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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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三部曲- 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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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雒词聠~!做广告哇?‘你们看哪,汉奸张腊狗出来了,汉奸张腊狗么样冇吃枪籽子哦?’莫跟着,就让我一个人,随便走动走动。”

就这样,张腊狗换上一身旧衣衫,以个病恹恹的糟老头的形象,就在住处附近闲逛,看中了黄素珍的卤菜,一吃就吃顺了嘴,几乎天天来,还认识了这个像叫花子样的酒朋友。

只是,张腊狗没有认出黄素珍。

一来,张腊狗病了多年,眼珠子看着是好的,可里头长了翳朦,看什么都只能看个模糊的影像。二来在他看来,黄素珍早就死了,是他亲自安排叫荒货办的:把黄素珍连同她跟陆小山生的孽种,一起绑到后湖弄死的!荒货回来就是这样报告的。荒货不可能扯谎,荒货是最忠诚张腊狗的人!再则,黄素珍也老了。从受娇宠百事不做,到颠沛流离市井谋生,黄素珍的老,远远超过她的实际年龄。人一老,声音也老了。喉咙管子也是肉做的,这根管子用的年数久了,发出的声音自然就发懵发沙。黄素珍的喉咙,再也发不出当年少女时节清脆的声音了。

“噢,您家来了?坐咧,坐咧,这边坐,这边靠近风口子,凉快些。”

老叫花子客气地招呼认识了几天的这个“酒朋友”。

其实,这老叫花子就是当年的小空空。当年的梁上君子妙手空空儿,为避官府追捕,投到四官殿丐帮甲头痨病壳子手下做了丐帮弟子。一个偶然的机会,陆小山的爹陆疤子救了痨病壳子老叫花子。为报恩,老叫花子发誓要杀了整死陆疤子的仇人张腊狗。几十年了,多次行动都没有成功。老叫花子死的时候,把为朋友报仇的担子慎重地交给了徒弟小空空。眼下,当年的小空空也已老成了老叫花子。由于张腊狗有人有枪,再加上张腊狗有咳喘的毛病经年难得出门,小空空就基本没有出手的机会。前几天,他觅到了张腊狗有规律来这里就卤菜喝酒的行踪,也就跟踪而来。

“今日,二两只怕不够啵?好容易凉快了哇!”酒一上来,口条还在砧板上切呢,小空空就殷殷相劝。

不能再拖了!再拖,他自己病死了,老子么样在师傅的灵前交代咧?看张腊狗老杂种这相,不像是活得蛮久了的咧。老子今日就……

张腊狗扬脖喝干了杯中酒。

张腊狗扬起的脖子上,突起的喉结老鼠样地窜动。

黄素珍在切肉。刀和肉摩擦后,落到砧板上的声音发钝。

小空空瞥一眼黄素珍的刀,盯着张腊狗扬起的脖子,有些发呆:要是在这喉咙上来那么一刀,那喉包就动不成了!

“喝,喝!可得唦,只要兄弟您家舒服,老哥子舍命陪您家唦。”没有被当成汉奸整,张腊狗心里一轻松;失去了官场的风光,张腊狗心里又很是失落。此时的张腊狗,心情复杂,自然地隐了昔日的面目,老态而谦和。否则,他怎么会跟一个老叫花子一起在这小摊子上称兄道弟喝酒呢?

“好,喝,喝!”小空空也一口干了杯中的酒。

“这是您家们要的口条!”其实,黄素珍注意到了小空空的神态。她朝张腊狗扫了一眼,心里想:腊狗老东西哟,你只怕是碰到高手了噢!

“呃,人一老哇,就光是毛病,你看,还冇喝到两口哇,这尿就来了!兄弟,老哥子真是掉底子。”张腊狗边说,边起身朝巷子口走。

“老板娘噢,要您家抓的花生米咧?”

小空空见张腊狗起身到巷子口小解去了,就把黄素珍支开。黄素珍刚一转身,小空空麻利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利索地把纸包里的药粉抖进张腊狗跟前的酒杯里。可小空空没有注意到,就在他朝张腊狗酒杯里放药的刹那,黄素珍一扭头正好看到了:噢,这老叫花子在下药!这老杂种,跟张腊狗有么仇噢?也好,他跟老娘报了仇,倒免得老娘动手。呵,几十年了,还有个么仇不仇的咧。哎呀,不好,腊狗这老东西死在老娘铺子里,就是不死在这老娘的铺子里,回去死了,也会查到这里来的唦!老叫花子这不是在害我?么办咧?

“咿!这尿么样也像呵欠样的,一个人有,旁边的人也跟着有了咧?老板娘诶,我也去下子。哦,算了,我就不转来了,酒钱在桌子高头,零钱就不要您家找了。”手脚做完,小空空不想久留。

见小空空转身离开,站在砧板旁的黄素珍,从案板边端起一杯酒,噔噔地出来,放在张腊狗坐的位置上,端起小空空下了药的那个杯子,又噔噔地进了屋。

“诶?我那个酒朋友咧?么样?走了?个杂种,怪咧!今日么样搞的,说凉快了多喝几杯的也是他,么样招呼都不打倒先走了咧?”

张腊狗回来,听说小空空走了,狐疑顿生,端起自己位置上的那杯酒,瞄了又瞄,犹豫了一阵,还是一口喝干了,朝黄素珍喊:“老板娘噢,把这卤菜包了,再切点猪头肉,我带回去喝。”

又一阵小风从巷子口那边颠过来,在人身上摸挲,柔柔的,让人惬意。

“这天道,说凉快就凉快了,真是喝酒的天道咧。噢,老板娘诶,您家的川味卤菜手艺,蛮是那回事咧!听您家的口音,像是我们汉口的人咧,在哪里学的手艺呀,您家?”

张腊狗接过黄素珍递过来的荷叶包,就近在黄素珍脸上盯了一会,可眼睛不争气,对方的面相始终是朦胧的:“糊的,人老了,眼睛看随么事都是糊的。”

他喃喃地嘀咕着,叹息着,转身走了。

“当年,这杂种几好的眼睛咯,飞刀玩得真是准哪!手头准,要好眼神唦!看如今,连老娘是个么相都看不清白了!张腊狗,你个杂种噢,你晓不晓得,老娘今日救了你一条命哪!”

望着张腊狗蹒跚的背影,黄素珍暗自叹息。

第6节

巷子里的荫更浓了。

黄素珍朝对面屋顶扫了一眼。屋顶上已然没有了阳光。

噢,太阳只怕从龟山顶滚下去了哦。嗨,这要是在四官殿苗家码头住,就看得清楚了咧。江边住好哇,几热闹哦!每天早晨,太阳从东边的江里头跳出来,傍晚,太阳站在龟山尖子上,把龟山上的树烧得通红,然后一歪,就滚下去了。

手下意识地用抹布揩砧板,黄素珍的思绪却回到了少女时代。

这里虽然是模范住宅区,也就是仿着租界外国人的样子,楼房倒是楼房,可跟人上了年纪一样,这些楼房都老了噢!巷子又窄,难得晒到整太阳。噢,到底是快立秋了,说凉快就凉快了咧。

思绪飞得很开,黄素珍没有注意走到自己卤菜铺跟前的荒货。

也难怪,黄素珍思绪遄飞的这当口,天色不知不觉已经黑了下来。

荒货却一眼就认出了黄素珍。

照说,荒货跟张腊狗的年纪差不多,可荒货的身子骨硬朗得很,几十年如一日总是这样精瘦而精悍,眼神也像年轻人一样有神。

“唉,是她,真的是黄素珍咧!张腊狗眼睛糊了,脑壳还冇糊噢,么样就起了疑心的咧?老了咧,老了噢,当年张腊狗要我弄死她的时节,还三十不到啵?几娇嫩咯!”见黄素珍一副走神的样子,荒货也不开腔,兀自悄悄地坐到刚才张腊狗坐的位置上。

这个位置侧对着黄素珍,正对着巷子口。

“诶,老板叻,有么吃的冇?”

“嘿,还有咧,有蛮多香喷了的卤菜咧。”

“有卤菜就必定有酒唦!六指兄弟,你说,孝忠兄弟今日也算是大喜咧,我们就在这里闹两杯啵?”

“好唦,好唦,诶,烟筒哥,你说有房子,在哪里咧?等下子天道黑很了,到哪里去找房子咧?”

一阵喧哗,把黄素珍从沉思中唤醒了。

“噢,是小哥……们哪,您家们要点么事?哦?这一位您家要点么事……”

黄素珍先看到的,是毛烟筒、六指、孙孝忠和一个姑娘,这个侧身坐着的像是个有年纪的人,不晓得他们是不是一路的。

“先弄我们的,这案板高头有的,一样切一盘来,酒咧,先来一斤再说!”

毛烟筒横惯了的。何况,今天从收容美枝子的集中地把她弄出来,是他的主意咧,这可是为孙孝忠做了一件大事哦!看样子,这朝鲜姑娘伢也不想回国,她喜欢孙兄弟,你看她瞄孙兄弟的眼神唦,眼珠子转都难得转一回!

“是噢,烟筒哥,酒么,几早晚都喝得赢,这房子……”今天从集中地把美枝子弄出来,孙孝忠是既喜且惊:人是弄出来了,往哪里安置咧?弄回去是绝对不行的,姆妈肯定会发脾气。随便放个位置吧,又不安全,也怕委屈了这个心爱的姑娘。

“我说孝忠兄弟哟,您家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你的哥哥我,像么翻墙扭锁背人咯,这样的本事是冇得,可撮白日哄强打恶要的本事,顶是在行!你冇听到狡兔三窟的话?就在这前头的一条巷子里,哥哥我曾租了一套房子在,租了做么事?这您家就莫问那清白了哦……喝酒,喝酒!”

一听安置美枝子的房子有了着落,六指尤其是孙孝忠,都放了心。

“喝酒,喝酒,诶,有么垫肚子的东西?早就饿了咧!”到底是练武之人,六指的饭量大,喝酒之前,他居然想吃饭。

“有,有饭,还有馍馍,嗯,您家,要点么卤菜?”黄素珍一边照应毛烟筒他们吃喝,一边问侧身坐着的荒货。

“不想要点么事,我只是想问下子,这几天到这里来喝酒的个叫花子,是哪里的?明天,他还来不来?”荒货车转身子,对着黄素珍。

听了荒货的话,黄素珍吃了一惊,只可惜,从卤菜铺射出来的煤油灯光,实在是太微弱了。

黄素珍虽然没有认出荒货来,但不免狐疑:这人身板像是蛮熟咧,莫不是荒货?

“么事叫花子噢?您家不要点么事?”虽然不能肯定是荒货,有这几个年轻人在跟前,又不好上前相认问个明白,可这人肯定是张腊狗派来的人。黄素珍只有装马虎,顾左右而言他。

“噢,哦,不晓得么事叫花子?也好,也好,来盘卤心头,二两散汉汾。”荒货也不想走了。

“咦!这老家伙,会吃,晓得吃卤心头。”几口酒下肚,毛烟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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