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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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人物周刊-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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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布鲁塞尔吗?而他自己呢,意外地从酒店前台得到一份礼物,对方留下的是他的房间号,写着要送给Mr Lee(李先生),名字却是Justin(贾斯汀)。李霄峰稀里糊涂地收下了那份礼物,到底也没弄清楚贾斯汀是不是自己。 
  这个故事很像《少女哪吒》表现出来的气质,介于真实和梦之间。电影在安徽芜湖县取景,这里有通商口岸时期留下的洋建筑,也有五六十年代的苏联老专家楼,还有一间老船厂,马上就要拆迁——和许多中国城市的走向一样——改建成万达广场。但李霄峰想要一个没有明确地域或时间的场所,在小说里,那里叫“宝城”。他把一栋楼重新改造,刷上过分鲜艳的颜色,让它彻底独立。 
  这种距离感也是一个看着第六代电影长大的导演,和第六代电影的分别。“我不要一个现实主义的电影,也不要一个虚假的电影。我希望电影能够自成一个世界,它跟现实只有有限的交集。” 
  电影里,看起来更叛逆、工人家庭出身的女孩,一路升学,进入大城市生活,而成绩、家境更好的那个女孩,上了卫校,最后不知所踪。李霄峰没有解释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好像也解释不清。每个人都是一个谜,而解谜是困难的,不论是通过一篇报道,还是一部电影。在导演自己身上,也同样有两条或者多条线索交错在一起。以前,他总和身为共产党员的父母辩论,坚持认为人生而自由,现在他读马克思,认同自由有其限度。他说,“你要知道,我们从1949年以来就是在这个环境下长大。你不能走出去以后,就说这跟我没关系。”他开始欣赏他过去所反对的观点,成为过去没想过要成为的人。小说里的女孩在作文里写,“我深深地热爱我的家乡,我希望跟它永不分离”,他读到这个恐怕已经过时的句子,竟哭个不停。 
  绿妖说,电影拍出来不像是出自一位男性导演之手。李霄峰也纳闷,电影里的男孩为什么总是一副羞涩、内向的样子,和他的自我认知很不同,他认为自己还是善于交流的,在有些时候,往往还很主动。在一部短片的拍摄现场,我又再次见到他,他没有因为我们相识不久而显得客套,也没有因为我采访过他而分外热情。认识他更久的虞晓毅说得对,“现在年纪大了,很少会把羞涩的一面表现出来,可能会用其他的方式来遮掩。” 
  摄影棚是一座黑黢黢的老厂房,摄影机、监视器、轨道、摇臂、电线、椅子都是黑色,演员穿着黑色的衣服在黑色的布景前面跳舞。他在采访中提到过一位比他年轻一辈的电影人,从英国留学回来后一直跟他学拍电影,现在是这部短片的执行导演。那个女孩先是在网上看过李霄峰的小说,找他要来版权后,把其中一篇改成了自己的毕业作品,而且是用胶片拍摄,这让李霄峰羡慕不已。“这是这个时代才会有的事儿。你要搁过去,在老的电影制片厂里,导演带徒弟,摄影师带徒弟,可能要熬个十年八年才能出来。”呼呼的冷风灌进这个造梦的场所,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只有两架冒着火的风扇鼓鼓地吹,这里也像一座“宝城”。“我们这个时代,说实话,拔苗助长。有很多根本没有成熟的东西,或者没有品质的东西,迅速地被奉为神明。”李霄峰说,这时代当中,也包括他自己。 
  年轻的执行导演继续在舞台上摆弄,摄影机的运动和演员的手好像总是配合不到位,李霄峰站在监视器前,离得很远,看样子想说几句,迈出脚步准备向前。他好像还没有习惯滥用导演的权力,或者他还在适应。他以前写过,未能兑现的才华未必是件可悲的事情,但现在他不想再失去电影,“没电影拍我也能好好活,但是……挺没劲的,活在电影里真的比活在外面的世界幸福多了。”面对台上的忙乱,他最终没有做出反应。“再来一条啊,”执行导演高喊一声。“好吧,再来一条,”李霄峰附和了一句,声音很轻,没用对讲机,也没人传话,仿佛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埃森煤矿 工业、战争与设计的总和

作者:詹特陈 字数:4848

昔日的产煤机械成为具有现代感的雕塑和装饰

包豪斯的遗产

  德国埃森的北部是一片工厂。说是工厂,全然是因为那几根耸立着的烟囱。烟囱早已不冒烟,站在厂区制高点的平台上,只听见树林在风中的刷刷声,繁茂的植物掩映了多半的厂房,竟让那些包豪斯式的线条也少了几分古板。 
  知道1922年一位到访的美国人怎么形容这片厂区吗?“无数汽笛尖厉的呜鸣声仿如一支庞大的舰队迷失在浓雾中,日间被烟雾笼罩,夜间却被火炉迸发的焰火照得亮如白昼,而林立的烟囱如死亡的大树般割裂着天空,这些,组成了一幅强有力的人类劳动创造的场景。” 
  当时,整个鲁尔区都是这番景象,我眼前的关税同盟煤矿是昔日鲁尔区的一个缩影。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这里是世界上产煤量最大的工厂,蒸汽火车夜以继日地将煤炭输送至鲁尔工业区各地。 
  在那个没有图像的时代,鲁尔工业区被一名美国记者形容为“把宾夕法尼亚所有的煤田集中在一起,然后让费城、巴尔的摩、克利夫兰和圣路易斯的所有人迁移至此,再把你所有能想到的美国大型钢厂、铁路维修处全部沿鲁尔河两岸依次排开,最后用造纸厂、丝厂、棉花厂、玻璃厂、染坊和化学中心填满地图上的缝隙,想象着这小块土地上的每个人,无论男女老幼,勤奋不停地挖煤、烧锅炉、操作机床、搬移铁轨”,然后就能“基本想象出鲁尔区的真实样貌”。 
  埃森鳞次栉比的工厂依靠关税同盟煤矿的优质产品,为全欧洲甚至世界生产出农用具、发动机、汽车,当然,还有扬名全球的克虏伯大炮。建立克虏伯工业帝国的阿尔佛雷德·克虏伯就出生在埃森,他一生效忠德皇,在半个世纪里,把家业发展和国家荣光紧密捆绑在一起,也让这家本来可以名垂青史的公司成为战争帮凶,为一战和二战提供了无数武器。某种意义上,关税同盟煤矿是两次世界大战的原点,如果没有这些质量独步全球的煤炭,德国不可能在更高的温度下炼出高质钢铁,那些先进的战争机器只能停留在图纸上。 
  如果不是北威州政府自1986年从德国矿业巨头RAG手中买下了刚刚关闭的工厂,并有意将其打造成文化遗产,关税同盟煤矿可能早已坍塌。在历史的变革面前,一切都脆弱不堪,记忆的保留更显得弥足珍贵。 
  2001年被评为世界文化遗产后,在言必称“包豪斯”的现代社会,这些风格简约冷酷的厂房让人欲罢不能。耸入云霄的12号井架被誉为有着埃菲尔铁塔般的美感,成为煤矿建筑群的象征;高敞的空间决定了其天然博物馆的基因,无论怎样怪诞的展览都能被包容其中;再加上工业复古成为时尚风潮,在布满铁锈的蒸汽锅炉旁西装革履地用餐或举办活动成为一件很酷的事。 
  同行的一位当地小伙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在厂区中央的大宴会厅举行婚礼,无奈价格高昂。经过巧妙设计和改造,宴会厅里的三面落地玻璃窗可欣赏周遭丘陵林地的景色,另一面则面对煤矿最核心的大型设备——煤石分离机,时刻提醒来客身处工业遗产。据说宴会厅本身租价还能承受,但为了控制质量,厂区指定惟一一家高级餐厅提供活动餐饮,才让价格居高不下。即便这样,未来一年宴会厅的使用已经预定一空。埃森的老人们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当初如炼狱一般的工厂,如今却成为交杯换盏的高档社交之地。 
  比较成功的老工业区改造并不仅关税同盟煤矿一例,之所以这里能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和他们赋予的文化价值是分不开的,而这种赋予,透着德国人规划和治学的严谨。 
  关税同盟煤矿的展览分为两条主线,一条线索反映的是煤矿本身代表的德国工业文明,作为当时世界上产煤量最大的工厂,关税同盟煤矿有着最先进的采制煤技术,采用了一系列自动化的设施,虽然这些设施已经多年未用,但通过巧妙投影在机器外壳上的动画,还是能很清晰直观地了解整个生产过程。而“1914”是我参观时关税同盟煤矿的特展,找不到比在这里回顾20世纪初第一次世界大战更合适的地方了,而这种内部展览和外部空间在精神和历史上的双重契合,让关税同盟煤矿超出了一般老厂区改造的概念。

现代建筑“盒子”,由矿业同盟设计管理学院使用

穿越1914

  乘电梯来到高处,一对改造后的矿车将带你通过原本的输煤通道去往位于另一幢建筑的博物馆。坐稳,扣紧安全带,在钢索的牵引下矿车吱呀爬升,仿若蒸汽朋克的动画片里,通过古老又先进的时光机穿越着时空。 
  展厅几乎完全保留着生产时的样貌,看上去工人只是暂时离开,只要人马备齐,就能大干一场。第一处展厅陈列着几幅幻想绘画,表现19世纪末艺术家对未来的想象。其时,第二次工业革命方兴未艾,新发明和新想法不断涌现,从未有过这样一段时间,人类对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充满自信。有的艺术家把泰坦尼克式的客轮竖立起来与摩天楼比肩而立,展示我们在进军天空的同时也在征服海洋;有的艺术家把未来描摹成电影《第五元素》中的样子,林立的摩天楼和纵横的天桥公路成为人世景观;与光明和希望的基调不同,有位艺术家画了一个拥抱海天虚空的躶体男子,表达对回归自然的渴望;还有一位艺术家则预言了战争的来临,结果一语成谶。 
  展览随着楼层一路下降,在略窥了一战前的思想图景后,社会图景亦徐徐展开。 
  下一层的展厅展示了当时的工业结晶,包括早期的摩托车、第一台自动售货机和直径有差不多10厘米的通讯光缆。一面墙上贴满了绘有各式火车站的明信片,这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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