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商沈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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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商沈万三-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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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现在还不想结亲。”
“你……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不听,那,你给我滚出这个家去。”沈佑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注意力已从财产上转移开了。
一直想抱孙子的沈母王氏此刻比谁都急,可她都搞不清他们又在争些什么了:“啊呀,你们俩,老的要种田,小的要经商。”
“什么种田经商,我这和他说的是蠡口褚家的那门亲。”沈佑纠正她。
“啊呀,万三儿,那个褚家也是个殷实的人家,他们家那闺女,在吴县蠡口一带,可是远近闻名,贤惠着哪!”
“那好!”沈万三站起,悠然地说着。
江南的原野上,黄的油菜花、绿的麦苗透出了一派仲春的气息。
一个晴朗的黄道吉日,水乡那密布的河道上,一只迎亲的轿船,布置华丽。船上,几个船工在卖力地摇着橹。船两旁,吹鼓手们正吹着、敲打着,吸引了江南原野上正在田里忙着的农人们伫立张望。
轿船上,吴县蠡口镇上褚家的大小姐正不安地端坐着。此番出嫁周庄的沈家,那位新郎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脾气怎样?今后的日子又会是如何?一系列的未知数在等待着她这个新嫁娘。她有些忐忑心慌,不由悄悄掀起头盖。当看到陪嫁的丫环晓云正侍立在身旁时,她心定了些。
晓云看着掀开头盖一角的大小姐,轻声地问:“你怎么啦?”
褚小姐也不搭话,索性自己揭开了头盖看着船外两岸。两岸的田埂上,一群孩子正追逐着轿船。
当轿船在一片鼓声中,缓缓开到沈家门前河沿石级下时,盖着红头盖的新娘在晓云的搀扶下,走下船来。身穿新郎服饰的沈万三上前扶着新娘。晓云抬眼看了下新郎官,正和笑嘻嘻地看着她的沈万三的眼光相对。晓云不由得猛然怔住。她认出了新郎就是那个讨粥的乞丐。当她看到沈万三还在偷偷地看着她时,赶紧慌乱地低下了头。
2新婚夜,沈万三说起将要外出经商时,新娘子声泪俱下
新婚夜,肉体疲惫了的沈万三,精神却依然活跃。只是他的新婚妻子,艰难地走完了从少女走向少妇的旅程,此时正酥软地依偎在沈万三怀中,满足地闭上了眼。


十一
沈万三没睡着,在拜天地时,他就幻想着新妇将和她那个陪嫁丫环一样的标致。但是,自从揭开新娘子头盖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注定不会喜欢这个父母包办给他的女人了。他甚至有些奇怪,为什么那个陪嫁丫环的脸没长在这张颇为富态,并且富得有些蠢的脸上。他更知道父亲给他娶这个女人的用意,无非是让他沉湎在这个温柔的富贵乡中,明天起身后心甘情愿地去和他一道夹着算盘账簿去管理家族的那些土地。
实在地说,他并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这种小地主的角色。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地在这块土地上跑来跑去,像父亲沈佑“躬率子弟服劳,粪治有方,潴泄有法”那样,整天和大粪猪屎打交道,田地即使扩充得再多,也无法去除身上的那股土气。
他去过京城大都,去过江北的大都市扬州,也去过现在称为平江路的苏州城。他知道在那些市廛上云集的商贾们赚钱的法子,那无非是将这里量多价贱的货物运到另一处此物量不多而价不贱的地方从中赚一笔而已。这里面的来去,比呆在田头春播秋种地巴望着一个好年景好收成那要令人惬意得多,也快慰得多。
身畔的这个女人,父亲是想要她变成一根绳索以捆住自己。他不由得看了怀中的女人一眼。新娘子依然闭着双眼,只是脸上充满了一种圣洁而又甜甜的笑意。沈万三轻轻地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了新房内那插在烛台上正燃着的一对蜡烛上。这对烛体上用金粉分别镌写着“吉祥”、“如意”的红烛,烛头那明净的火苗给新房内平添了诸多喜气。“吉祥”那支烛的烛芯烧着了蜡炬,蜡油淌了下来,如泪如泣。只是那根烛芯却明亮了好多。沈万三眼神定定地看着那腾腾上蹿的火苗。他知道这支蜡烛很快就要烧完。他想过去将灯芯挑一下,无奈新娘子压着他胳膊,他动弹不了,只能静静地看着它一点点烧尽。
双目微闭的新娘似乎也感到了他一动不动的神态。她微睁开眼,娇嗔地佯动了一下,矇眬中看见他一直盯着那异常明亮的烛光。她微微扭过头,却一下子睁开了眼,又猛地爬了起来,忙不迭地走到烛台旁。她拔下头上的簪子,轻轻过去将那淌下的烛油挑起,垒在了烛芯旁。也许仅仅为了讨个口彩,她不愿“吉祥”过早地离去,再说,新婚成双成对,为什么要先烧尽熄灭了一支,而让另一支孤零零的呢!
沈万三静静地看着新婚妻子白皙的肌肤、拔下簪子后飞瀑而下的一头黑发以及那曲折有致的胴体,心头倒是一热。换个角度看妻子,这自己并没怎么注意上的妻子倒是另有一番情致。新娘子显然也注意到夫君此时在看着她,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是没挂一丝。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双手捂住了脸,很快又用手臂护住了袒露的双|乳,接着又飞快地钻进了被窝里。
“你看什么呀?看!”在被窝里,依人的妻子娇嗔地说。
沈万三轻轻地摩挲着新娘的胳膊,接着他看着新娘:“过了些日子,我就要出远门了!”
“出远门?”新娘子一惊,旋即释然了。她以为沈万三是和她调情般地开着闺房玩笑。
“唉,这可是新婚远别了!”沈万三叹了口气。显然叹息声中,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心中涌动的是对脱离樊篱的热切向往,还是离开娇妻的丝丝惜别。
新娘认真起来:“新婚远别?!你真的要出远门?去哪儿?”
“扬州,去做丝绸生意!”
新娘从沈万三一脸认真的脸上知道这不是闺房玩笑了,她一下子跌入凄然惶恐之中,作为一个女人,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男人对她的看法:“你,刚结婚你就要走,你,你不喜欢我么?”
沈万三摇摇头,显然他不想在情感上纠缠,对他来说,他只想出去做生意,并不想老于是乡而已。至于那份情愫,倒不是左右他的主要原因:“父亲把我的那份田产的田契地契都给了我,我想把它抵押去做本钱……”
“不,我不愿你去!”新娘打断他的话。
沈万三完全陷入了卷身于商潮的回忆与向往,身畔的妻子仿佛已然消失,而亏本京华、流落于江淮道上的那段经历却清晰地浮上了他心头:“上次折了本,这次我要把这个本给盘回来……”
“刚结了婚,你就……”新娘的脸上流下一行泪。实在地说,这眼泪并非是为沈万三而是为她自己流的。她和他才刚谋面没几个时辰,虽说是拜了天地君亲师,行了周公之礼,可情感尚属浮浅。然而他这个夫君这就即刻出门远去,这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的眼里又会怎么看她?嘴里又会怎么说她?他们会不会以为她是个婚前就失贞的女人,以致丈夫愤而离家?想到这儿,她禁不住伏在沈万三怀里呜咽起来:“你让我一个人在家独守空房,别人还以为我是……”
沈万三并不知晓新娘的想法,他还以为她是嫌一个人在家冷清:“你,还有那个娘家陪过来的丫环陪着你!喔,那丫环叫晓云是么,我和她在哪见过。”
“你见过她?你怎么知道她名字?”新娘子看着沈万三眼里放出的光,不由得嫉妒起来,“你在哪见过她?”
沈万三见新娘子认真起来,颇有些后悔刚才的失言:“好像见过?也许她长得像我见过的什么人吧!”
新娘子不言语了,很快她的思维又回到了她不解的结上:“你真的要出远门做生意?”
沈万三看着她叹了口气:“唉,这些田产抵押出去,最多抵押个千把两银子,这出门做生意,本钱还太少呀!”


十二
新娘看着沈万三,知道他的整个心思都在要出门做生意上去了,不由得泪水又从脸上滚了下来。然而作为一个已为人妻的女人,她很快调适了自己,她知道她和她的丈夫沈万三已是同舟而必须共济。丈夫的喜就是她的喜,丈夫的忧就是她的忧。当沈万三叹息着本钱太少,而忙着典当田产和向人告贷时,她想到了自己从娘家带来的那点体己钱和首饰。
然而,也正是她从娘家带来的丫环晓云次日在帮她收拾房间时却气愤地大声说道:“小姐,他这么待你,你还处处为他想?”
原先多少想从晓云那儿也得到些慰藉的新娘子也不由得心烦起来,她看了晓云一眼:“唉,不要说他,他也够难的!今天他去典当行将田产抵押……”
晓云看着女主人:“这事老爷知道么?”
“听他的口气,老爷并不许他去做生意,他这是偷偷地去换抵押的!”新娘子想告诉她这些,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不想让她身边的丫环知道得太多。
玲珑的晓云其实鬼得很,早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小姐你不想让他去,那把这事告诉老爷!”
“不!不能让老爷他们知道!”新娘子叹了口气,“这,他会恨死我的!唉,只是抵押来的钱,他做本钱不够,我出门时,母亲给我的那笔私房钱……”
晓云惊讶得瞪大了眼:“老夫人的那笔钱,怎么,你想给他?”
新娘子点点头。
晓云着急起来:“这给了他,不是让他走得更快么?”
“不给他,他就不走了?”自小就读诗书的她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姚燧那首著名的曲子《凭阑人·寄征衣》:
欲寄君衣君不还,
不寄君衣君又寒。
寄与不寄间,
妾身千万难。
曲子写一个在家的女子给羁旅在外的丈夫送寒衣时的复杂心情。不给他送衣,担心他在外受风寒;可送给了他又怕他身子暖和了更不回来了。人家这曲子写的是望夫归,可自己现在却是这新婚夫君要往外跑。看着他那忧思难解的模样,她觉得她是他的妻子,应当为他分忧。可,她内心却又是根本不想让他外出。她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根本阻挡不了什么。想到这里,她只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晓云显然不了解她的想法,而只是把她看成了懦弱:“小姐,你刚进门就这么依他,这今后……”
新娘子无奈地长叹一声:“他可是男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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