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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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卫延安-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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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
李诚立正站着,两眼涌出了热泪;大颗的泪珠从战火烧过的脸上滚滚而下,滴到胸前的衣服上!
他木然不动地站了半个多钟头。
他走到窑洞门口,看见战士们押着一群一群的俘虏,从沟渠里过;河槽里也有许多战士,来来回回忙迫地干着什么。山头上有很多游击队队员和老乡们,找寻敌人丢的枪支和子弹。
他点起一支烟,猛吸了几口,就向连队走去。
为了忘却悲痛,他需要把自己投入工作,投入紧张热烈的连队生活中去!
李诚顺着山沟走去,有时候走进棘针林里,衣服给挂破了;有时候踏到泥水中,鞋子给湿透了。到连队去,到底到哪一个连队去,他也说不清。突然,在山沟的转弯处,他碰见旅政治委员杨克文。
杨政委炯炯闪光的眼,盯着李诚说:“陈赓兵团正敲潼关的大门,快戳到胡宗南的老窠啦!”他扭转身子,指着山沟的深处,又说:“瞧,李诚!”
李诚顺着杨政委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露营的战士们,争着阅读什么传单,高兴地呼喊:
“陈赓兵团全部渡过黄河!”
“西北大反攻万岁!”
“全国大反攻万岁!”
…………
李诚心头涌起一种剧烈的激动的感情。他想:我们用重大的代价换来了一切啊!
  第七章 九里山

大进军开始了。战士们漫过沟渠、山岗,从北向南踏着大反攻的路,勇猛地追赶敌人。部队行列中,飘飞着各色各样的油印传单。传单的内容大致是:胡宗南的命根子整编三十六师让西北野战军消灭以后,董钊、刘戡率领的七个多旅,像热锅上的蚂蚁,挤在米脂县北边的山区,团团打转。
米脂县以北的山区,人烟稀少,粮食很缺;这会,秋雨又三天两头不歇气地下。蒋贼军,人无粮食,马无草料,俄得要死,冻得要命,又胆颤心惊生怕和三十六师落了一样的下场。正在敌人这要命的节骨眼上,陈赓兵团,突然强渡黄河,打到豫西,向敌人展开猛烈攻势;洛阳危急,潼关吃紧,胡宗南的老巢西安,像一只快沉的破船,在风雨中飘摇。
敌人五六万人从米脂城北的无定河边全线溃逃开始了,沿途修建工事,轮番掩护退却,准备逃回延安。……
彭副总司令率领西北野战军主力,从米脂以北地区出发,沿咸榆公路以东黄河以西地区,日夜南下,准备赶到敌人前头,插到敌人防守空虚的延安附近,打击敌人。另外。鼓总命令一个纵队绕敌人右翼,插过无定河,沿咸榆公路对敌人进行侧击、堵击,延迟敌人南逃的时间,消耗敌人力量,让敌人每走一步都要付出重大的代价。
奉彭总命令,从敌人右侧前进的这个纵队,上至司令员下到每个战士,只有一个念头:赶到敌人前面去!
战士们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白天,不歇气地急行军。
他们一阵翻出一阵过沟;好大的山好陡的坡啊,战士们爬着上,溜着下。
逃窜了一整天的敌人,晚上宿营在山头。他们烧起一堆堆的大火。
敌人盲目地射击,冒诈地呐喊:“你们上不来!”其实,他们什么也没看见。
我军从敌人烧着火的山下穿过,从敌人的眼睫毛下边悄悄地向前流去。这样多的人马又是这样轻巧,有严密组织的军队该是多奇妙的整体啊!“不准抽烟,不准说话。”这一道一道的命令,战士们都是贴住耳朵往下转述。说来也言怪,首长们传下来这命令后,连那驮炮骡子、又踢又咬的牡马,也都悄悄的不嘶叫了。你要伸长耳朵听,只能听见沙沙沙的脚步声,牲口蹄子圪嗒嗒的响声,兵器轻微的撞击声。你要瞪圆眼睛看,只能看见数不清的黑影子和战马铁掌击起的火星,还能看见萤火虫在草丛中乱窜。
战士们一连翻了五六架大山,渐渐地,敌人在山头上烧起那一行一堆的营火,落在部队后面了。
战士们的衣服让汗水浸湿了;湿衣服凉冰冰地贴在身上,冷得上下牙齿直磕碰。
深更半夜了,战士们眼皮上坠了千斤石,腿像两根木椽,脚底板热辣辣地发胀。他们的腿机械地向前迈进。有的人,眼一闭睡着了,脚虚踏一下又惊醒了。有的人还边走边做梦:梦见自己冲入敌群投出几颗手榴弹;梦见敌人飞机俯冲下来,乱箭似的发光弹在飞;梦见炊事员煮了一锅热腾腾的土豆,给大伙均分……直到自己的头,碰到前边人的背包上,这才把梦给打断。
天空黑沉沉,#*#饔暧窒缕鹄戳恕*战士们赶到无定河边,正是夜里四点半。他们连衣服都没来及脱,就手拉手*#过了水淹到胸膛的无定河。当纵队的后卫部队过河时,天已大亮,山头上敌人用机枪封锁河面,有些同志在河心负了伤,水面上浮起一股股的鲜血!
拂晓,雨停了一阵,可是吃早饭时光又稀里哗啦下大了!
路两旁山坡上的大小石头,被雨水洗得净光发亮,像涂上油一样。沟渠里的路上有很深的泥浆。战士们一个个都淋得像从河里捞出来的。他们的鞋子时常被泥浆吸掉;有的人还不停地跌跤。
战士们眼窝深陷,脸黑瘦,浑身是泥。他们顶着雨,光脚片踏着蒺藜、石头子前进;有不少人走拐了腿。
第一营教导员张培,把他的马让给有病的战士骑。他步行着,衣服让雨打湿,贴在身上,他的脸又瘦又黄;打摆子病又犯了,浑身不停地发抖。可是他还不断地给指导员们吩咐什么,还强打精神鼓舞战士们前进。
张培和周大勇肩挨肩走着。周大勇腰里的皮带上,吊着拳头大的一块东西。他不停地摸着它。昨天晚上部队大休息的时候,地方干部和群众千辛万苦地给部队搞来一些杂粮和酸菜。炊事班立刻就煮饭。战士们刚闻到饭的香味,又奉命出发。于是,大伙就把那黑豆、高粱、谷子和酸菜搅在一块煮成的稠疙瘩饭,用手巾、破布包起来吊在皮带上,准备随时拿来充饥。
周大勇说:“教导员,你吃点东西吧。”他指着腰里的东西。“虽然只能吃个半饱,但是这也算最好的早饭。”
张培说:“不,再好的东西也咽不下去!大勇,悄悄给你说一句话,我累得要死!简直不敢想到病,一想就半步也移不动了。我有一阵独自捉摸:我要是躺下去不能再给党工作,那够多难过啊!我过去为什么不把一分钟当一年使用?啊!大勇,一个人趁自己精力旺盛的时候,就应该尽量为党工作。是吗?”
周大勇说:“是啊,尽量把工作责任往自己肩上担,你越担的多,就证明党的事业越需要你。不过,为了更好的为党工作,现在你应该去休息。”
张培和周大勇谈到战士们的英勇事迹,谈到党员战士带病帮助别人的情形。仿佛,张培不谈这些事不想这些事,就寸步难行。
周大勇瞧瞧张培,只见雨水从张培瘦岩岩的脸上往下淌;只见张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又发白。疾病在折磨人哟!
突然,团政治委员出现在张培和周大勇身边。他像从土地里陡然钻出来似的。真怪,到处都有他在场。打仗的时光,你在弹药所碰见他,在冲锋出发地看见他。宿营的时光,你在炊事班碰见他,在战士睡的窑洞边看见他。行军的时光,你又在每个战士身边看见他。
李诚说:“张培,你必须去休息——我说过有一百次了!”
张培微微一笑,说:“四二号!刘营长负伤以后,营部就是我一个人,我忍心丢下工作去休息?”他看看政治委员和周大勇,又抹抹脸上的雨水,说:“战士们当中,生病的人也不少啊!我能咬住牙,他们也能咬住牙。斗争这样紧张,躺在病床上是很难活下去的!”
“真是!让我怎么说呢?”李诚气愤地把帽子扯下来,拧了拧水,又戴上。他低着头,扑嚓扑嚓踏着泥水,走得挺快。他让一个骑兵通讯员把马交给张培骑,便朝前边走去了。

日夜急行军,从敌人侧翼赶到敌人前头的这一支部队,现在插到绥德县和清涧县之间的九里山了。
九里山是咸榆公路的咽喉,敌人逃回延安必经的道路。战士们一登上九里山,就顶着大雨构筑工事。
他们很快地做起了纵深挺宽的强大工事。山头上,到处都是炮兵阵地、掩蔽部、伏地碉和像蜘蛛网一样的交通壕。屋檐吊线的连阴雨,不歇气地下着。天气黑鼓洞洞的,人走在这样的黑夜里,就像跳进了烟囱。
李诚从团指挥所摸出来,走到第一连阵地上。
周大勇和王成德领着战士们正在挖工事。战士们一面站在泥里挖掘,一面排水,还急切地谈论什么。有的战士换班下来,便蹲在泥水中抱住膝盖睡觉,鼾声呼呼响。这时候,即使敌人炮弹落下来,火光冲天,也休想打断他们的睡梦。
李诚钻到战士们挖好的一个伏地碉中。他用手电筒照着看:伏地碉的内壁上,战士们铲平一块二尺见方的地方,上写“记功牌”。战士们都争着向他报告:“四二号,我们的碉堡叫‘胜利碉’,他们的叫‘人民战士碉’。我们给这些碉堡命名的时候,还举行了‘命名典礼’呢!”
李诚说:“好呀!同志们,告诉你们连长,就说你们给自己的碉堡命了名,我也代表团党委正式批准你们的命名。”接着,他又想:“‘命名典礼’,真有意思!让别的连队派代表到这里参观一下才好哩。”
战士们高兴地顺着战壕往左右传:“团党委批准我们给自己碉堡起的名字!”
左边掩蔽部里,也传出一阵阵的声音:有的人提出立功入党,有的提出了打击敌人的办法。右边掩蔽部里,有的战士一根一根地擦着洋火,趁光亮艰难地写挑战书;有的正在讨论立功计划,渐渐地,热烈的发言变成了英雄的宣誓:
“坚决完成阻击任务!”
“不让敌人前进一步!”
“坚守九里山配合陈赓兵团作战!”
一切意志和智慧的力量,统统发动起来了。
李诚站在交通壕叉口,望着北面黑突突的山头。他没有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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