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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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夜话-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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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呢,你已够自责了。”她将抄好的纸张整叠抱进怀里,“况且,欺负只落水狗,我能有什么好处?”

不知该松了口气,还是该感谢她高抬贵手的他,不解地看着她抱着整叠抄好经文的纸张往外头走,他才跟她走到外头花木扶疏的院子里,就看她将整叠的纸张放进火盆里,蹲在它面前点了把火放进里头。

“你做什么?”抄得那么辛苦却把它给烧了?

“这本就是要烧的。”她定眼看着遭火舌轻舔的纸张,转瞬间焕发出妖艳的光彩,再化为缕缕尘烟。

他顿了顿,“烧给谁?”

“家姊。”她往旁一指,好心提点他目前他们身在何处。

孔雀侧首望着竖立在一旁的墓碑,原先还不怎么觉得那块显眼的石碑有何不对劲,但愈看,就愈有一股凉意直往他的背后直窜而上,尤其是当他的两眼在四下都找不到半座坟墓或土丘时,他这才明白放眼所及的空旷与黑暗是因何而来。

地底流动的风声掠过他的耳际,风儿穿窜过一座座美轮美奂的楼阁,与始终空无一人的廊院,放眼一片寂然,除了风声之外别无音息。

“等等……”后知后觉的他,不确定地瞪着她若无其事的脸庞,“这里是一座墓|穴?”

“你现在才发觉?”她反而觉得他很迟钝。

他忍不住扬高了音量,“你住在死人墓里?”怪不得这里不见天日,原来这个他打心底认为的鬼地方……实际上也真的是鬼住的地方!

“有必要这么意外吗?”无邪以火钳拨了拨盆中即将燃尽的残纸,对他的大惊小怪感到莫名其妙。

“你是帝国的皇后!”难以抑制的心火转眼间又再往上扬。

“我是啊。”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冲突,“那又如何?”

“以你的身分,你不该住在这等地方,你该留在陛下的身边!”有些气急败坏的他,忙在四下寻找着出入口,只想在下一刻将她给打包好送至浩瀚的面前。

“会住在这,只是因我想陪她罢了。”备受万人景仰那种事,有浩瀚一人去做就成了,她凑什么热闹?

“陪谁?”他百思不解,“令姊?”不是死了吗?

“对。”

“陛下……允许你住在这陪她?”他愈问愈觉得不可思议。

“他不得不答应。”她仰首看向他,唇边绽出一抹羞涩的笑意,“因我很坚持。”

毫无防备的笑容,有片刻盖过了他在不知不觉间被挑起的疑心。虽说她的行为颇有点任性,但她看来是那么的娇弱与单纯,因此她再怎么善用她的身分,他也觉得情有可原,只是,生性多疑的他就是觉得……不对劲。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微眯着黑眸,“陛下为何愿答允你此事?”

“因我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有话答话的她,不似他想得那么多,依旧落落大方地满足他的好奇心。

在她手中能握有陛下的把柄?这怎可能?

“什么东西?”

“一块石片。”无邪盯审着他的脸庞许久,一字字地道出,并等着看他接下来该会有的反应。

霎时,孔雀的表情果然在她的眼下丕变,他将寒眸一眯,转瞬间即擒握住她的掌腕,毫不客气地将她自地上一把扯至他的胸前。

“看样子,你也知道那玩意。”在他的五指握疼了她时,她蹙着眉心看他过于激动的反应。

“交出来。”孔雀刻意不控制力道,在她腕间留下了深深的五指印。

“不要。”她边说边轻轻拉开他的手,往前靠了一步抬起螓首大方地面对他,“你是个好男人,你不会为了那玩意而不择手段吧?”

“我可不杀你。”他的声音冷漠得令她忍不住抖颤了一下。

“凭我的身分,你恐怕也很难动我一根寒毛。”她皱眉地推开他,低首瞧了瞧自己的腕间,而后叹息地以衣袖盖住腕间的淤青,“这回就算了,以后可不要再犯了喔。”

“把东西给我。”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的孔雀,在她想离开时再次拦阻在她的面前。

“你要那玩意做什?”

“交给陛下。”虽说他在死前尚未将地藏的石片手到擒来,但那可不代表,他会放过她手中的这块。

无邪挑了挑秀眉,在他还是无意让开,仍是执意要拿到那块石片时,她无言地看着一脸忠贞不二的他,而后,嫣然一笑。

“那就得看你怎么讨好我了。”

讨好她?

第三章

什么无邪?这女人太有害了!

比起以往,此刻的境遇有如天壤之别的孔雀,蹲在石碑之前,满心愤恼地扬着手上还沾着黏土的小铲,朝那个毫不介意使唤他做这等事的女人大吼。

“你居然把我留在这替你修坟?”

原本站在一旁看他挥汗看得很开心的无邪,经他一吼后,笑意当场被吓怔在脸上,并在他不满的目光下可怜兮兮地垂下眼睫,两手轻扯着自己的衣袖。

“你觉得很委屈?”

孔雀愣张着眼,原以为她会趾高气昂地又抬着身分压着他,没想到她却是这般反应,这让已蹲在墓碑前修补半个时辰的他,心火冷不防地被她那张不知所措的脸庞全都浇熄。

蓦然间,两道寒光自一左一右地朝他狠狠杀来,他瞥了瞥,就见那两个把她宠得跟宝似的黑白无常,一人的脸比往常来得更黑,一人的脸色则是自得更无血色,唯一相同的是,他两人同样想将他生吞活剥的目光。

聪颖的孔雀突有所悟。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说,这屋檐矮归矮,但该低头时还是得低头,先且别说她身上有个陛下一直很想得到的东西,在他很可能会被关在这一辈子、且随时都可能又被饿上个好几日的前提下,若是得罪了她,没好处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哼,不过就是讨女人欢心罢了,何难之有?

“不,很荣幸。”他顺天应人地改口,大材小用的糟蹋感,再次被他自喉间不情不愿地咽下。

“真的?”她急急抬起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臣很乐意听从娘娘的使唤。”有成效,不错,再退一步。 “那就好。”乌云霎时自她脸上散去,替换上的,是一抹笑得好不心满意足的笑颜。

弯弯的眉、如孩童般纯真的笑靥,配合上那一副毫无城府且弱不禁风的模样,这让孔雀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她与一国之后联想在一块,她就像个养在深闺的良家妇女,那种这一辈子都不太可能与他搭上边的女人,与世无争地居住在无人发觉的天地里,会为了件小事而笑得很开心,也会为他嗓门大了点而惊慌失措,天真无邪的脸庞上,像是未曾染上这人世的伤心。

殴夫如家常便饭的爱染、个性大而化之且开朗过头的乐天、向来就是踩着男人过日子的夜色、以及那些往常徘徊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在这些曾经与他人生有过交集的女人身上,他怎就不曾看过这么轻而易举就感到满足的笑容?

“咳!”

一定是哪出了岔子……不然就是他在活过来时忘了顺道带上脑袋,因他居然觉得这种朴素到以往他连瞧都不会瞧上一眼的笑颜,此刻看上去,竟有几分顺眼。

她可是陛下的女人哪。

“嗯哼!”

但就算他已知她的身分是皇后好了,问题是,任他怎么看,她也不像是个有着母仪天下之姿的女人。

关在这儿的这些天里,急着想离开此地的他什么办法没想过?偏她这个顽固得跟个小老头似的女人就是不肯放人,挖空心思也插翅难飞的他,看在她是个女人的份上,本是打算以他这副四处都很吃得开的皮相勾引她的,不是他自夸,这世上除了夜色外,有什么女人是他孔雀勾不来的?可想归想,他却没这么做。

因他居然发现,他也有无法硬下心肠辣手摧花的时候。

瞧瞧她,成天老摆着一副天真无辜的笑脸,这女人……她有必要这么名副其实吗?难道从没人告诉过她,无忧无虑无邪其实也是种罪恶啊!看在她姿色不差的份上,他本是可以昧着良心忍忍就过的,可是她的言行举止,就是……就足纯真乖巧得让他下不了手、伸不出狼爪!最要命的是,每每一见她那种总是对人毫无防备的笑颜时,备感罪孽深重的他,就又随即邪念全消。

这年头,坏人都这么难当的吗?

愈想就愈觉得委屈,明明遭绑架的人是他,身为主嫌的她却生得—张无辜善脸专骗世人,而他还是头一个被骗的。

唉……再说,她的身分是帝国之后,他要真敢向天借胆对千金之躯的她做了什么,就算刻意将她藏在这儿的陛下在知情后,不会龙颜一怒的让他横着被抬出这里,只怕他那些在战场上砍人如砍萝卜的同僚,也不会舍得让他的手脚太过齐全……

“咳,将军大人!”

细细打量佳人的凤目,耐不住杂音地往旁一瞥,孔雀冷冷地瞪向那尊守在无邪身后,一副恨不能用眼珠当场吃了他的北斗。

“你是得了风寒还是肺疾?”

站在无邪另一旁的南斗,则是不屑与孔雀比瞳仁的大小,他轻轻挽起无邪的手,脸上堆满笑意地将她往旁边带。

“娘娘,修坟这粗事,交由粗人来办就成,这儿又是上又是泥,您贵为千金之躯,可千万别弄脏了才好。”

“你来阴的?”拐弯抹角的话语听来再刺耳不过,孔雀冷冷一笑,双目落至他那只竟堂而皇之握住无邪的大掌上。

“将军大人言重了。”佳人在怀,南斗如沐春风地浅笑,并又低首准备将她拐带离开,“娘娘,这边请。”

“好……”她乖顺地点头同意,不意却摇落了发上的凤簪,“啊。”

几不可闻的耳语,在无邪蹲下身子去拾簪时,冷冷飘进南斗的耳里。

“别碰她。”

似有意挑衅他脾气底限般,南斗将朗眉一挑,依旧置之不理地弯身想去扶无邪,孔雀身形一闪,快如闪电地来至他们面前,两手紧掐住南斗的喉际。并在北斗见状也凑过来时,另两指也已伸至北斗的双目之前。

“她是皇后,只有陛下才能碰她。”明人不说暗话,他也懒得睁只眼闭只眼,“再碰她一发一毫,我很乐意代陛下杀了你们。”

北斗身子微微一动,已瞄准他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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