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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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卫延安-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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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勇说:“老人家,请你给我们带带路,行吗?”
老汉冷冷地瞅了周大勇一眼,说:“有什么不行,我的腿又没坏!”
周大勇说:“走吧!我知道你老人家乐意帮助自己的军队。”
老汉一条胳膊直溜溜地吊着像是坏啦,走起路来颠颠跛跛的,可是看起来腰板挺硬朗。他说:“也该长个眼嘛!不论谁,你都当外人看。”
周大勇瞅瞅这老汉,偷偷地吐了吐舌头。
周大勇知道:自己主力部队在拿下蟠龙镇以后,已经转移到安塞县真武洞一带休整。他问:“到真武洞还有好远?”
老汉伸出四个指头说:“四十里顶多不少,咱们陕北就是路便宜,你大放宽心的走吧!”
这老汉,胡子和两鬓的头发都花白了。宽大的方脸,高颧骨,长长的眉毛快要盖住了他那深眼窝。虽说是个残疾人,说话声音可气刚刚的。
这位老人路过那些被敌人烧毁的村庄的时候,总要停住脚,眼珠子发直地看一阵,可是不长嘘短叹也不说话。他跟周大勇说话的时候,也不管人家是不是在听,他总是按照自己要说的一直说下去。
周大勇那尊敬人的态度跟那稳重而又知趣的说话,让这位脾气很倔的老汉喜爱起他来了。老汉有时瞅瞅周大勇,表示他对自己子弟兵很满意。他的话也比较多啦。
老汉说:“孩儿,咱们毛主席,总是把咱们老百姓挂在心上的。人家劝他过黄河,他总不去。让我说,毛主席还是到河东去安稳。炮火连天的,他老人家要是有个一差二错,咱们该指靠什么?唉!提心吊胆的,生怕咱们毛主席遇上什么凶险,天塌下来。可一阵我又谋划:毛主席真是过了河,咱们心里又空荡荡的。孩儿,我是二心不定呀!”
周大勇说:“是啊,老伯伯,战士们知道毛主席指挥全国解放战争,还和我们一道行军、打仗、淋雨,也急得什么似的。……老伯伯,你放心,咱们毛主席要留在陕北,那准有大道理。他老人家谋虑的事情,定没差错。”
老汉说:“你的话也在理。孩儿,我问你点事,你不要笑话我脑筋不开。”他瞧瞧周大勇,像是表示:孩儿,我能问你就是信任你。
“人家都说,蒋介石、胡宗南在西安开会,咱们毛主席立在咱们陕北的山上就能看见,也能听见他们说话。日子长啦,敌人也知道了。他们不开会了不说话,有什么打算就写在纸上,可是咱们毛主席一算就知道敌人的心思啦!”
周大勇笑了,说:“老乡们说这话的人可多咯。老伯伯,没有这么回事。咱们毛主席看敌人,当然是看到他骨头里去了。可是照你的说法,毛主席就成神仙啦!”
老汉冷冷地看了周大勇一眼,很不满意。他一字一板,字音咬得很重,说:“这一阵儿打仗,张口露牙都是秘密。你呀,把我当外人看,不说实话。我晓得,咱们毛主席不是凡人。白军刚占延安,毛主席就在青化砭、羊马河、蟠龙镇,划了三个圈圈。我们村里还有人亲眼看见来。那一阵,人还想不开毛主席的用意。后首一打仗,这才晓得:咱们毛主席在那里划个圈,敌人走到那里就倒楣。我问你,听说咱们毛主席又划了好些个圈,这可属实?”他的口气倔强而自信。像是,对这千真万确的事实,他并不需要从周大勇口里得到证实,只是希望知道这件事怎么发展了。
他的脸,是严肃、固执的,凝然不动的。
周大勇想解释:我军能打胜仗,那是因为凭借着伟大的毛泽东军事思想和人民群众,而不是别的。但是为什么要解释?自己听见老乡们讲说这些事情,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十次;对这朴素虔诚的信念有什么辩驳的必要呢?
周大勇回想起战争中陕北人民对自己部队的帮助,他对这老汉更产生了一种尊敬、亲切的感情。他说:“老伯伯,咱们陕北人民为了自己部队消灭敌人,什么风险的事都敢干。你知道李振德老汉吧,他,可真是一位英雄!我们部队上的政治工作机关,把他老人家的事迹,印成书教育战士哩!”
老汉说:“那值不得提。刘志丹同志领我们干了多年革命;打一九三五年到如今,共产党和毛主席又教育我们十来年。你说,老百姓就是帮助自己队伍做上一星半点事情,那还不是自己的本分!”
周大勇说:“你老人家说得好简单啊!没有李振德老人那份自我牺牲的精神,我们部队就很难取得青化砭战斗的胜利!”
老汉感动地看了周大勇一眼,说:“四十五天,咱们就接连消灭敌人三个旅。这么,敌人是支撑不长的!”
周大勇觉得老汉有意把话岔开。他说:“这,你说的对。
可是,你对李振德这位英雄的看法有问题。李振德老人活着的时候你可见过他?”
老汉说:“过去,……如今……啊,同志!李振德呀,他死不了。他舍不得咱们共产党的新世道。要是天遂人愿,他还想活百儿八十岁哩。”
嗬,话里有话。周大勇忙问:“老伯伯,按你的说法,莫非李振德老人还在世?”
老汉咽了一口唾沫,像是无意谈下去。
周大勇看这老汉神气不对劲,更疑惑了。他焦急地问:
“老伯伯,他当真在世?现在在哪里,说呀?”
老汉磨磨蹭蹭地说:“说……我说是……就是我嘛!”他又觉得没有必要这样吞吞吐吐,就摊开说:“我就是李振德!”
周大勇心里涌起了强烈的高兴、感动、惊讶的情感,可是又不太相信。他拉住李振德老人的手,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好一阵,说:“老伯伯,你真是……人家不是说你老人家跳崖殁啦?”
“李振德老英雄,在我们队列里”的消息,急速地从部队行列里传下去了。欢呼声、致敬声,像波浪一样:从前面流下去,从后边涌上来。
周大勇跟李振德老人谈了一阵,他才了解:青化砭战斗那一天,李振德老人,不给敌人做事,抱着他的孙子跳了崖。他的小孙子拴牛牺牲了。李振德老人,在当天后半夜让游击队救出来。他昏迷了几天几夜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野战军的医院里了。
李振德老人说,他的大小子叫李玉山,以前当区长,现在带领游击队。他那死去的孙子——拴牛,就是李玉山的后代。二小子奶名叫满满,前些个日子,报名参加正规军,听说在新兵团受训,好久也没信息了。
周大勇说:“巧,可巧!老伯伯,我认得李玉山。前几天,我还见他来。他是一个可好的同志,常帮我们搞粮食、动员民伕担架;还和我们一块儿打仗。”
李振德说:“打起仗,一家人就四离五散了,亲娘老子也见不上自己的儿女。你前几天还见玉山来,我倒一个来月连他的踪影都见不上。唉!如今,一家老老小小的担子都落到我肩上啦!累得我,不能分身给公家办事!”
周大勇问:“你老人家的家,现在住在哪里?”
李振德艰难地摇头,说:“着实说,还有什么家哩!能拿动枪的人,都参加游击队啦。我那老伴引上两个孙子,逃到羊马河西边,在亲戚家里落脚。羊马河一带,敌人常骚扰,不是好落脚的地方。我谋划:过几天,把我老伴跟孙子们送到北边我大女儿家里去。敌人这一下来,我看再不会到北边去啦。”
“你大闺女出嫁到哪里?”
“清涧城北边的九里山!”
周大勇说:“你老人家把家搬到那里也好,免得东奔西跑,担惊受怕!”

周大勇给团首长汇报了执行诱击敌人的情形以后,向一营驻的村子走去。路上,他看见本团的战士,一溜一行地从团供给处回来。他们有的人把自己的旧武器换成了美国式新武器,有的扛着缴获来的弹药和军装,有的扛着“洋面”袋子。他们一边走一边喜气洋洋地唱歌:
换枪换枪快换枪
快把老枪换新枪
蒋介石运输大队长
派人送来美国枪
…………
周大勇回到了第一连。
打了胜仗,战士们高兴得又跳又唱。他们把日夜战斗的疲劳,忘记得一干二净。谁打得好,谁抓得俘虏多,谁该记功,这就成了战士们谈话的好材料。
“刘德有,你们班抓了多少俘虏?”
“九十六个俘虏,外加四挺重机枪。你们哩?”
“我们班呀!只捉了二十九个俘虏。可是捞住两门山炮。”
“美式的吗?”
“当然是!”
“看,我说杜鲁门不错,你们还硬说不好。”
“什么思想?你和杜鲁门是亲戚?”
“亲戚?他给我作儿子,我还嫌丢人,可你也该想想,杜鲁门要不派蒋介石给咱们送大炮机关枪,咱们就再厉害,还能光凭两个拳头打出天下?”
“这倒是实在话。可是你们给人家打收条了没有?”
“手续要做到嘛!我们不打收条,蒋介石没有办法向美国老板杜鲁门报账!”
“收条怎么写的?”
“这样写的。”这个战士用步枪的探条在地上划:
今收到运输大队长蒋介石送来美式大炮两门。
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们看见周大勇就哗地站起来,举手敬礼。周大勇还了礼,战士们便围在他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给他报告蟠龙镇战斗中,本连的战功、战绩。
“你们收煞了吧,听我给连长报告!”李江国迈大步走来,把人豁开,给连长敬了礼。
“他一开口就可算黄河决开了口子!”
“你听,赛过打机关枪!”
李江国不顾别人的议论,说:“连长,你要在家,看了准高兴!蟠龙镇制高点——积玉峁,就是咱们连队先登上去的。那呀,是一点也不含糊的攻坚战,攻了三四次才拿下来。赶打进蟠龙镇的工夫,半个月亮照当头,王指导员率领我们解决了敌人的旅部。敌人中将旅长就是王老虎亲手掐住的!”
周大勇说:“一六七旅旅长李昆岗是老虎亲手掐的吗?”
“是呀,他还捉到好几个大脑袋哩!”
有几个战士把王老虎推来了,嚷嚷着说:“连长,老虎躲在人背后,不敢露面。连长,他第一个登上积玉峁;旅长说,要奖励他!”
王老虎站在连长面前,脸红彤彤的挺不自在,手没处放,脚没处站。
周大勇双手扳住王老虎的肩膀,说:“老虎,你平时一定是把‘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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