在一堆成品之间汗流浃背忙得那么投入,我故意和他打趣:“和尚还做十字架啊!”

醍醐显然吓了一跳,那抬起头张大嘴巴的样子实在可笑,不过很快他就换回了和剽悍的面孔相称的威胁表情:“再说一遍——我不是和尚,只是在庙里长大而已!”

冰鳍晃晃手中的笔记:“既然不是和尚,就该去上课!”

醍醐拍了拍手站起来,一边接过那叠本子,一边不屑的扬起嘴角:“师傅让我先跟着学细木工。有些东西学校里可不教的!”看醍醐那古代武僧一样的外形,还真想不到他的努力目标居然是成为漆砂砚师匠。不过他的手艺确实不错,尤其是十字架簇旁边的那圈叶形装饰,弧度匀称柔和,看得人相当舒服。

“总是就是堂而皇之的逃课啦!”对于冰鳍的挖苦,醍醐正要反唇相讥,可视线刚瞥到这边,得意洋洋的表情就僵在脸上了;他紧盯着我身后,那种白日见鬼似的样子既罕见又滑稽。我一边询问着背后究竟有什么,一边憋着笑回过头,却看见一闪而逝的苍白丝线……

泛着幽幽蓝光的白影,像烟气一样吹拂在我眼角,丝丝缕缕……那是——飘散开的修长发稍!

“谁的头发啊……”我嘟哝着挥手拂开这些碍事的长发,指尖却不小心刮到了什么,只听见有人低低的惊叫了一声,分明是男人的声音。

站在我身后的,应该是个男人吧,但我一时还不能确定,因为除了眼角下一块红色胎记异常醒目之外,这个人的面目非常模糊——参差披拂的白色长发,正像雾一样包围在他的周遭,并不断向我这边蔓延过来……

“火翼!不要乱动!”醍醐和冰鳍不约而同的高喊。呼应着他们的话音,一阵无形的强风瞬间荡涤我的视野,长发的迷障一下子消散了。阳光从突然聚起的云缝间漏下来,照耀着站在我面前的人——虽然这男人穿着和大家一样的工作服,但全身却散发出凌厉的威压感;凭良心说他长得应该算是蛮秀气的,甚至连眼角那块延伸入发际的红胎记都增添了他异色的气质,可过于严肃刻板的表情却把所有的魅力都冲淡了,就好像什么地方坏掉了似的,这男人给人的第一感觉相当不舒服,简直……简直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

不过……他好像真的被什么附身了,被那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苍白长发……

我转过头去看了冰鳍一眼,而他则朝我微微点头。错不了了,因为冰鳍也注意到了——也不知道那里出了差错,我们两个从小就总会碰上一些古怪的家伙,比如说站在墙壁和电线杆之间的女人啊,拍着球跑到树下就突然消失的小孩啊,等等等等,我只是能看见而已,冰鳍虽然看得不太清楚,却可以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可能是瞧我和冰鳍不顺眼吧,红胎记的男人转向醍醐提高了声音:“女人怎么进来了?”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语调里疑问的成分很少,更多的是严厉的责备。

举止嚣张的醍醐此刻竟噤若寒蝉,这让冰鳍看不下去了,可他刚报出“我们是通草花家的”几个字,就被这不可一世的胎记男给打断了:“原来是那一家!那家的师匠不仅是个女人,而且还接民间的活;居然一直请她做供花,真不知道能寂师父是怎么想的!”

真是个罕见的讨厌家伙——什么时代了,还说这样的话指责这里的方丈能寂师父,真是死脑筋!我正要反驳,冰鳍已经抢在前头了:“那是因为我祖母是全香川最好的通草花师匠……”

一向我行我素的醍醐突然变了脸色,他疾步拦在冰鳍的前面,一把摘下头巾郑重的低头:“对不起,迟蓝大将作。”

这胎记男竟然是大将作,也就是修建大型宫殿寺庙的总负责人!香川城一直以古代官职“将作监”来尊称统领木匠、土匠、石雕师、油漆彩画师等的首席师匠,在大型古建项目里,大将作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难怪醍醐对他格外恭敬。不过也不用这么显摆吧,看见这男人决不善罢甘休的样子,我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讨厌的家伙!难怪会被那种东西附身……”

我的声音不太大,没想到还是被那位迟蓝大将作给听去了,也许没人敢触逆鳞的关系,我这句话就够让他勃然大怒的——血色一下子从大将作的脸上褪去,那块红胎记越发醒目了;他薄薄的嘴唇抖动着,似乎着急想说什么,可越急越说不出,越说不出脸色越难看,终于这胎记男忍无可忍的一扭头,抛下我们三个就走。

耳边突然炸响起一阵“豪气干云”的笑声,震得我和冰鳍都忍不住皱起眉头。附近站着两位运木料的工匠,发出这恐怖声响的是其中一位粗眉毛的大块头,他的体格比高壮的醍醐还要大出两圈多。这位木匠师傅轻松的扛着数倍于别人的木料,朝我们大吼着:“你不知道吗?迟蓝他就是和‘那种东西’做了交易,才换得今天的啊!”看来我的话连他也听见了。

另一位木匠忙不迭的抗议起来:“即使是木工头也不能说大将作的坏话!”这句话让我和冰鳍齐刷刷的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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