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乳肥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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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乳肥臀-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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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生死不惧的英雄,猛地扑到司马粮怀里,缠绵的双臂,搂住了司马粮的脖子,热烘烘的胸脯,紧凑到司马粮的脸上,揉来揉去,搓得司马粮鼻子上出油,眼睛里流出酸泪。沙枣花说:“马粮哥,我等了你三十年。”

司马粮道:“枣花,你少来这一套,等我三十年,多大的罪,加在了我头上。”

沙枣花说:“我是Chu女。”

司马粮道:“一个女贼,竟然是Chu女,你如果是Chu女,我就从这大楼上跳下去!”

沙枣花委屈地哭着,嘴里嘟哝着,嘟嘟哝哝火起来,跳起来,蹦一蹦,蛇蜕皮般把裙子落在脚下,仰面朝天躺在地毯上她大叫:“司马粮,你试试看吧,不是Chu女我跳楼!”

司马粮面对着老Chu女沙枣花的身体油嘴滑舌地说:“奇怪奇怪真奇怪,你他妈的还真是Chu女。”

嘴上虽然尖酸刻薄,但两滴泪水却在眼眶里了。沙枣花幸福地躺在地毯上,像死人似的她的身体,她的眼睛却湿漉漉地、痴迷地盯着司马粮。

一股陈年枕头瓤子的酸臭味充溢房间,他看到沙枣花的身体顷刻间便布满的皱纹,一片片铜钱般大的老年斑也从她白皙的皮肤上洇出来。正当司马粮惊讶不已时,市茂腔剧团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演员推开门走了进来。

如果没有这大肚子,她的身体的确很好,可以用亭亭玉立来形容。现在她板着嘴,嘴唇乌紫,双腮上几块蝴蝶斑,好像硬贴上去的一样。

“你是谁?”

司马粮冷冷地问。

女演员哇地一声哭了。坐在地毯上哭,双手拍打着肚子:“你要负责,你弄大了我的肚子。”

司马粮翻开记事簿,查到了与这个女演员有关的记录:夜,招茂腔剧团女演员丁某陪床,事毕,发现避孕套破。他合上簿子,骂道:“妈的,产品质量低劣,实在害死人!”

他不由分说,拉着女演员的胳膊走出房间。女演员挣扎着说:“你拉我去哪?我哪里也不去,我已经没脸见人!”

他捏住女演员的下巴,阴森森地说:“乖乖的,没你的亏吃!”

女演员被他的威严震摄住了。这时他听到沙枣花喑哑地呼唤着他:“马粮哥呀,你不要走呀……”

司马粮招招手,一辆出租车像桔黄|色的甲虫滑过来。穿红衣戴黄帽的饭店门童替他拉开车门,他一把将女演员推进去。

“先生,去哪?”

司机僵着脖子问。

“消费者协会。”

司马粮说。

“我不去,我不去”女演员大叫“为什么不去?”

司马粮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女演员的眼睛,说,“这是正大光明的事情。”

出租车在尘土飞扬的大街上拐弯抹角地穿行着。道路两旁依然是工地连着工地,有的拆有的建。工商银行的楼已拆掉一半,十几个灰秃秃的民工像橡皮人一样,机械地、软弱地挥舞着铁锤,敲打着墙上的砖头。碎砖片横飞到马路中央,硌得汽车轮胎嘣蹦响。在街道两边工地的夹缝里,座落着一座座豪华的酒楼,酒楼的窗户里,散发出浓重的酒臭,熏得路边的树木摇摇晃晃。不时地有一些赤红的脑袋从铝合金的窗框里探出来,喷吐出一道道五颜六色的粥状物。每家酒楼的窗户下,都团聚着一群皮毛肮脏的癞皮狗,等着抢食窗户喷出来的东西。车辆拥挤,尘土飞扬,出租车司机焦急地敲着喇叭。司马粮笑嘻嘻地看着车窗外的情景,对身边那位唧唧咕咕、哭哭啼啼的女演员不理不睬。车子钻到市中心大转盘附近,险些与一辆坦克般霸道的大卡车相撞。卡车司机,一位戴着白手套的红脸膛姑娘从车窗探出头来,粗野地骂着:“操你老妈!”

出租车司机轻蔑地问:“可能吗?”

司马粮摇下车玻璃,色迷迷地盯着女司机,大声问:“姑娘,陪我玩玩吧?”

女司机喉咙里呼噜几声,嘬起嘴唇,将一口痰,准确地吐到司马粮的脸上。卡车的后厢上罩着绳网,插着树枝,几十只绿毛猴子在车厢里上蹿下跳着,吱吱哇哇地乱叫。司马粮上对着猴子们喊:“弟兄们,你们从哪里来?你们要到哪里去?”

猴子肃静,对着他眨眼睛做鬼脸。出租车司机阴沉地说:“鸟类中心没办成,猴类中心就能办成吗?”

“谁办猴类中心?”

司马粮问。“谁能办?”

出租司机一打方向盘,汽车贴着一个骑摩托的女郎的大腿飞过去,吓得一个拉车的毛驴窜稀屎,车辕上坐着的老农嘈嘈地骂。枯燥的五月骄阳下,他还戴着一顶黑毛的狗皮帽子。车上拉着两篓圆溜溜的金黄|色杏子。

司马粮捏着女演员的手脖子闯进了市消费者协会。女演员死命挣扎,但难抵司马粮的神力。“消协”的人正在打扑克,三个女的,对付一个男的。那男人秃得光溜溜的头皮上,贴着十几张白纸条。

“伙计,我们投诉!”

司马粮大喊。

一个年轻的、涂着红唇的女人斜着眼看看司马粮,边发牌边问:“投诉什么?”

“避孕套!”

司马粮说。

打牌的人都愣住了,随即便像猴子一样活跃起来。秃头男人顾不上撕掉脑袋上的纸条,蹦到办公桌前,严肃地说:“二位公民,我们消费者协会是竭诚为消费者服务的,请你详细叙述你们受害的经过。”

司马粮道:“五个月前,我从桂花大厦商品部购买了一盒‘幸福’牌彩色避孕套,我与这姑娘只干了半个小时,避孕套就漏了。由于避孕套质量不过关,导致了她怀孕,如果流产,势必给她的身心造成严重伤害;如果不流产,势必造成计划外生育。因此,我们要向避孕套生产厂家索赔一百万元。”

一个中年女人问:“您刚才说干多久?”

司马粮道:“才半个小时。”

中年妇女吐吐舌头,道:“我的天,半个小时!”

司马粮道:“是半个小时,我喜欢对着钟表干,不信你问问她。”

女演员一直羞怯地低着头。司马粮戳她一下,说:“你别低着头不吭声呀!你是直接受害者。你说,是不是只干了半个小时?”

女演员恼羞成怒地说:“半个小时?你他妈半天没下来!”

几个女工作人员都既尴尬又羡慕地笑了。

秃头问道:“你们两位是夫妻吗?”

司马粮吃惊地问:“什么夫妻?夫妻之间有干这事的吗?你简直是头蠢驴。”

秃头被司马粮骂得张口结舌。

中年女人道:“先生,你有什么证据说明是避孕套破裂导致了您的女伴怀孕?”

司马粮问:“这还要什么证据?”

中年女人道:“当然,鞋子破了,要有破鞋做证据;高压锅爆炸了,要有破锅做证据;避孕套破了,要有破避孕套做证据。”

司马粮问女演员:“哎,你留着证据没有?”

女演员挣脱手,捂着脸往门外蹿去。她那两条长脚轻捷有力,根本不像怀孕的样子。司马粮目送着她的背影狡黠地笑了。

司马粮重回桂花大楼总统套房后,看到一丝不挂的沙枣花正坐在窗台上等着他。她冷冷地问:“你承认不承认我是Chu女?”

司马粮道:“表妹,把你那套瞒天过海的把戏拾掇拾掇藏起来吧!我是从女人堆里滚出来的,你想蒙我?其实,我要真想娶你,还会在乎你是不是Chu女吗?”

沙枣花尖利地嚎叫一声,吓得司马粮冷汗迸出。坐在窗台的女人嚎叫时五官变位,眼睛里射出的蓝光像毒瓦斯一样熏人。他本能地往前扑了一步。沙枣花的身体往后仰去,她通红的脚后跟在他面前一闪烁便消逝了。

司马粮叹息道:“小舅,你看这事弄的。我要从这楼上跳下去吧,的确不像司马库的儿子。我要不从这楼上跳下去吧,也不像司马库的儿子。你说我咋办?”

我张口结舌,无话可说。

司马粮撑开一把不知哪个女人遗忘在房间里的遮阳花伞,说:“小舅,要是我摔死了,你就替我收尸吧,要是我摔不死,我就永远死不了了。”

他撑开花伞,说:“奶奶的,电灯泡捣蒜,一锤子买卖了!”

说完他便跃出窗口,像一只成熟的带叶果实,箭矢般落下去。

我把半截身体探出窗口,头晕眼花的我惊恐地喊叫着:“司马粮——马粮——”

司马粮不理我,管自下落,花伞盛开,夺目惊心。楼下的闲人们仰起脸,欣赏着奇景。鸽哨满天,鸽粪落入洞开的秀口。沙枣花委屈的身体像一条小死狗,摊在水泥地面上。司马粮落在楼下一棵法桐肥大的树冠上,伞挂枝头如大花朵,人从枝杈缝中漏出,砸在修剪得如斯大林胡须一样整齐的冬青树丛上。树丛如绿色淤泥般溅开。闲人们惊呼着围拢上来。司马粮却没事人一样从树丛中钻出来,拍打拍打屁股,对着楼上招了招手。他的脸五彩缤纷,像我们童年时的教堂彩玻璃。“马粮啊……”

我热泪盈眶地喊着。司马粮分拨开围上来的人群,走到门庭前,招来一辆杏黄|色的出租车,拉开车门钻进去。身穿紫红号衣的门童笨拙地追赶上去。出租车屁股后喷着黑烟,灵巧地拐出弯道,钻进了大街上的车流,在大街两边呈现着暴发户气派、破落户气派、小家子气派的鳞次栉比的建筑物矫揉造作的注视下、狗仗权势的咋呼中、搔首弄姿的丑态里,突然消逝了。

我抬起头来,长舒了一口气,犹如一场大梦初醒。阳光灿烂,照耀着大栏市醉醺醺、懒洋洋、充满着希望又遍布着陷阱的迷狂市廛。在城市的边缘,母亲的七层宝塔金光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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